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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那年冬天

2020-09-24抒情散文殷子
我已有6年没有去父亲的坟地了。以前,每到清明节或者冬至,我总会去父亲坟前,添几掊土,拔几把草,烧一些纸,磕几个头,或者,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看,才心安。而立之年,因种种际遇,我蛰居南方,回去不便了,于是,常常觉得像一介无根的草。心中,对健在的
我已有6年没有去父亲的坟地了。
以前,每到清明节或者冬至,我总会去父亲坟前,添几掊土,拔几把草,烧一些纸,磕几个头,或者,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看,才心安。而立之年,因种种际遇,我蛰居南方,回去不便了,于是,常常觉得像一介无根的草。心中,对健在的母亲和已逝的父亲的愧疚更重了。
今年春节,我是在老家陪母亲度过的。看到母亲如婴儿般灿烂的笑脸,我知道,在老人心中,什么才是真正的幸福。
年前的一个阴霾的上午,我独自一人到父亲的坟地去。在村东一条贯通东西的小河南岸,有一片荒地,那就是我们村的坟墓集聚地。几年不来了,这儿增添了很多新坟地,我辨认了好久才找到父亲的坟地。父亲的坟地上满是枯黄的荒草,我心里默念道:父亲,您不孝的儿子来看您来了!长眠在冰冷的地下的您,一切可好?念毕,泪如雨下。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父亲是一个能人,能会许多技艺。他既是耕田种地的好手,也有一副精明的经商头脑。由于他乐善好施,所以,十里八村的人,提起他总是竖起大拇指。有一件事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也对我后来的为人处事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不记得那是哪一年冬天,连日冻雨,酷寒无比。池塘冻成了孩子们的“溜冰场”。然而接下来纷纷扬扬的漫天大雪,使孩子们都不敢出来了。
腊月25日下午,母亲用一棵雪地里刨出来的大白菜,熬了热汤让我们暖身子。那时农村家家艰难,我和弟弟的衣服也不足。父亲把他那件里子带绒的军大衣披在我身上,妈妈把弟弟抱在怀里。一家人围着火炉添炭喝汤,倒也其乐融融。
父亲突然问我:“石头,我们大队的那些逃荒的人是不是还没有走啊?”
“没有走,全都缩在仓库的屋檐下。”
这一群逃荒者来我们大队大概有二十多天了,可能是因为大队有一个废弃的仓库,可以做他们的“根据地”。但大队会计早几天把他们的被褥等物什全清理出来,用一把超级大锁将那扇冰冷的大铁门锁了。没想到,在这年关岁末的,他们仍然没有别寻他处的意思。
“去,把他们叫到我们家里来。”
“那么多人,安得下吗?……”母亲担心了一句,看到父亲没有商量的余地,就习惯性地顺从,不多言了。
当我踩着泥泞的雪地,把那一支可谓“浩荡“的队伍领进家时,母亲似乎有点不知所措,但父亲俨然一位军官,迎了几步,与其中的男人一一握手,说:“四海之内皆兄弟,进家吧!”
领头人要给父亲鞠躬,给父亲止住了。父亲有条不紊地安排:“谷仓的盖板上睡六个,石头兄弟和爸妈挤一下。你们床上各安排三个。阿玲(母亲小名),卸两块门板下来,架凳作床,可以安排四个人,其余的打地铺。”父亲又对我下指示:“石头,你去柴房抱稻草,铺厚实一点。”
母亲又从菜园里刨了几棵冰冻的大白菜。父亲说:“多放点猪油。用干萝卜炒腊肉,多切点腊肉啊。”晚餐时候,几十号人,坐的坐,站的站,围在餐桌旁吃得热气腾腾。父亲和几个喝酒的男人谈天论地,最终大家都微醺了。
第二天,邻居们还送来了米、面,菊婶还送来一手帕鸡蛋。
渐渐地,他们扔掉了拘谨,还拉着我说话。有一家四口是安徽的,小男孩年龄和我相仿,说家里发了大水,房子稻田都被冲了,过了年就要回去,想办法先搭个棚子安家。小男孩还眼神坚定地说道:“我要回学校念书。我想老师和同学们了。”有一对老年夫妇是河南的,都是一脸风霜,手脚也皲裂了。他们说:“我们没有子女了,本已经作好了被冻死的准备,没想到……”一边说着,眼泪一边就扑簌簌地下来了。
除夕的那天,他们照例全都出去乞讨了。晚上回来的时候,他们神秘兮兮地喊我和弟弟进房,笑意盈盈地塞给我们一大把糖果和两大束烟花棒。安徽小男孩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说:“大家的一点心意。过年要喜庆,明年才会有好运气。来,我们放烟花去。”
正月初五初六的时候,天气转暖了,他们陆续地离开了我家。但在我的印象中,在那年冬天,他们买的糖果是我吃过的最甜的味道,安徽小男孩在雪地里放的烟花棒燃烧得最灿烂。
一阵冷风吹来,思绪回到了现实,我不禁裹了裹衣服。快晌午了,该回去了。我在父亲坟前磕了3个头,起身时,蓦然发现,在枯黄的草丛中,一抹不知名的白色小花在寒风中摇曳着,似乎还散发出幽幽的馨香……

[ 本帖最后由 殷子 于 2011-2-12 20:2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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