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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故乡的亲人

2020-09-24抒情散文李鹏
我的祖父是个农民,老实巴交,又倔又善良的一个关中百姓中的一员。祖母也是农民。祖父祖母有九个儿女,父亲和叔父以及七个姑姑。我的七个姑姑们有两个跟了城里人,剩下五个,一个后来招工进城,其余四个都在农村当农民。我的叔父最小,也是农民。父亲在年轻时
我的祖父是个农民,老实巴交,又倔又善良的一个关中百姓中的一员。祖母也是农民。祖父祖母有九个儿女,父亲和叔父以及七个姑姑。我的七个姑姑们有两个跟了城里人,剩下五个,一个后来招工进城,其余四个都在农村当农民。我的叔父最小,也是农民。父亲在年轻时,给生产队记工分,后来去新疆参军,后来在1981年复转回本县城当了石油公司的工人。我就在1982年出生在县城。

那是二十三年前的事了,1988年叔父的生命在青春年龄上夭折了,未及结婚年龄就离开了亲人。他的丧事,我是六岁参加的,只知道,一个亲人离开了,而对于他的模样,我当时也是没有任何记忆。我小时很蔫,也很灵敏,搞不懂他怎么就不见了,也知道他以后是我再也见不着的人了。对死这个字,祖父父亲及姑姑是不忍说出口的,只能当作一种心灵上的痛苦,委婉的告诉我这个悲哀的事实。我满脑子疑问,我在哪儿见到过他呢?亲人们说的他和我关系很亲吗?为什么呼他“爸爸”《四声》—关中称谓叔父的口语?“爸爸”为什么就离开了这么多人,一个人先走了呢?唉!带着许多问号我问父亲,得知“爸爸”得的是肝炎,在我们这一带,肝病是种瘟疫似的病毒,它随着泾河的水质传染给沿岸的百姓们。

而我的祖母走的也很早,六十五岁就去世,祖父和她说不上有多么恩爱,可是也没大伤过感情,都是两口一心养活孩子,锄地务农的农民,两个人也没啥矛盾,就是家里的过活实在有些窘。据我的母亲给我讲,我的母亲过门时,老屋的半扇门是用打药机的外包装箱当半边门扇的,可见生活之拮据。但是祖母生性好强,在那个国家困难的岁月里,她就是要做出白面条白蒸馍让祖父蹲在门前吃,自己躲在屋里吃荞面馍,给妯娌们瞧,就算再穷,他老汉的嘴不能穷,祖母就是持有这样观念的传统良家妇女,不愿受妯娌们的小瞧,她要让妯娌们看到,她的老汉人虽无能却有口福,不比他的两个在旧社会当过乡镇巡官,一个当过村里的堡长的哥弟们差多少,她嫁到我祖父家来,就不觉亏,再怎么艰难,她都会照顾好这个老实厚道的丈夫。

祖母对子女们的爱,尤其是对父亲及叔父的爱,那是发自内心的,希冀儿子有出息,别再当农民,去进城闯荡。她宁愿永远守在农村和祖父过在一家,全家人的希望就靠我的父亲去争取了。祖母对我的父亲及叔父纵然有溺爱的情结,但比起城里人对子女娇生惯养是好多了,她常告诫我的父亲:君子谋道,小人谋食,吃饱饭就要务正经事,不能为吃饭活着。父亲是他们家的争气的儿子,后来终于进城进了公家门。

祖母一生争强好胜爱面子,但也很本分,她因我的七姑的婚事纠纷,退婚不跟人家了,让男方母亲站在街口骂,受尽了屈辱,自知理亏,不敢声张,却气得心痛。祖母受一次气倒也罢了,而她的七个女子中又有一个自小过继给我的叔祖父当女儿,因叔祖父没有生育能力,当然也就没有男娃,于是就为我的这个姑姑招了个女婿。我的叔祖父40多岁后娶了小他二十多岁的女人,我的姑姑就因丈夫与这个年轻的丈母娘的丢脸事,弄得全村沸沸扬扬,她看不惯她的丈夫的所作所为。而内心抑郁成疾。我的堂伯义愤填膺,写大字报在村里含沙射影的批判了一通,姑姑的丈夫这事闹腾出来,更是惹火了他,兽性大发的他三天两头拿姑姑出气,姑姑生来胆小聪慧,被他欺负的担惊受怕,受尽折磨,原本抑郁的心理更是失常。一见她的亲姊妹来看她,就躲进黑房子里,怕见人,或是直接藏在厕所里,任人叫喊,都只是说她在上厕所,不愿出来。

父亲就这么一个过继给他叔父的姐姐,就这么疯了,父亲和姑姑的丈夫吵了多次,但她的丈夫还是不肯善待姑姑,总认为人疯了,都是没人见得的傻子了,不闻不理就已经很可以了。父亲对他苦口婆心的劝说,希望善待自己的姐姐,可姑姑的丈夫却当成耳旁风,就这样把姑姑逼疯了又不管不顾了,可怜的姑姑还要一天做三顿饭养活她的过继父亲和后妈,以及女婿和孩子,孩子们不懂事,也不骂他爸爸,只是哭。

我的祖母就为了这两个女子的事情就已心力交瘁了,不料,小姑的亲事又没成。相亲的对方是个大龄青年,高中毕业,人啥都还可以,起初小姑挑三拣四,对这门婚事犹豫不决,那个男方刻苦求学,在二十几岁时,考上了一所大学,小姑铁了心,就去追求他,谁知男方变卦,看不起没有正式工作的小姑,一屁股一甩,自奔美好前程去了,扔下小姑,小姑的婚事吹了,祖母就又是受一次心灵上的冲击。

这三件事让她受了很多多的气,虽然没气出心病,气却伤肝,加上本地水土问题,她得了肝硬化腹水。父亲借单位的吉普车,接她去县人民医院看病,县上治不好,父亲在他的姑父的照顾下,带着母亲在省人民医院看了几十天的病,病情并未控制住,还花销了三千元医药费,当时是1983年,这个数目在他娘俩心中不是天文数字,也是特别大的一项开支了。他的姑父以自己的名义报销了这笔药费,父亲惦记他的姑父的好处,直到现在逢年都去看望他。

就在这次去省城看病,祖母因肝病病情恶化,到了生命的晚期,只得转回农村,等着儿女们守在病榻前尽忠尽孝,为她共度人生中的最后岁月。祖母在临终前唤着我的乳名,鹏鹏,鹏鹏,父亲把我抱到祖母的病床前,让她抱着我,父亲眼里淌出了泪花,祖母当时已是病痛万分,但是抱着我,却依然是满脸含笑。我当时才一岁,什么印象也没有,这个场景是母亲告诉给我的。祖母后来就带着对我的祖父的不舍,对女儿们婚事的苦衷和怨叹,对两个儿子的深深眷恋,和对我这个唯一的亲内孙子的喜悦,在一个寒冷的冬夜里与世长辞了,享年65岁。

她临终前,对子女们,孙子女们都留下了一个永远难忘的感伤画面,是满脸的痛楚,满心的疲惫,满腔的怨结。父亲叔父姑姑泣不成声。祖父傻傻的瞅着地,满怀悲壮,泪水无声的滑落,就孤零零一个人闷了几天。他总是在回忆她一生中想方设法为他的好口福而练就了绝佳的茶饭活儿,烙的锅盔又薄又酥,拉的白面条又细又长,蒸的馍又白又大。而且体力活儿也俱佳的老婆,纺棉花,织布,收麦子,样样在行。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好人,就在近乎是癌症的肝硬化腹水病痛中满含冤屈的走了,走得那么不平,走得那么早,走得那么可泣可悲。

祖父的大女儿如今也已经70多岁了,年轻时嫁给在镇上当文书的姑父,日子还算可以。大姑妈人很贤惠善良,却晚年丧夫。从此后她都一个人过。今年的大年三十下午时分,我和父亲驱车前往故乡上坟,顺路途经她家,就看望了她。当我走进院落,看到大姑妈一个人在房子里坐着时,她的厚厚且疲倦的眼皮遮住了一只眼睛,我急忙走进屋里,轻声呼唤着,“姑妈”。
此刻我的内心深处已是无法形容的悲怆,看见她这么老了,穿的不是过年的新衣裳,她一个人守着清净的屋子,两个屋子和一个厨房都在岁月的剥离中显得古迹斑斑。她守在屋里,屋里也没啥像样的家具,都是老炕,老桌,老板凳。我才发觉她是那么贫苦,这么多年了,还是一个人住,她一个人还种着苹果梨树园子,麦地玉米地,里面栽些菠菜,辣椒,葱。除了豆腐几天买一块省着吃,她平时很少买村上叫卖的菜。我进门时都已看到大过年的,她家的门上也没挂对联,她就这样过年。我手里提着过年的礼品,望着她,等她看见是我,就喜悦又着急的拉住我的手,唤我的名字,接住礼品,连忙出门看望正在后面赶来的父亲。她知道她的娘家兄弟年年会这时来看她的,带上祝福的礼物和话语。

我真觉得她可怜,七十多岁了,吃穿凑合,过年也凑合,儿女们各已结婚,有自己的生活,而她的生活在还没有无力动弹,生病卧床时只能一个人将就着过,真的太可怜了。她立刻走进厨房要为我们做饭,父亲说不吃了,刚吃过。她就恨不得把锅里的一大半的油饼都盛进塑料袋子给我们,父亲直喊好了,不要再装了,她就是不松手,给袋子里装油饼,装得满满的。她又拿来一个袋子为我们装饸饹,也是好多。她知道,她没啥给我们,就这样聊表心意。而我却无法再有体面呆下去了,我们城里人缺少乡村人自做的食品,可是也着实受之有愧啊!她自己磨面,打菜籽磨油,炸油饼,起饸饹,以此过年待客,我们却不得不收下她的这份饱蘸深情的吃食。 在这里的十几分钟,我受了一次很现实的亲情教育。农村人再穷再苦也不愿占城里亲戚的便宜,总想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我的农村大姑妈,是个很善良很有心肠的大好人,她太需要兄弟和侄子的看望慰问和今后的帮助了,我走出她的家门,就在心里说,我若当了小领导,就安排我的表哥在能多挣钱的单位打工,来改变我的姑妈老年贫苦生活状况。我的这个姑妈对我父亲这么好,我将来不照顾她,就觉得内心有愧。我的其他的三个姑姑们生活都还挺好的,县里住着两个姑妈,生活比我们都好。农村的一个姑姑也都很勤劳,生活幸福。

唯有2003年,我失去了我的祖父,我的祖父享年86岁。自从我的祖母1983年去世后,他就一个人住在老屋里。家里有几个空房子,在1993年被他的一个表侄借用做商店,按我父亲的交代,我的表叔要及时的照料我的祖父,和他一起吃住,就不要房租了,这样生活了有六七年。父亲每一个月都从县城回村子里看望我的祖父一次,我们住在县城,我的祖父住在农村,我们要接他来城里住,但是他喜欢农村的清静,住不惯我家的楼房,上下不方便,他还是愿意过农村的生活,既恬静又清闲。

年年过年,父亲母亲带上我和弟弟都要住在老家过大年,大年三十,一大家人一边包饺子一边看春节联欢晚会,大年初一过大年,吃饺子,吃肉吃菜。大年初二迎接亲人们来拜年,得接收那么多的包子,点心,罐头和其他礼品,放在粮仓里,与我的父母从县城里带回来的大肉鸡鱼塞在一起,每年粮仓里的副食肉类都放在老家,能让祖父吃几个月,才吃完。他的子女,孙子女辈都要拿礼,再加上侄子女,拜年的人那就更多了,我们总是钵满盆满。

父亲照例要为每家的小孩发压岁钱,父亲并不是出手特别大方的那种人,因为他只是一个工人,母亲也只是一个教师,在我的印象中,在我十岁的时候,总是按远近亲属三元五元,后来十元二十元,再到现在五十元,一百元,父亲在亲戚们面前,礼数上是很清的。祖父在1997年得了一次脑溢血,幸亏抢救及时,吃药到位,才逃过此劫。

后来我的父亲把我的爷爷托付在我的姑姑家里,让我姑姑赡养,但是父亲每月都给我的姑姑200元。那是在1999年,这些钱不算多,可是姑姑还是乐意的,在姑姑的赡养下,祖父还能放羊,打草,和姑姑一家人住在一起,我的祖父勤勉能自理,可是在2003年,他却因脑溢血再次发展病入膏肓,离开了我们。祖父的去世让我很是寒心,可是病灾无情,只能为他在内心默默祈福,愿他在天堂安息!
[ 本帖最后由 李鹏 于 2011-2-16 18:3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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