我的第一所学校和老师

　　我的第一所学校和老师
　　我开本读书的第一所学校不能称之为学校，那是我家老屋的两间堂屋。可它就是我们的学校。
　　年代久远，土墙草顶，屋顶的草风吹雨淋已腐烂成黑乎乎的薄薄的一层子了。墙壁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黑乎乎，歪歪扭扭，走形变样了，不是这里突一块，就是那里裂道口子。一道门，一个窗户，火柴盒一样。
　　六十年代初期，我们家离公社所在地的集镇有十来里的路程，周边徐郢、孙郢、张郢、杨郢等庄子上有十来个到了上学的年龄的孩子们却没有学校供他们读书，家长们急切地想让孩子们读书。祖父为了让孩子们有书读，主动地把家中的堂屋拾掇出来给孩子们作为教室。这样我们这帮半拉孩子就有了读书的教室了。
　　据讲，祖父把屋子拾掇出来后，来这里读书的孩子的家长主动地聚起来共同收拾堂屋，他们从田地里挑来黄泥土，担水的担水，和泥的和泥，抹墙的抹墙，大家齐心协力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把老堂屋打扮一新。虽然门还是老旧的木门，窗户的棂子坏了，透着风，屋顶被烟熏火燎黑得泛油，但墙面、地面被新鲜的黄泥土粉刷后显得新了，亮堂了，平整了。孩子们能坐在他们亲手整理的教室里读书识字，心里舒坦，顺畅极了。
　　教室要有黑板，没有黑板咋教学生呢。家长们请教当过老师的家门伯父，伯父给他们当参谋，让他们从集市上买来石灰（那年代没有水泥）拌上草筋在墙壁上抹成一个长方形的黑板，没有漆就用黑墨水兑鸡蛋清刷在墙上，做成的黑板油光瓦亮。这样学校有了，在我家老屋的四合院里，教室有了，是我家老屋的堂屋。课桌很好解决，那年月家家户户都有大板凳、小方桌，你家带一个，我家拿一个，虽然高高低低宽宽窄窄,但解决了十来个孩子的课桌问题了。教师也有了，就是已经退职回家在家没事做的家门伯父。
　　家门伯父是我们的第一位老师。
　　他从小读私塾，学了四书五经，接受的都是旧式教育。解放后，参加了教育工作，六二年实行三自一包，农村里一担葫萝卜都值工作人员一个月的薪水，加上家庭没有劳力，他辞职回家种田，由于打小就泡在书本里，从没有做过农活，回家后什么活也不会干，什么活也干不好。只能整天在家抱膀子。这时候才后悔当初不该辞职回乡种田。但当家长们请他再出山教孩子们读书时，他执拗地拒绝，永久老师不做再去做临时老师没有意思了，但迫于家长们的盛情和孩子们热切的求知欲望，他勉强地答应。
　　伯父细高个，满脸是火药烧灼后的疤痕，样子很狰狞，好吓人的。村里的孩子如果闹人，大人就会拿伯父吓唬，别哭疤子大伯来了，孩子立马停住哭闹。伯父第一天为我们上课时，教室里鸦雀无声，孩子们不敢看伯父的面容，好恐怖的，都低着头，用眼偷偷地瞄伯父，心里嘀咕这人咋这样。由于我们和他住在一个村上，见得多，还好点，外村上的那些孩子上课时连头也不敢抬，一直低着。伯父上课规矩很严，要求我们腰杆挺直，听课时双手垂直地放在身体的两边，眼光平视黑板，谁要是不这样做，他会很严肃地罚你站着，让你站着听课。记得我就被伯父罚过，就因为我上课思想开小差，扭头看了一下旁边的同学，被他发现，他一个粉笔头砸过来，跟着一声斥责，吓得我站在位子前腿直发抖。伯父在那个年代在农村里算是有学问的人了。教我们这帮小孩子读书识字是绰绰有余，得心应手的。伯父还写一手好字，在现在看来他摹过帖，是柳公权的柳体，清秀俊逸。有一年过年父亲要我这个学生写对联,我欣赏伯父的书法,拿着红纸去请伯父写,伯父二话不说,拿起毛笔,轻松洒脱地写了,回家贴在门上让我心生羡慕,没事时站在门前赏看。
　　为了教好我们这帮孩子，伯父是用了心血的。他不光在上课时严谨认真的上好课，还在课余时间把我们要掌握的知识在教室的墙壁上用粉笔工工整整地写下来，特别是拼音的声母、韵母。每天上课时带着我们对着墙壁复习一遍，以巩固我们所学的知识。这些字迹直到我家老堂屋扒掉时，伯父的手迹还清晰地留在墙壁上。
　　屯仓河一条支流从我们的村庄前流过，村前有一块平坦的湾地，湾地里长着有着几十年树龄的板栗、柿树、桃树，西南角还有一个三四亩地大的竹园，这里四季常绿，四季花团锦簇，四季果子飘香。这个学校是伯父一个人的学校，既是校长也是老师，语文、数学、文体全是他一个人。按照现代的教学方法教育学生。文体课时带着我们在村前的树荫下促迷藏、逮羊羊、丢手娟，做各式各样让孩子们开心的游戏，带着孩子们玩。逮羊羊他有时候当羊头，弯下他那高挑的个头的腰，让孩子们接长龙似地牵着他衣后襟，一个接一个，孩子们在快乐中、在欢笑中健康成长。丢手娟他也坐在孩子们围成的圈中，有时候孩子们有意地将手娟丢在他的身后，他假装不知，让孩子们促住，他不会唱歌，但他会拉二胡，拉一曲二胡独奏，让孩子们听得如痴如醉，之后，孩子们会用小手拍起热烈的巴掌，表达对老师的感谢，让老师再来一曲。
　　后来由于屯仓水库建成蓄水，老集镇—公社所在地被淹在了水库下面，公社的新址巧合地就选在我们村庄的后面。学校也搬迁到了我们这里。这样我们这个临时学校也就不存在了，伯父这个临时老师也下了岗。后来学校老师缺人手时请他去代课他都是婉拒的。
　　自此以后伯父再也没有上过讲台当过老师，但，我们启蒙读书时他当我们老师的那段时光却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中，至今记忆犹新，如发生在眼前。
　　 [ 本帖最后由 百味人生 于 2011-2-2 16:26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