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修改稿)

　　草
　　柴米油盐。柴，放在第一位，可见柴在日常生活中位置何等重要。没有柴，再好东西也做不出香喷喷的美味佳肴。
　　柴，在我们家乡通称为草。
　　草，现在看来，不算什么回事了，田埂边、沟坎上，山野里、石缝处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各种各样的野草，无人问津了。因为煤气取代了草，走进了农村寻常百姓家。
　　秋收结束，农村家家户户门前都要备上一大垛草，这些草是农村里家家户户一春一冬一夏烧锅弄饭的必需。不仅自己需要，而且城里的亲戚朋友家有时候张嘴说一声，还要送给他们一些，因为城里人烧煤也紧张。
　　对这一大垛草，村民们精心地保管，一个个堆码起来后，象草屋一样，他们还在顶上堆上一层稻草或防雨水的东西，防止下雨渗水将草沤烂。
　　大集体那年月，不仅是粮食紧张，就连烧草都紧缺，每个生产队都有供群众烧锅的草场。生产队将本队的草场安排给铁面无私的人专门管理，草场上不准牛羊进去糟蹋，更不准人去偷砍。等到秋收结束，草老了，枯黄的时候，生产队长召开社员大会，在会上，队长征求大伙意见先规定好顺序，再抓阉，按顺序排号，以人口多少划片给一家一户。然后，生产队统一放假，在规定的时间里，将山上的草砍掉，挑来家垛起来。集体放假砍草是很隆重的事情，因为，生产队不会单独放假让谁去砍草，再说，也没有地方，没有草让你去砍，每个生产队就一片草场，还有专人看护。家家户户头天晚上就将镰刀磨的锋快，把扁担绳子准备好，第二天一大早，不用队长吹哨子，老老少少齐出动，大家都趁着凌晨蒙胧的月色，踩着曲折的羊肠小道，直奔草场而去，谁也不落后谁，都知道，谁上山早，忙在前面，就能多占点便宜。划草场只是一个大概，山顶上一个点，山下面一个点，砍草时只能顺着山上山下两个点连起来的线，从山下开始往上砍，砍在前面的人家，草势长的好的地方，就将镰刀朝人家草块里伸伸，多砍几刀，草势长的不好的地方，就丢下来，这样砍过之后，不是直上直下一条线，而是弯弯曲曲，或是S形地往上走。为一点草毛子，计较的人家，就会提醒砍在前面的人家，你多砍了，甚至能大动干戈争起来，直至骂起来。
　　两天下来，山上象蚕食桑叶一样，被砍得光秃秃的。砍完之后就从山上往山下运，陡峭的山坡上，有的地方人都站不稳当，只有先把草个子一个个地滚到能刹挑子的地方，再挑下山，当天挑不完，将草个子集中起来，一个挨一个丛起来，第二天接着挑。一个草片砍下来直累得浑身发软，比在生产队干活累得多。生产队干活是出工不出力，有十分劲只出三分力，累不着人呀。放假砍草时间紧，人家砍完了，你砍不完，生产队上工就得放下。
　　仅靠草场里砍这点草远远不够一年的烧锅做饭。家家户户还要在田边地头平时顺带着砍草。干活时，把镰刀带在田头，歇伙时就能砍几个子草，下工回家顺带挑回家。
　　过后就是我们这些半大的孩子，在星期天去草场拾草。
　　生产队放假砍草就那几天，大家都捡好砍的地方砍，扎刺窝、石头花里的草都没有细工夫去砍，这些草剩下来，就是我们这些上学的孩子们星期天的事情了。每到这季节，我们就会扛上扁担绳，早早地吃过饭，来到山上，在砍过的草场上拾草，拾扎刺窝、石头缝里剩下的草。这些草不好砍，半天草砍下来，我们的手上都是扎刺刮破的血道道，甚至手面上还沾带野枣刺的刺，弯弯尖尖的钩，扎进肉里，拨掉刺，马上会冒出鲜红的血珠子。
　　我们庄子上一群半大的孩子们在山上砍草，一砍就是一天，有时候砍累了就坐在大石块上吹会牛，扯会蛋,逗逗乐子。有时候，谁在扎刺窝或石头缝里碰上一株山里红、八月楂、野葡萄什么的，高兴的叫起来，伙伴们就会一涌而上，大家分享这些野果味道。
　　在离我们家四五里地的一个山上有一片草场叫黄泥沟，这片草场只要集体放假砍过之后，我们就要连着多少个星期天到这个草场上拾草。路太远，我们只管去拾，到中午大人们从家里将饭带来给我们吃，将我们拾的草顺带挑回家，直到晚上，我们又能拾到一挑子草，这挑草是我们自己往家挑，有时候大人下工早了也来迎我们，每次到家都伸手不见五指，家家都点上了灯。
　　有的时候，被同学邀请去帮忙砍草。这样的差事虽苦但我们最乐意。大家围着草场，有说有讲不紧不慢地砍，砍多砍少也没有人说什么。同学家还要招待。比在家吃得好。虽然那时候没有什么好吃的，除了萝卜丝、大白菜之外起码能杀只小公鸡解解馋，还有酒喝。最苦的是晚上往家里挑草，一趟不行要挑二趟，真能把人累得喘不过来气。有一次，我帮军子家砍草，挑第一趟时还没感觉出累，第二趟挑到半路，那担子压在肩上象铁砣一样，越挑越重。放下来歇伙后，再挑就挑不起来了。那一回，直累得我胸口痛了好长时间，没有敢对大人说。
　　最最开心的是刚刚学会砍草的时候。
　　我记得在我十三四岁的时候，有一次，跟着大人到田里玩，田头放着一把镰刀，就好玩似地拿起来在田头好奇地砍起来，大人见我拿刀忙跑过来教砍草的架式,两腿岔开,腰要弯下,一手拦着草,一手握刀连续的砍，照着大人的办法，砍着玩着也砍了几个子草，中午，大人将我砍的草背回家。也就从那时候开始，家里砍草的任务就归我了。那个时候草还不紧张，能自由自在地想到哪砍就到那砍。好在我们一个庄子上有明子、强子、玉子几个伙伴，一边砍草一边在一起玩。暑假期间我们就开始砍草，一开始是在田边地头砍，后来发展到去山上牧场砍。砍多砍少无所谓，只要半天下来能砍够自己挑的就算完成任务了。砍草没有玩的时间多，天热了我们找个树荫，躺在树荫下，吹牛侃大山。明子尽会讲那些臊段子，逗得我们小小的年纪想入非非。渴了在山泉边赌喝水，每天砍草我们都带上医院吊水的空盐水瓶，把泉水先灌到瓶里，整瓶地往肚子倒，山泉水甘甜、清冽，有时候能将肚子喝得圆臌臌的。
　　每到一个地方我们首先把这一带的野果子吃完，野果子都长在隐蔽的地方，石头堆旁、岩石缝里、扎刺窝中，什么斗篷果、野梨果，能够找整个山，吃饱了，玩足了，我们才安下心来砍草。
　　天热的时候，庄子门前有一个水坝，砍草回来，镰刀朝坝埂上一放，衣服一脱，光着屁股朝水里一跳，不是在水面上狗刨，就是潜在水下，或是仰在水面上比谁在水面上躺得时间长。明子水性最好，他深吸一口气，潜在水下面能游几十米远，我们几个都比不过他。蛙泳、平仰在水上我们也比不过他，可惜那时候没有地方招游泳运动员，要有地方招，明子一定是个好运动员，一定能拿冠军。直玩到大人喊了才回家。
　　夏天砍草，当时不朝家里挑，要放在山上晒，因为夏天的草水分太大，我们小小的年龄也挑不动，过两天晒干了，捆成个子，刹成挑子挑下山。一个暑假下来，我们几家子门口都有一个小小的草垛子。在我会砍草之后，直到高中毕业，我们家的烧草都没有问题。
　　
　　
　　 [ 本帖最后由 百味人生 于 2010-11-13 11:05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