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 ，让猫逮老鼠

打开门 ，让猫逮老鼠
季大相

1980年代中期以前，在我的家乡——季庄，日日夜夜，每家每户的大门是从不上锁的，即使家里空无一人亦如此，从没有听说过谁家丢失过什么东西。那份纯朴的民风，夜不闭户的生活环境，至今想来还是流连不已。尤其是当家有鼠患，想起猫儿的时候。

记忆之中，乡村的夜晚，月光洒落大地，穿透过树干、竹枝，柔和雅致。忽然，竹林间窜飞起鸟儿扑腾着翅膀的声响，接着是连锁地反应，成就了一曲浑厚的交响乐。坐在路头侃大山的大人们会说，又是一群淘气猴玩疯了。不错，那是一群划分两派且满身熏染乡土野性的孩子，在做抓特务之类的游戏，没有男孩女孩的性别之分，只有嘻嘻哈哈的嬉闹声打破了宁静，让月亮、星星也不再寂寞。那疯癫的程度，只可用“不可思议”这四个字来形容。玩捉迷藏活动时，划定区域范围，草垛边、河坡旁……每一个可供藏身的地方，都留下过“特务”和“警察”的行踪。乡村农舍，只有到了晚上才会有人将门关上，一个“关”字，仅仅是一种物体表象的代号，因为，关着的门仅是虚掩而已。于是，有的“特务”会明目张胆地溜进民宅，推开虚掩着的门，隐藏到门的背后，看到“警察”匆匆穿梭而过，捂嘴窃窃地笑。当然，也有“警察”会踹门而入，甚至是从床底下将“特务”揪出来现形的。在游戏过程中，冷不丁地会暴出一些让人捧腹的轶事来。一次，捉迷藏活动开始后，身材矮小的阿勇顺势藏进一棵空了心的大柳树洞里，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他探出头观察情况时，月色将晃动的头颅贴在地表上，拉得修长，“警察”手一伸，这个“特务”便落网，创造了缉捕“特务”用时最短的纪录。

当听到有大人叫喊着自家孩子的乳名之际，我们一帮小伙伴便知时间不早了，也不再恋玩，一哄而散，各自回家，乡村夜晚的喧嚣又复归于静寂。

人归宿。夜色笼罩的村庄，又是另一幅热闹的图腾。昼伏的猫儿出击了，不时地有老鼠凄厉的叫声传入耳畔，又一只老鼠落入猫口。一到发情期，母猫的叫唤声此起彼伏，或悠长或短促，，尤其是闷热的夏日夜晚，听了让人心绪滋生出莫名的烦躁。那时，家家户户都养猫，有的人家能有四、五只，到处可见猫的踪影。在人类自身缺衣少食的岁月，是没有余粮来喂猫的，那么，猫的生存也只能靠自力更生了。于是，逮老鼠成了猫解决肚皮问题的首选。猫伏在墙角或老鼠洞口，等老鼠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去，叼住老鼠。有时，猫逮到老鼠并不急着吞食，而是戏耍一番。猫将老鼠放掉，待其窜至洞口前，便会迅猛地扑上去叼住，经过三番五次地折腾，老鼠已奄奄一息，猫这才将它叼到一旁去，慢慢地享用。当然，猫也有讨人嫌的时候，饲养鸡鹅鸭苗禽时得严加防范，因为一不留神，就会被它叼走一两只。

对于猫，我有着很深的感情。记得那年我家养了一只通体毛色雪白的白猫，它特别地爱干净，经常自己到河边洗澡，用爪子沾水洗脸，很是招人喜爱。我亲眼见过，也是至今唯一一次小猫钓鱼的场景，就是这只白猫表演的。当时，我在家门前的水码头上洗菜，白猫在河坡旁玩耍，突然，水波“哗”的一声响，侧目望去，只见白猫将尾巴一甩，一道银光从眼前一闪而过，一条小孩巴掌大小的鲫鱼落到岸上。紧接着，它快速地窜上岸，叼起鱼跑走了，大概是找一个僻静处美餐一顿去了。冬天，白猫喜欢钻进我床铺的另一头的被窝里睡觉，软绒绒的体毛，温暖着我的双脚，使寒冷的夜晚也不再是那么难熬。后来，白猫误吃了别人家拌有鼠药的烤鱼片而不幸离去，我是眼含热泪将它埋葬在一棵树根旁边的。至今，我的脑海里还经常会浮现出它可爱的身影，成为一段挥之不去的记忆。

家家户户都养猫，老鼠便难以成患。不知是哪一天，突然感觉到猫的数量少了，老鼠活跃猖獗起来了。仔细一打量，不要说城里只有少数人家养只猫当宠物玩儿，单是乡村农家，已是10户人家有9户不再养猫。缺少了天敌，老鼠家族自然人丁兴旺。曾读过一则消息，某地出售灭鼠秘方，号称对人畜安全无害。有人寄款买回资料，打开一看，乃是“养猫，2间屋养一只猫，三间屋养2只猫，包无一只老鼠。”令人哭笑不得。

我家自搬到集镇居住后，再也没有养过猫。某日，家里出现了老鼠，咬破了电视电源线，粮食袋也被咬噬得七孔八疮的，更有甚者，在厨房的房梁上“吱吱”地叫唤，却看不到踪影。灭鼠，咬牙切齿地开始行动。买来鼠药，拌入炒得喷香的花生米里面，摆放在几个鼠氏家族经常出没的角落。次日晨起发现，药饵消失殆尽，果然在房间里找到几只失去体温、硬梆梆的老鼠死尸。此后，消停清净了些日子。不久，房屋里又出现老鼠的行踪。再下药饵，一连多日，竟纹丝不动，老鼠猖獗如故。想来是有了前车之鉴，老鼠不再上贪图美食而枉断性命的当了。于是，我又先后尝试了鼠夹的方法，收效甚微。一天晚上，我与朋友聚餐后回家，发现有一只猫窜出院墙，头脑于瞬间灵光一闪，怎么没有让猫来捉老鼠？也就是在此时，我才发现自家的厨房、堂屋等几扇门都是关闭着的，猫即使知道屋里有老鼠活动，有心捕之，也只能是望门兴叹。此念甫生，我将厨房、堂屋的几扇门全部打开，给猫留出通道。那天，儿子在整理鞋子之类物品时，突然发现一只鞋盒里面井然有序地排列着一些块状东西，便向我问个究竟。我上前一看，像是什么肉类的东西，并已开始腐烂。拿根小棍子一拨，有细细的腿脚露出来，恍然大悟，是老鼠。原来猫逮捉到老鼠噬去其肉，将躯干并排地摆放在纸盒里面，共9只老鼠，是有意识地向我们炫耀着自己的功劳。幸好是初春，生出霉菌的老鼠尸体还没有散发出异味或生蛆。我这才深切地感受到，家里已有一段时日没有遭受鼠患困扰了，以前灶塘口（我家厨房支有草锅）的柴草下面，大白天都会传出老鼠蠕动的声响，特腻烦人。换装过的粮食口袋，也没有留下鼠齿肯噬过的迹象。一切都在昭示着，我家老鼠遁形而去无踪。

过去，乡村人家建新房，都会在门旁留一个洞，叫“猫洞”，就是为猫进入屋里逮捉老鼠提供方便用的。如今，乡村农家建新房，动辄就是两层以上的楼房别墅，却没有人家留“猫洞”，而且家门还日夜紧闭，让数量本来就少得可怜的猫儿亦无用武之地。打开门，让猫逮老鼠，我的回报仅仅是将吃鱼时剔出的骨刺用碗摆放在门槛旁，让它食用沾腥，算是犒劳。

人友善，猫感恩。养只猫吧！在确保防盗等安全的前提下将门打开，让猫进屋逮老鼠，使被尖利的鼠声搅得不宁的心绪得以清静，于灭鼠来说，也是件事半功倍的有益举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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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季大相 于 2010-12-20 08:57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