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断章

秋天


最后一次走过这条古老街道。只有你知道，唯一的。一棵棵银杏，一种素不相识的植物就渐渐与你融入。圆圆的和你的心对称。

店铺，白墙，落寞的人群，互相模糊。

你已数不清，这最后一步，一个多么单调的数字，离你还有多远。

但是落英缤纷。你喜欢踩着叶子的惬意。这甚至让你有了一种幸福感。秋日的幸福，就像枝头还未降落的树叶，恋恋不舍。

你知道，这样的脚步已经停不下了。一片叶子，一颗打掉的牙齿，在街上，在秋日里照耀。如是，每一刻都被秋天拥抱。

你试图让每一片叶子被铭记，但却发不出哪怕一丝声音。这个季节里，你已失声。

一个被衰老被寂寞折磨的人，就像一幅浮雕，模糊而迟钝。只剩一种颜色。黑白。隐隐发暗，发痛。就像被踩碎的一地树叶。

被季节锁住的树叶，正在坠落。秋，仿佛你的年龄，慢慢将从枝头离去。你想，面对秋的蓝天，谁不是被活埋的人呢？你伸出双手，哭了。
博物馆


自踏进博物馆，你就迷失了方向。时间的方向。你只是顺着人群流动，流动。千年以上，千年以下。那些无情的宁静，被摒弃到聆听之外。你张开的嘴，无声无息。你知道，那里隐藏着无数被背叛的古老。却没有尽头。

你将与深深的孤独重合。

一块化石，一枚骨针，一件陶器，就像家门口的流水，在伸出手的时候，已经死亡。已经陌生。但却在冥冥之中，被文字一样朗诵。记忆。它们与其说是沉淀，不如说是被光，一束束光所照耀的黑暗。那是一个个黑洞。等着，被唤醒。你不记得它们的名字。历史，或文物。你只听见，藏，一个辞，像夜，悄无声息，慢慢浸透。让人发冷。蓝幽幽的，积雪一样的冷。

很久以后，当你再次回想时才明白，所谓历史，也就是漂泊。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从一个时间，到另一个时间。不断被驱赶，被遣散。鬼魂一样，渗透了所有的日子。而，你所能记住的，只是那一块块玻璃。明亮闪烁，从深色的帷幕间倾泻而下。这光，让你梦见了那些逝去的亲人，以及他们被隐匿在时间尽头的灰烬。你知道，在终点之前，它们将永远漂泊，逃离不了黑暗。

因为你在这里，你曾走过的那些地，就永远在这里。因为从过去到过去，没有距离。没有间隙。但却被见证，被记录。

教堂


一只麻雀准确地降落在教堂十字架的顶端。它向下打量城市的目光与你相遇。高与低，抑或俯视与仰视之间被一个空想所界定。你们互相阅读着，就像阅读着神的预言：厌倦世界和幻想的眼睛。

你说，一只麻雀和一座教堂，应该还有一种阅读法，即被虚幻的天空所证实。冬日正午的光线，有些过分的残忍。你们不得不接受那只目空一切的瞳孔的扫描。被十字架所衬映的天空，是一本被翻阅了无数次的经书。它足以说明：你们无意之中的介入是幸运的，奇异的。

为此，你将不再厌倦。

可你明白，停留在十字架上的麻雀，和衬映的天空，一旦被记忆，就不是真的。你甚至想，或者连假的都不是。就像掠过的浮云，既没有现在，也没有过去。但它会流动，流动成风，让世界无法返回。

你说，失去麻雀的十字架，就会变成一座陶土制作的尖底瓶，永远空了。 [ 本帖最后由 何也 于 2011-1-16 18:33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