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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木卡姆之恋

2020-09-24叙事散文国子祭酒
第一次为木卡姆所震憾,应该是某年“喀交会”上一个麦盖提老者的唱腔与表情。虽然听不懂,但那种高亢与激情让我想到了老荷马。两千多年前古希腊的街市里,老荷马应该也以这样的表情唱或者讲述过特洛伊城下的征战和俄底修斯的归程。那次我听到的是刀郎木卡姆。
  
   第一次为木卡姆所震憾,应该是某年“喀交会”上一个麦盖提老者的唱腔与表情。虽然听不懂,但那种高亢与激情让我想到了老荷马。两千多年前古希腊的街市里,老荷马应该也以这样的表情唱或者讲述过特洛伊城下的征战和俄底修斯的归程。
  那次我听到的是刀郎木卡姆。刀郎,维吾尔语“一堆一堆”的意思;木卡姆,一种歌舞形式。两个词联系在一起,应该是一群人的歌舞吧。
  第二次,是去年莎车为庆祝十二木卡姆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定为“世界非物质和口头文化遗产”所举办的十二木卡姆艺术节。那几天,我看到听到了最正宗的十二木卡姆。这是更加宏大和华丽的史诗性场面,老艺人们的唱调令人肃然起敬。如同早年听新疆的另一部史诗《玛纳斯》一样,有着海伦的“令人肃然起敬的美”。那天下着小雨,我站在阳台上,看木卡姆,看麦西莱甫(一种若干男女对跳的舞蹈,相当于维吾尔人日常的交际舞)。广场上,乐曲欢快,人头簇动。在自治区铁里瓦尔地主席的带动下,万余人在跳舞。古代的现代的装妆,古代的现代的舞姿,谁能说其中没有三三两两的远古的魂灵驻足,或翩然起舞?
  毫无疑问,十二木卡姆源自于刀郎木卡姆,是叶尔羌汗国阿不都热西提汗的妃子阿曼尼撒汗和她的老师,在刀郎木卡姆的基础上整理创作的一套反映维吾尔人生活的大型宫廷歌舞。据说,阿曼尼撒汗就出生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一个叫卡尔苏的小村子里,那个村子以前属麦盖提管辖。如果传说属实,那么,她一定是听着唱着看着跳着刀郎木卡姆长大的。木卡姆,一种和她的生活与生命完全溶合在一起的歌舞。至于传言是否属实,无意也不愿去考证,那是皓首穷经的学者们的事情。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生活和生命里还是有一些传说的好。
  阿曼尼撒汗的汉白玉雕像就在楼下,高贵而温和地笑着,弹拨着永远的都塔尔。如果时间回溯到公元1560年以前,她所弹奏的曲子一定是传说中的木卡姆。从14岁入宫为妃,到34岁难产死去,她在莎车国的王宫中生活了20年。20年里,她写下了大量诗歌,编撰了木卡姆传奇。看过她诗作的一些译本,那些译者实在让人忿恨,所翻译的东西完全是和玉素甫《福乐智慧》的道德箴言相混淆的东西。想想,一个女子,一个老人,一个宫廷王妃,一个民间诗人,气度、阅历、学识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写出如此一致的东西?所以,后来再不看了。一直想找个译者直译一下,然后根据大意重新述写她的诗作,想想又罢手了。一来没有大块的时间。二来可以原谅文字的粗劣却无法接受诗意的失真。
  其实,喜欢的是刀郎木卡姆。十二木卡姆过于规整和华丽,充满着浓郁的贵族气息,让人敬而远之。而刀郎木卡姆才真正代表原生态意义上的民间。舞蹈以男子为主,衣着装束朴实,舞姿粗犷奔放,背景唱词是一个成年男子苍凉的喉音,起句与清真寺阿訇唱经极为相似,犹如月夜星空下对真主的赞美、叩问与应答,透露着信仰的荣光与坚定,生活的炽烈与孤寂。
  两个多月前的喀交会上,麦盖提艺人们刀郎木卡姆的乐曲中,加入了塔吉克的鹰笛,将苍凉感推向了极致,穿透力彻如骨髓,犹如一万支箭瞬间从体内穿过,血还没有来得及流出,箭矢已杳杳远去。不知道是谁的创意,但应该是合奏出了大地与天空之上飞翔着的饱满的木卡姆之魂。
  不久后一个周六的晚上,“大运摩托中国行”在莎车举办了一台晚会。一个维吾尔艺术团表演了众多的西域歌舞,其中有著名的铃铛舞(《大话西游》中朱茵饰演的紫霞仙子在大漠里打斗时,腕缠铃铛的舞姿)。那种抖肩的动作、手型、身姿,让人恍如回到了盛唐,恍如看到了舞伎飞天的升腾与回旋。那晚,还欣赏到了心仪的刀郎木卡姆和刀郎麦西莱甫。我觉得,我又向木卡姆走近了一步。终有一天,我会与它相遇在某个城下或城头。那时候,我大概已经用整行整行的诗写出了它的唱与舞的种种。为了这一天,我必须首先在众多的史料中出入和穿行,辨认它,追踪它,认知它,直到以一种默然的狂热赢得它血缘之外的由衷。
  今年,整个地区都在搞“百日广场文化活动”,每个周末,楼下广场上都有两台相当经典的晚会。不同的人,不同的麦西莱甫,不同的木卡姆,百转千回,入骨日深。一次教育系统的晚会上,七八对汉族男女表演了舞蹈《斗牛士》,小号响起,狂热多情的西班牙女郎,冷俊剽悍的斗牛士,踏着劲疾的节奏傲然地舞动,确实令人耳目一新。旁边一个维吾尔男子说:“你们汉族舞真好看!”
  “这不是汉族舞”。我随口应了一句,没再多作解释。
  “汉族舞蹈是什么呢?”不免在心里暗暗地问:“上朝时三叩九拜的大礼?还是祭祖时的两行清泪一声叹息?”
  舞蹈,一种对生命与生活的领会和觉悟,一种单纯而一致的自我展现,一种远远胜于文字、音乐、绘画的姿体语言。虽然无法从理论层面上作出一番专业的点评。但我想,应该和诗一样,有一脉相承的灵魂性的东西。在麦西莱甫和木卡姆中我看到了,并由衷地热爱。
  因为,某一天我听到了一种声音,深深地漠视于我对生活的理解与投入;我看到了一种姿形,远远地超越于我对生命的预期与坚持。对此,我无法给出一种准确的定位和合理的解释。我只能依凭一种不知能否称之为爱的东西,一步步走进它的内里,领取并成为木卡姆之魂。
     [ 本帖最后由 zfx875206 于 2010-11-19 21:5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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