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疼痛中涅槃

　　在疼痛中涅槃
　　
　　1
　　初夏江南，很平常的一天。窗外，接近西下的阳光带着一丝柔情，透过细格窗帘，秀气绵绵地依在我的病床上。此时，我已经不存在还有什么活动可以选择，只能无奈地躺着，尽管我是多么不愿闻到这熟悉而又讨厌的来苏味道。可是刚刚经受了剧烈疼痛的我，似乎并感觉不到自己还有什么活力，能感觉得到的是自己正被一些液体浸泡着。也不知是头发上的汗珠，还是溢出眼眶的泪水，顺着耳沟壑，滑入我的颈脖，正在往内衣深处流淌。
　　枕头湿湿的。头皮的热量受到枕头的湿度迅速反馈，我感到有一般热哄哄的湿气，趁着我正打开汗毛孔，趁机又溜进了我的体内，我时时感到体内像有一盆正在焚烧的炭火想穿透我的躯壳，却被我多年积聚的冰雪一般坚硬的肌肤包裹着。我的全身是冰冷的，而从我七窍钻出来的气却是滚烫的，如此内热外冷的混战，苦得我——睡不宁、吃不香，热燥畏寒难调，上火便秘煎熬，硬是把我从“窕窕淑女君子好逑”罚贬之“憔悴弱女君子躲避”的行列……
　　床单被里湿湿的。我粘稠的肉体像被湿湿的布裹着，这个滋味极为不爽，还有怪味。怪味是从我身上飘出来的，以酸味为重，是发馊了？我还活着啊，活人会发馊？真的很郁闷。我感觉自己像案板上那块来不及放入冰箱的猪肉，看似可以，闻有异味。扔不舍，留其难，真是麻烦，更是讨厌。我很明白，此时整个人瘫软在病床里的，我已经不是那个稍微出汗就要冲凉更衣，似有洁癖的我了。人真是可塑性最大的动物了，当其生命受到某一强力冲击的时候，什么贵贱富贫，什么清爽邋遢，不可能有遐迩的思维了，我唯有的愿望就是让可恶的疼痛早早离我远远的。
　　我记不清是第几天了，肾结石带给我的剧烈疼痛，先是小腹时有下坠地隐痛，开始是隐隐约约的，并没有引起重视。继而是腰部酸痛和腹部剧痛，伴背部有辐射性穿痛，几处疼痛纠集向我发难的痛苦，我真的无法用文字来描写，更是叙说不清是怎样的一种疼痛，只清楚它是我的黑色世界！把我折腾得稀里糊涂，分不清东南西北和白日黑夜。很显然，我的神经中枢支路下的思维出现了链接不畅的断面，寻找不到自己的本真思维。我真够窝囊的，不就是那么一点点大的小东西卡在肾盂与尿道上端吗？怎么叫其上不上，让其下不下地弄得我整个人像是被卡在机械里那样被动，好端端的说疼就疼了，那可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疼痛啊！唉！我真是领教了——疼痛真能消磨人的意志。我在疼痛中的思维状态，真的比反应迟钝的笨猪还不如；疼痛，似乎要把我沉淹，吞没……此时，我只需要像一只受伤的小狗躺在泥地里，静静地接受地气给予的抚慰，静静地趴在我爱人的膝盖上，接受爱的抚慰和爱的氧气。我想着我爱人什么时候能回来了，有他在身边，我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把头枕在他的腿上，每当我有什么伤感或不快，就想把头枕在他腿上，把脸埋藏在他的腹部，给他一个不懂事囡囡似的背。什么伤心委屈，什么疼痛难受，哭哭笑笑都可以在那里得以释放。他曾笑话我，说他把我给宠坏了，特别是他的腿，习惯包容我的一切，他喜欢看到我一脸倦怠地枕在他的腿上得以彻底放松样子……没有错，我自然把他的腿成了我生命里最为安全的港湾，当然更是视作为我精神可以宁静的天堂。因为那港湾就是我的天堂，有我所需要的快乐和健康，使我不遭受病疼缠绕骚扰，不许我有一丝丝因为疲劳而消耗体能。因为只有他知道，守住我的能量和元气，就意味着守住我的健康，意味着守住了我对爱的承诺和保障。
　　
　　2
　
　　我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疼醒的时候，病房内黑乎乎的。左边病床上的女孩在磨牙，右边的老人打着呼噜，虽然响声都不大，但我感觉还是那么刺耳，令我有一种莫明的烦躁。每次剧烈地疼痛，活像一个挣扎已久的溺水者刚被救起，鼻息里只存一丝游气。
　　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住院了，住院对于我来说好像是回家取东西，比我回娘家更近。有人说过如果上帝要想一个人成为哲学家，那就让其反复生病。可我并不想成什么哲学家，我仅仅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只是爱美爱洁净爱生活而已，真不明白怎么也让我反复承受疾病的折磨啊！
　　在我的记忆里，自己已历过大大小小不下十次的手术了，首次进手术室才5岁，手术地点在上海……我感受过手术台上的一切细微感觉，现在想起来还那么清晰。麻醉过去了，刀口隐隐作痛，而我必须忍受着，轻轻的呻吟在我的疼痛中渐渐消失，因为那时我心里总把这种疼痛当作是我康复的希望，承受疼痛也就有了精神的能量作为依靠。就这样，我在疾病的折磨中勇敢并爽朗起来——只要上帝还能给我一份种，我就不放弃这一分钟的快乐。
　　窗外，初夏的夜空星儿们显得顽皮，似眨着眼睛对我说：“夜深了，还在想什么啊？”
　　我在想什么？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做什么？
　　我28岁那年，终于被爱人紧牵着小手走进了婚姻的殿堂。之前，那些早已做了母亲的同学还在羡慕我独身自由自在的时候，也没少在我耳际分析来自她们对婚姻的实验报告——“恋爱是婚姻的向往，婚姻是爱情的坟穴。”我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对坟墓与死亡这样的词汇，从来不觉得有别样的敏感，我只是有自己的注解——死亡是新生的序曲和希望，坟墓是每个人都要去的地方，管你愿不愿，管你怕不怕，管你富贵贫贱，管你高官平民，终究是最能视为公平的地方。惟有不同的只是“时限”和“路况”。划分时限和选择路况的主权不是别人，恰好是各自的本人，主权密码各自在自己对人生的解读里，结果如何就得看各自译码的能耐和心态，怨不得别人了。反正我是不可能存有一丝后悔地编制了“重在译码过程，不看译码结果”的人生程序，因为我很清楚所谓的结果也只有在一切结束之后才知分晓的原理。因而，我对自己编制的人生程序是很负责的，进入了婚姻编程后，不管怎样将是我要实实在在去操作的，没有任何理由因操作失误而引起程序瘫痪，起码要使自己的生活内存和人生硬盘互相兼容。
　　有病的时候，我不需要爱人多言安慰，他只需轻轻拍拍我的脸，或捏捏我的鼻子，攥紧我的手，借助攥紧我的手传递增强我抗争的能量与自信，他并不粗壮，甚至有点偏瘦的胳膊，终究是减轻我所有疼痛和困惑的力量，更是我人生编程在升级中的一个原点。儿子的到来，让这一原点猛增了“厚实”力——瞧他虎头虎脑，聪慧机灵的样子，令我感到自己有了连着我血脉的根了，看到了我生命延续的希望和前景；他的一举一动自然成了我生命的另一支撑原点，病痛也减轻了不少……
　　今夜，我怎么又不由自主地有了自问自答这个很“古老”的行为？肯定是疼痛的折腾使我感到孤独了。儿子在省城住校读书，爱人不在身边，电话里说最早第二天中午才能回家。可是他不知我此时十分需要他，我很渴，想喝水。我知道床头柜上的水瓶里水，我也知道床头柜里有小瓶矿泉水，可是当我想支起身体时却一阵晕眩又倒在病床上。我知道自己还在高烧中，原先留有的一丝力气都已经让疼痛给耗尽了。我就想爱人能马上出现在我身边，尽管他不是医生，不能驱走我的疼痛；尽管他在我的精神世界里，不能及时出现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但是我知道，这个男人在我生命中所占的位置和份量，如同我生存所需要的大地和氧气。有他在，我病了不会很焦虑，我睡觉不怕惊雷，我处事思维清晰，我写作能激发起心中许许多多的浪漫遐想。常说诗人多浪漫，而我爱人即不是诗人也不浪漫，在我有病的时候，只会呆呆地守着我，观察我每一个微小的神情变化。尽管他有时候也会像孩子一样也我犟，急得我直想咬他方可解气，可他却实实在在是我生活中的诗人，是我行文中的灵感，是我人生编程中不可随意变改的系统文件。
　　疼痛，一阵紧接一阵，我无助无奈的泪水，无声地溢出眼眶，任其流淌，一层罩盖一层……
　　 　　3
　　
　　我感到很疲乏，四肢好像没有长在我的身上，弱小的躯体直直地躺着，眼皮像沾上了胶水，怎么也睁不开。我又迷迷糊糊地进入了假寐状态……
　　似梦非梦中，我爱人回来了。他看到一向讲究个人形象，病时也收拾的清清爽爽，干干净净，说话处事爽爽朗朗的妻子，竟然会像一只邋遢丑陋的病猫，脸不是脸的，尽是水珠子，他分不清到底是妻子的汗珠，还是泪水。我这副模样确实把他给吓着了。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有问，因为他知道，此时只要他开口说话，不管是说什么，都会引我泪流满面，会让我感到更加伤心和委屈。他像逗孩子似在我脸颊上轻轻拍两样，又捏了我一下鼻子，默默地帮我脱下被汗水浸透、与我肌肤粘在一起的内衣，再用温水给我擦擦身体，给我换上了干爽轻柔的真丝睡衣，我顿感肉体与内衣接触的滑丝，是那样的舒心柔和，那样的实实在在。
　　我感到爱人给予我的抚爱和娇宠，已足以填平他不能正常陪我的委屈，想想真是不应该犯病疼痛的第一天，对电话那一头的爱人哭得“唏哩哗啦”不曾有一点收敛，眼泪鼻涕伴气喘哽咽。事后我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我竟然也会这样不要任何遮蔽，不管含蓄矜持，像打通了全身的哭穴，哭得是那么白直和本真，释放了所有的压抑和委屈，觉得疼痛也缓和了许多。而爱人却让我哭得心如乱麻，乱了方寸。他愁肠百结是因为我心脏不好，这样啼哭对心脏的负荷太大，他不敢想象我的心脏再添乱。再之我生性平和，不娇少泪，即使偶尔撒娇或委屈生气，至多也只是在他怀里飘落几朵淡淡的雨花，转身即是阳光灿烂了。我如此放纵感情，让他感到实在是太异常了，一想到我独自在家身边没个照顾的人，这份异常更是让他坐立不安，急得做什么也不能集中精神，时不时地打电话还是不能安宁，就匆促地往回赶。
　　我感到爱人给予我的抚爱和娇宠，已足以填平他不能正常陪我的委屈，想想真是不应该犯病疼痛的第一天，对电话那一头的爱人哭得稀哩哗啦不曾有一点收敛，眼泪鼻涕伴气喘哽咽。事后我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我竟然也会这样不要任何遮蔽，不管含蓄矜持，像打通了全身的哭穴，哭得是那么直白和本真，释放了所有的压抑和委屈，觉得疼痛也缓和了许多。
　　爱人拿着一瓶牛奶，他要我把牛奶喝了。好香浓的牛奶，对胃里正在唱空城的我，自然也想喝的。爱人看我一脸没有血色，实在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说撑着也要喝，能喝多少算多少，一口也行。我喝了，可能是太虚弱了，喝得稍快就心悸，只喝了几口，胃就恼了，毫不客气地把刚刚喝的牛奶全给逼了出来还不算，非得把胃酸也吐了彻底。把我折腾得汗水泪水混为一体，胃抽搐得我膀胱失去控制，弄得内裤也湿了一大片。还没有七老八十呢，怎么……我觉得真是对不住他，他刚刚把我收拾清爽，就一会工夫又被我弄得脏兮兮了。
　　“没事的，不喝了。都怪我太急了让你受罪了。”他边收拾，边安慰我，边自责。他索性让把我的头枕放在他的腿上，一手帮我理着零乱无章的头，一手轻轻地拍着我背部，像哄我们儿子小时候那样。他说他已经安排好工作了，这些天就守着我，只要我感觉怎么舒服就怎么躺，不吃不喝的，也只能企盼睡眠养神了，他会守着我。他不知道我的疼痛加重了。但我还是很温存，很听话地闭上眼睛。我能感受到爱人充满怜悯和宠爱的目光正注视着我，我感觉爱的磁场在我体内增强，我生命的能量正在积聚，强大。可恶的疼痛，我不会让你征服的！
　　 　　4
　　
　　每次阵痛过后，我显得特别宁静，乖得像只猫，脸朝爱人，懒懒地，半趴半躺在爱人的腿上……可是，疼痛对我缠绵悱恻，我只起身上了一趟洗手间，疼痛又一轮向我发难开始了。
　　又是死去活来的折腾。爱人实在是看不过去了，请医生开用“杜冷丁”，说再这样折腾下去，不说病人能不能承受得了，真的叫人看着也承受不了。医生的解释，用“杜冷丁”也只是暂时的缓解，病人本人一再坚持不用，能这样忍受真的非同一般的了不起了，血性男子大老爷们都承受不了。关键是要想法让卡紧的石头活动。现在除了大量喝水，还需要配合加大运动，最好做一些有弹跳性的和振动性大的运动，或做倒立，目的就是要给石头有动的可能。医生说那结石卡在我的肾盂与尿道处，现在倒是没有什么积水，因为我的尿道本身就比正常人的要窄小很多，排石就更难了……
　　听医生这样说，我知道要想早点摆脱这非常人能承受的日子，看来我只好选择“求人不如己”了。倒立、跳跃、振动，只有我自己才可以拯救我自己啊！而且自救宜早不宜晚，越拖我的体质越差越弱，反正都已经疼成这样不死不活似的，不就是再咬咬牙关，疼痛再硬撑着跳跳蹦蹦再以活动活动吗？想尽快赶走疼痛，只能凭自己硬拼了。我想，只要没有家人在场，我能行！
　　爱人不愿我这样，他知道我的虚弱已经到了极点，这些天没吃没喝，也没有好好睡，哪有力气去面对这样残酷的“运动”。
　　我对爱人说：“求人不如求己，求医不如求自己，长疼不如短痛。现在反正也是这样的痛，还能再痛到什么程度啊！既然有可能让石头活动的方案，我不能等着让疼痛这样收拾我，我得主动，我得积极。不管怎么说，你得支持我去试试，让我去拼拼，这样天天让疼痛随时随意收拾我，真是窝囊透了。我决心已定，谁也不可能拦我。哪个再拦我就跟哪个急，我已经失去了耐心，也不想再浪费一丝气力。你出去，你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我恼了，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猛然坐起，拉掉手上的输液，嚷着让爱人出去，让朋友们都出去，想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不要他们看到我痛得像疯子一样折腾自己的样子，何况能不能坚持，会不会有效，努力是成是败，对我来说都是未知数，我只想给自己留下一丝自尊而已。爱人深知我个性，也不再坚持。他说，我支持你，也相信你的坚强和勇敢。但要注意科学量力而不是野蛮硬来。我就在门外守着，随时叫我。他让我喝了大杯白开水，就把朋友们带到门外，拉上门。
　　疼痛从腹部，窜射背部，弥撒腰间小腹，痛得我一阵眩晕，眼前都是金亮的小飞虫、小星星；耳朵一会儿嗡嗡叫，像有很多蚊子在飞，声音像被什么隔开了，很沉闷似的不清爽。哦，我明白了，这就是眼冒金星和头晕耳鸣的最切实的现场描述了。原本以为做倒立对学过舞蹈的我来说，要是在以往，这倒真的不算作什么运动，只是一个静止动作而已。有时看书久了，写作时间长了，就在床上随意两下，让眼睛倒着看看世界，让血液回流，倒也是休闲放松的一种情致。我几次欲做倒立，因没有臂力而宣告失败。没想到人一病，那样的轻松事也成了一种奢望。真是此起彼落，此一时彼一时啊！
　　我不甘心。我咬紧牙关倒着爬。对了，就是咬紧牙关，我终于真正明白了咬紧牙关的深度和力度不是恒定的，是要根据现场叙说和实际的表情测定的。我不知道瘫软了多少次，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咬破了自己的下唇……护士进来测体温时，我的现场场景，差点没把她给吓晕--——我披头散发，整个人像从河里捞上来一样被汗水泡着，脸无肤色，牙咬唇，唇已破，有血汁。精神已虚脱，近似休克……
　　我就是不相信，一个大活人会让自己的尿憋死？不就是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大的小东西嘛，我还不信整不动它了呢。人总是要有点精神的，我骨子里的倔，总是在我最无奈、最无助的时候，会及时地给我一个肯定的信任和支持。我骨子里的倔敲着我的筋骨，在质问我：你甘心让你自己的尿憋死？你服输了吗？不！我不服！我还真不信这个邪！我对那些大病重病都经历过了，都不曾低过头服输，而今天不就是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大如黄豆的小东西嘛，我不信我连那么一个小小的东西都治服不了它！我真的很倔，我绝对不能让我就这样轻易向疼痛低头服输。事实证明，我是可以征服疼痛的，我终究逼得它给我让了道。可恨的疼痛啊，你从来是欺软怕硬的，你再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了。
　　通过这一证明，我明白了，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应学会于驾御生活，而不是就生活来征服我们，在对面困境中，我们应该学会征服困境，而非让困境来毁坏了我们的意志。
　　 　　5
　　
　　我一个容易受到疼痛的折磨的女子。很多时候，好多事情，并没有和我发生直接关系，我也为此而疼痛。比如，我遇到了不负责任的警察感到疼痛，遇到不称职的教师感到疼痛，遇到被病魔折磨的朋友感到疼痛，遇到盗版侵权的时事情感到疼痛，遇到国民缺乏民主意识的时候感到疼痛，遇到农产品卖不到应有的价格时候也疼痛……在种种的疼痛折磨下，我成了一个伤痕累累的女子。
　　人的心灵注定要在疼痛中浸泡，才能变的坚强起来，才会有才华，经过了疼痛过滤，才显得清澈通明。人是无法拒绝疼痛的，我对自己所经历的种中疼痛作一下小结，在我不算短的半生中，我经历过无数次疼痛。有的疼痛来自身体，有的疼痛来自心理，无论是生理的，还是心理的，都是我无法拒绝的，这些疼痛对于我来说，有的是有瞬间即逝的，有的是丝丝缠人的，也有无论怎样也是无法摆脱的……疼痛多了，我甚至无法对于我所承受过的疼痛来进行清晰的分类。仅仅以疼痛的质和场来论，有的疼痛使我忍受不住的会叫喊发泄，明示我疼之为何，有的疼痛只能独自硬撑，即使是疼得咬破了嘴唇和枕巾，疼得我想把自己捏成齑粉，我也不会让自己发出一声呻吟去刺激别人的耳神经……对于大部分的疼痛，我能坦然承受，具有充分的思想准备，也偶尔遇到猝不及防地疼痛令我处于麻木状态，过极的疼痛已经杀伤了我的知觉，心扉空空，思维空空……这样的疼痛感虽然很少出现，却是最令人难以接受，最无力面对！那样的疼痛似透明体注射在我躯壳内，光滑洁净的肌肤遮蔽了时时都会发生激烈剧疼的创面，时时都可能爆炸疼痛的源点，从而杀伤了人性中的情感传导和理性通道，个人的毅力与坚强，思维与心智也成了没有了依靠磁极的场。
　　我这样想，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活着，就注定要经历一些疼痛，对于疼痛不要回避，置身其中，才能重获新生的机会，不拒绝疼痛，才会使智者更智，使情爱更纯；在我经历过种种疼痛，有的至今想起来仍有隐痛，但这份隐痛不构成我沮丧的理由，只能让我的脚步更加踏实坚定，我不会放弃自己选定的生活目标和方向，不会成为一具空有躯壳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我爱天空，热爱大地，更爱人格健全的人类；我爱我的亲人，爱我的朋友，更爱与我相濡以沫的文字。疼痛使我坚定了爱，爱成为了我生活的参照，人既然无法拒绝疼痛，那么我就要让自己在疼痛中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