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窗

后 窗周童
搬家前，女人常常喜欢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猜想这个充满迷幻的世界，一切可以出现在脑海里的场景，都像被虚化了背景的图片，混沌中有神奇的光的斑点闪现，这种未知的略带一点奇妙的感觉，常会让女人心神荡漾。

女人还是小女孩的时候，一直生活在外婆家，外婆家的院子原本是很宽敞的，除了正房外，两侧还有东西厢房，只是后来院子里陆续搬进来几户人家，便在房屋毗邻处搭建了看上去有些凌乱的小棚子，人们似乎是想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空间，个人的愿望好像是得到了满足，只是好端端一个曾经属于人们的偌大庭院消失了。外婆家的大木床临窗户摆放着，窗台自然就成了女孩儿玩乐的地方，如果院子里有人来或是弄出什么声响，都能在洁净的窗户上看见一张小小的面容向外面张望。幸好院子里那棵细枣树还在，每年承载着孩子们许许多多的梦想，在每年适合它的季节里开花、结果，送出一份又一份没有丝毫新鲜感的礼物。那时候，无论枣子是否成熟，都会成了被人仰视、注目的焦点，而这一切都淡化成为生活中的一幕场景，在逐渐成长的年月里悄然而至，然后完成使命一般的轻轻的掠过人们的记忆。

女人喜欢猫，如果要追溯历史，那真是有些久远了。

小时候，邻居家有猫，女人听外婆讲，总是把人家的猫抱在怀里不肯放开，外婆心痛女孩，也想给她找一个可以玩耍的伙伴，就这样猫跟女人结下了不解的缘分。说起猫的故事，女人有一大堆趣事想要讲给朋友听，其中有小姨从青岛带回来的狸花兄弟猫，而那只仁义猫，直到现在一想起它，女人的眼里还会有泪水浮现，那是只先天存在缺陷的猫，它几乎不会跳跃，想去任何地方只能用攀爬的方式，女人给它斜搭了块木板，成了它通往床的桥梁，又过了些时日，猫不知怎地竟然后肢瘫痪了，似乎是它的腰椎出了问题，猫及爱干净，仍旧挪进挪出它的灰盆，从没有因为病痛在四处留下排泄物，女人不能想起它的眼睛，那种无辜又清澈的眼神，即使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还会刺痛女人那颗柔软善良的心。

如果天堂里的它还会想起主人，或许会感谢女人吧，毕竟女人为它上过药，夏天的时候为它驱赶过讨人嫌的苍蝇，直到它离开这个世界，都是女人没有放弃的宝贝。女人常觉得，动物跟人一样也是有个性的吧，正如那只及其聪明的小白，每回女人外出时，它都会在一旁跟随，女人走几步，它就在草丛里跑几下，不会缠在主人腿边，只是保持距离的跟随，如果女人去附近朋友家，它就会在周围闲逛、玩耍，只要听到女人的声音，立即跑将过来，跳跃着走向家的方向。

女人的猫，是一出生就被人遗弃的，很小的时候拿回来养着，看着它们渐渐长大，看着它们随时自如地跳到房间的窗台上，望着外面喳喳作响的小鸟们发呆。女人是因为猫的举动才喜欢上后窗的，从屋内看过去，天空之城只显露出一小块街角儿，偶尔有浮动的云像白莲花一般地飘过。

后排邻居家的葡萄藤那年长势特别的疯，早已越过自家的高墙，由屋顶向左右两侧铺展开去，错落盘杂的茎枝与叶片，浸润了这个悠然的夏天，让所有的事物都携带了一股水灵灵、朴实的生机。

夏天，应该结了葡萄的时候，女人只看见青涩的不成熟写在满目翠绿的竹架间,这里自然成了麻雀的天堂，每每天刚蒙蒙亮，后窗外就会响起起伏不定清脆的啼音，而清晨欢愉的声响，又演变成召唤猫的口哨。看来动物的野性是深入骨子里的，只要一个微小的诱因，就能唤醒隐藏在身体里的各种欲望，猫采取了蹑手蹑脚的方式行走，头压的极低，似乎害怕惊跑快到嘴边的猎物。此时，女人在猫的眼睛里看到了贪婪，或许猫并不知道，自己的愿望无非是鸟儿的自投罗网。每当出现这个场景，定会引了女人吃吃的笑声，打断了猫的念想，搂住它，一起张望着窗外，各自找寻着兴趣的所在，互相依偎着倾听着彼此的心事。

后窗外，本没有太特别的地方，无限的天地被框进了一个有限的界面里，无限的能量巨大，在看似有限的空间里扩张、延展，留给女人足够天马行空的疆界。一年又一年，窗外一切依旧，周而复始的重复着来了，又走远，这样一个风轻云淡的行程。

女人在某一年的夏天搬离了小院，搬家前还是没有看到窗外紫红色结成串的葡萄出现，或许在它们刚一出现的时候，就成了栖于此处的小鸟儿的食物了吧，如果真是这样，到也不为一件自然而然的，不会让人倍感沮丧的事情。

现在，女人家的窗外，是林立的高楼，还有一条通往公园的小路，每当走过街边梧桐树的凉荫下，女人都会悄然萌生出莫名的感动。有女人在的城市，就有了倦鸟儿回归的家啊，而女人就是守候在岁月里的那个葡萄架，任由风霜的侵蚀，塑造成结了虬根，满身皱褶的雕像，等候着鸟的驻扎。

后窗外，平静的日子一如继往的前行，女人累了的时候，闭上眼睛，耳边传来车辆疾驶而过的动静。似乎就在这个瞬间，女人忽然有些明白：风景因人而美好，美好因人才倍显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