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草根的文学梦

　
　　所谓草根，就是身处社会最底层的弱势群体。对于一个草根来说，本不应该有什么梦想的，但是我竟然做着文学的梦，而且锲而不舍一做就是几十年。回过头来有点不敢想，这个梦是一个理想的梦，是一个巨大的梦，偶尔凉水灌顶惊醒梦中之人的时候，觉得这梦天生带来也就是命了。所以几十年来，也就一直小心翼翼、死不甘心地敲打经营着这个惨败的文学之梦，并且沉醉其中，几回醉生几回梦死，生生死死间始终胸怀企图难以割舍。穷则穷点，难则难点，但也常常满怀豪情希望能写出惊天地泣鬼神的文字。
　　有梦真好，踩着梦可以飞翔。记得学龄前，我就背熟了《百家姓》《三字经》，上学的时候，自然就得到了老师很多的亲睐。六十年代的小学生课本太简单，为了卖弄自己，到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竟然把一本成语字典背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教语文的老先生是个旧时代的学究，他常常捋着漂亮的三羊须说：“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于是就耳提面命认认真真地叫我赋诗作文，平平仄仄，之乎者也，我们成为了祖孙两代的忘年交。他精心的呵护着，把我送入了中学，那一年刚好粉碎了“四人帮”，知识分子又得到了空前的大解放，他们释放者前所未有的热情，我就是在这个时候，遇到了语言学家，我的老师鲍观堂先生。先生送我一套旧版的《中华活页文选》成为了我的至宝。先生还告诉我说；“若要学好文学，《红楼梦》至少要读三个三遍，少年时读三遍，中年时读三遍，老年时读三遍，每读都将会有不同的感悟，所怀不同就心境不同。”我照着先生的话，初中三年把一部《红楼梦》读了三遍，确实是收获颇丰。最起码我的古汉语水平，要比别的同学好一些。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开始写属于自己的东西，开始给一些报刊投稿，每有从编辑部寄来的稿纸或一两元的稿酬，我都会非常欣喜。从那时候起我的文学梦就做得很大，就开始洗关于熬夜，鼻孔常常被煤油灯熏得黑黑的，有时甚至连眼圈也是黑黑的，像个大熊猫一样，惹得同学们捧腹。但同学们还是非常羡慕我那些印有报社报头的稿纸，记得有一位同学拿着我那稿纸写了一些不当言论，还差一点酿成大祸，所以我在以后就不常炫耀了。
　　19岁那年，为了生计，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养活弟妹，我就开始出门打工了。常年的奔波，慢慢地让我知道了梦不是谁都可以做的，特别是文学梦。记得《飞天》杂志社的一位资深编辑语重心长的告诫我说；“生活永远是第一的，其次才是文学。要得先解决好生计问题，然后才去做你的文学梦。一个人连生计问题都解决不好，你就没有精力，也就没有心情去谈文学，去谈所谓的理想了。”当时我是记住了这些话的，也开始努力的去找适合于自己的工作。但有时也想，梦就是梦，与生活又有何干呢？
　　很快，随着下岗失业，现实让我再一次尝到了生活的苦楚。我又一次的浪迹天涯打工养家。我的文学梦一直做得很凄凉，工棚里读书的我，常常成为异类，沉默寡言更是别人不会理解。对于浮躁的文学圈和浮躁的生活来说，我都是边缘人。“问君和所能，心远地自偏。”我像一个黑夜里独行的病人一样，悄悄地读书，隐痛地做梦，苦楚的生活，艰难的打工。尽管如此，梦还是做着，只是在心底，让它融入到血脉之中，融入到灵魂的深处，痛并快乐着。
　　艰辛的生活使我学会了坚强，而文学生活使我的精神世界永远也不会太空虚。所以我经常把文学看做是生活的一部分，它是健康无私没有功利的，它是血脉的搏动，它是智慧的流淌，它是感情的奔突，它是灵魂的悲悯，它是内心世界的遐想。在话语中，我寻找一些干净透明的词汇，把它们从生活中剔除来，就像从沙子中把金子淘出来一样，把纯洁从肉身的东西中分离出来，提炼出一些纯粹的精神的东西，这就是我的文学，我的散文我的诗歌。纯粹的文学，其实就是心灵与语言的狂欢，就是情感与灵魂的碰撞，它至始至终维护着一种尊严、一种道义、一种高尚、一种道德、一种沉静、一种善良…………
　　转眼，满头华发已中年，但是生活依然没有改观，还是那么艰辛，还是那么忧伤。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多了一份嗜酒的毛病，喜小饮不贪杯，也喜叙旧也喜畅怀，性致所至，也会借着酒性舞文弄墨，每成戏篇只是体现人生的快意而已，以此交友，颇多知己，高谈阔论仿佛少壮当年。徜徉文学的快乐之中，有时会刹不住车，不小心出了一本书，又出了一本书，朋友们会举杯来贺，说：“喝！再喝！！”
　　醉生但不梦死，文学之梦像渗透到我血管里的酒分子，它让我激情，让我兴奋，让我在贫困潦倒的生活中依然豪情满怀。就是这个深藏于我心底之中的梦，远离尘嚣，唯我独尊，特别是在我独居荒山的五年时间里，天高地远的把梦养成了无助孤独中唯一的依托和牵挂，一梦千年！！
　　读书，写作，对于我这样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草根来说，是一种最为奢侈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