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世界伸出一只手

我向世界伸出一只手
武志强

我向世界伸出一只手，一只徒劳绝望的手，这只手就这空空地伸着，仿佛它就是自虚空里长出来的。 　　我伸出这只手，我在等待世界向我传递什么信息，或者我的手是在向世界表达着什么信息。世界是严酷而冷漠的吧，在我身上发生的信息，能够与世界达成一种呼应吗？在一种与世隔绝中，感觉世界遗忘我已很久了，而我找不到一条出路，越不过这些在四周围堵着我的墙壁。我陷入到了一种自甘堕落之中。不，我不想这样说，因为心头隐隐的绝望在告诉我，我还没有放弃，我还没有完全放弃，虽然我在此时也说不清自己所要坚守的还有什么，但是我隐隐约约感到，这种坚守应该存在。我把手伸出去，我能感到有空气在手上流过，那是正在产生的风，但尚不具备风的形态。这预示着以后还会有什么发生。 　　我伸出这只手是要探听世界的什么消息呢？我感受到这个世界的风，这个世界的凉意和雨。还有这个世界的寂静。这只手出现了，一切都安静下来，周围恢复到静静的状态。我在想象中，沉浸在这个世界的和谐与幸福中。我知道这是暂时的宁静，下一刻或许就是风雨交加。但我珍惜这一份宁静。通过这只手，物资世界凝固了，喧嚣的世界顿时安静下来。 　　我的这只手就像伸在空中的一截树枝，或许是眼前的世界太空旷了，需要我伸出这样一只手去填充缝隙。这小小的缝隙就是一个巨大的空旷，我是填充不了的，但有它存在，世界就不再那么空虚。 　　这伸出的一只手在指示某个方向，让我想到马路上的交警伸出的手，在指示行进的方向，疏导车辆和人流。但是这只手只是为我自己而指示方向，而不能为一个世界指示方向。因为我看见了我要到达的道路上，其实是没有道路的。我要去的那个世界已经隐遁了，从我眼前消失了。我不再需要鼓励，我只需要伸出一只手去陪伴自己，免得世界过于空旷。我越来越相信，我不再能走远，只能停留在这儿，哪怕这儿就是牢狱。 　　我不能确定未来会有什么信息，我只能知道在我身上已经发生了些什么。我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多年，错过了改变的最佳时期，我能感到自己的根已经扎了下来。所以伸出去的手看上去有点僵硬，虽然看上去像树枝，但又没有树枝那样的灵活和生动。 　　这只手是无声的，它不会说话，没有语言。但是它向空中伸出，就像是一种宣誓，仿佛它的存在就是一种必然。我看着我伸出的这只手，它伸出去，在风里，在日光中，在静里，它要说什么呢？难道这么多年来自身身体的倾诉还不够吗？还要伸出一只手来，就像是附加似的。我在无言中开始觉到了一种沉重。那只手，不像是我的，看上去无力无助的样子。是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让它这样伤感。 　　世界在黑暗中，我伸出的手能如一道闪电，照亮这黑暗吗？黑暗是长久的，只有在片刻的闪亮中，我能看见我的手是那么徒劳而绝望的伸着，它似乎已经不再对这个世界怀有期待，也不再指望向这个世界索求什么，它只是向世界证明着自己的还能够存在，这证明也是需要某种勇气的吗？ 　　我看着我伸出去的手，一副要把自己交出去，交给世界的样子，它没有下垂，手指也没有萎缩。它像是我对这世界伸出的一枚果实。在长久的黑暗里，它会因黑暗而腐烂吗？像那腐烂的苹果一样。但是我想，因为有风，有暗自的期待，它或许不会腐烂，因为它是挂在树枝上的。我伸出的手臂，那长长的树枝，挂着天边的一片云彩，挂着我的梦幻。其实这些年，我身上的梦幻早已不知死过多少回了，今天提出来，是因为我看到自己还能伸出的手臂，那是一副不甘屈服的样子，它所指示的方向，那些莫名的未来，让我想到了有过的梦幻和希望。这只手给我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它还是有力量的。无论我走在什么样的困境里，想见这只手存在着，我身上就有一种鼓舞。我一直没有放弃生活的某些信念，我一直在内心里呼唤着自己。因此我需要向世界伸出一只我的手，需要有一只手来为我自己指示方向。 　　在我身上有一道裂缝，需要我伸出一只手去填补，哪怕仅仅是一种姿势。这只手，它在宣誓着什么呢？我像是听到了它发出的不屈服的誓言。我内心里还渴望着什么呢？我是在向世界发出一种召唤吗？那我又是在召唤什么呢？ 　　但在此时，我内心里有一团说不出的东西。静默了许久后，心就凉凉的，就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上面。那些结冰的记忆我永难忘怀。曾几何时，我的这颗心结冰了，掉入了冰窟窿。我需要一种上升来拯救自己，希望有这样一只手出现，来给我力量，来温暖自己。 　　这只手从我心灵的窗户里伸出来，我把它伸向天空，让它与天空达成一种交流和呼应。就是说它是孤独的，但并不孤独存在。在看似没有精神存在的地方发现精神，在没有希望的地方发现希望。这只手有一种坚定的质地。 　　我看到我久远的过去，它能向我说明我现在所要传递的信息，我相信只有过去才能解释现在。这只手就是我希望向世界发出的一条信息，不止一条，这只手可以向世界传递无数条信息，只要我身上有的，它都可以传递出去。同时它也接收着来自外面世界的信息。起码通过这只手，我与世界是有联系的。这只手，是我向世界展示的语言。我因此能看到那些日常隐埋的看不见的东西。那些世界的实质与内容，就在我身边，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即使在我遗忘这个世界的时候，这个世界或许也并没有遗忘我呢。它像是透过我的这只伸出在空中的手安抚我，先让我这样暂时存在，是的，一切都是暂时的存在，至于以后么，肯定是要有什么事情发生的，就像晴朗久了，总要有一刻出现阴雨或雷电。而风平浪静的海面下正涌动着暗流，那暗流的强大似乎在说：“我要掀翻一切通过这里的船只，把它们吞噬，吞噬进我的肚子里，让它们陷入到无边的黑暗中。”我太了解所谓的平静了，这些年来我经历了多少险浪啊，触碰了多少暗礁啊，总算还没死，还活着。这只手，就像是在黑暗重重，危机四伏的海面上看到的一个灯塔的光芒，于瞬间照亮了航海者的眼睛，让他激动的流下喜悦的泪水。 　　这只手存在着，告诉我，它没有离开。因此我还在这里，为生命指示着一个方向。这个世界并没有完全抛弃我，可能需要它顾虑和牵挂的事情太多了，它一时间还抽不出空来关顾我，问问我的情况。在世界亘古以来就有的静默中，我想见了自己的存在，这是一件好事。 　　这只手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某种程度上代表了我，我希望通过这只手的指示看见世界向我展现的一些迹象。那是我们的共同存在，是我们的共同存在才得以完成的。这个世界风云变幻，阴晴不定，我希望看到晴朗的天，希望看到安静的时光。 　　有这只手在，我的精神就还不死。我不能再无所事事下去了，我必须得找点事干，或者拿起画笔来作画，或者在纸上写作，写那些永远也写不完的东西。只要有事干，心里就不会空虚，生活的自信是从干中才得来的。有时忙忙碌碌的行走都能让自己感觉到一种满足。生命里的暗伤，身体里的旧伤痕就不去想了。 　　在生命惨淡的时光中，唯一能安慰我的是梦，是那些大大小小，远远近近的梦。我喜欢做梦，喜欢做白日梦，这个习惯已有许多年了，它肯定最先开始于我的童年或少年，人生的绝大部分时光就是这样活在对童年或少年时光的回忆里。这说奇怪也不奇怪，在白日梦里飘着飞着的感觉真好。那是一个小鸟才有的感觉。童年时由我画在一张纸上的小鸟一直都在飞着。它给我飞翔的梦幻和启迪。即使生活丧失尽了，我也希望自己能像那只鸟一样蓬勃欲飞。在每一片水域，在每一块青草地上播种希望。 　　我是一个很普通很平凡的人，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堕落，才伸出这一只手的，让它为我指示一种未来的向上的方向。那样，即使屈辱，我也能忍受了。当所有的依靠和希望都丧失之后，我就靠这一只手活着，我不能不看着这只手，把它藏在我的梦里。甚至，我都在想，看着这只手，我就知道自己是谁了，所谓的永不放弃，正在我这个平凡而普通的人身上上演着。这个时候看上去，这只伸出去的手，悬在空中的手，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标杆或旗帜，是树叶中永不凋落的那种。

武志强
[ 本帖最后由 wzq3316 于 2010-11-13 07:58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