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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艰险的旅程(1)

2020-09-24抒情散文袁光熙
艰险的旅程(1)这是我在文革中一段真实的经历。一九六七年七月,中国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入了一个激烈动荡的时期。随着运动的深入,随着工人、农民等全民的参与,各个分散的战斗队逐步归并、重组,从上到下形成了相互对立的两大派组织。双方都认为自己是

艰险的旅程(1)
  这是我在文革中一段真实的经历。
  一九六七年七月,中国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入了一个激烈动荡的时期。随着运动的深入,随着工人、农民等全民的参与,各个分散的战斗队逐步归并、重组,从上到下形成了相互对立的两大派组织。双方都认为自己是无产阶级革命派,而对方是“保皇派”,双方都确认自己是为捍卫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而斗争,为此不惜献出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双方的斗争越演越烈,以至当时革命的主要对象——“走资派”被丢在一边,变成了偶尔借用一下的点缀品。在省外的一些地方,“要文斗,不要武斗”的革命大批判已被“文攻武卫”所取代。武斗也由拳脚、棍棒发展到枪炮,普通民众的生命安全、身体健康受到严重威胁。这时以学生为主体的威风八面,见官大一级的红卫兵已逐步淡出历史舞台,革命大串连早已停止,红卫兵赖以食宿生存的接待站已被撤销,乘车不要钱的特权已成为历史。就在这样的时刻,我和两名同学却在几乎身无分文的条件下,离开相对平静的云南,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前往省外的旅程。
  而我们之所以这样做,则是源于几个月前的一次
   “长沙会议”
  
  1967年1月25日,在长沙一间简陋破旧的房间里,我们长征红卫队的11名成员,严肃地聚集在一起,召开了一个决定我们“前途命运”的会议。
  我们长征红卫队是在昆明成立的。云南的形势发展总比其他省份慢半拍,当我们冲破重重障碍,加入到红卫兵大串联的洪流中的时候,各地的交通工具早已不堪重负。因此中央号召红卫兵步行串联。为了表示我们对毛主席的无限热爱和赤胆忠心,我们成立了这支长征红卫队,决心从昆明一直走到北京去,去见我们心中的红太阳,伟大领袖毛主席,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我们举着红旗,扎着绑腿,背上干粮、水壶和简单的行装,像当年的红军一样,豪情万丈地踏上了“万里征程”。
  一路上跋山涉水,栉风沐雨,即使在寒夜中冷得用课桌压在身上取暖,即使脚上布满了水泡和裂口,即使走得筋疲力尽,深夜12点多才到达宿营地,大家从来没有动摇过。甚至已经很晚了,汽车停在我们身边,驾驶员主动邀请我们上车,大家都婉言谢绝。就这样,经过艰难的跋涉,一个多月后我们来到了湖南长沙。这时形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风传串联即将停止,红卫兵将返回原地“复课闹革命”。一些队员的思想开始动摇,有的甚至搞到了开往北京的火车票。何去何从,必须做出决断,于是便有了这次“长沙会议”。
  会上,坚决主张继续步行北上的阿钢,义正辞严的指责队长李膳委:“你要把我们这支队伍带到什么地方去?我们是毛主席的红卫兵,毛主席指向哪里,我们就奔向哪里,中央号召我们步行串联,我们就步行,如果真的“复课闹革命”,我们就回去,决不能阳奉阴违”。队长无言以对。阿钢的话说出了我心中的想法,于是明确表示支持。另一个队员阿尧原来身体较差,好几次走不动了,就坐在地上,赖着不走,可是一个多月后,身体越走越好,他尝到了步行的甜头,也支持继续步行。主张乘车的队员自知理亏,只得含愧不言,但却不愿继续步行,双方僵持不下。最后只得决定队伍一分为二,步行乘车,各走各的。会上云鹤一支接一支不停地抽烟,内心充满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以至临上车时还一支脚跨在车门上,另一支脚站在站台上,始终犹豫不决,最后被西泉一把拖上车去。
  当我们三人孤独地行走在京广线上的时候,在这条最繁忙的道路上,往日串联红卫兵红旗招展,人头攒动的情景不见了,只有少数像我们这样坚持步行的红卫兵还在孑然前行。我们感到一阵悲凉,但又为自己坚持响应中央的号召,听毛主席的话而自豪。来到武汉,中央正式宣布,停止串联,返回原地,我们毫不犹豫,登上了返乡的火车。
  回到故乡,大家兴奋地相互交谈着彼此串联的经历,原以为我们的行为会受到大家的尊敬和赞扬,但万万没有想到,得到的反而是嘲笑和讥讽,大家骂我们是笨蛋、死脑筋。我深深感到一种信仰破灭的悲哀。特别是同队的队员兴致勃勃的讲述他们在我日思夜想,无限向往的北京的种种见闻时,我和阿钢感到万箭穿心,连肠子都悔青了。我们暗自下定决心,哪怕有千难万险,无论如何一定要到北京去。
  复课闹革命并没有能如愿进行,不久,文化大革命的烈火又燃遍遍校园,燃遍了整个社会,作为一名红卫兵,毛主席号召我们“你们要关心国家大事,要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因此积极投身文化大革命,在阶级斗争的风浪中锻炼和考验自己,就是责无旁贷,理所当然的了。但是,我对打打杀杀没有兴趣,对无中生有、无限上纲的大批判也毫无兴趣,经过认真思考,我选择了进行干部调查,并由此获得了外出的机遇。七月初,下关八派“四二0”联络总站头头王钰嵩交给我一张云南省军管会的证明,派我和阿钢、老挺到昆明、曲靖调查州长欧根、地委书记邵风的问题。调查接近尾声,但要查清欧根的历史问题,需要到北京找一个叫郑伯克的原云南地下党负责人。
  北京,这个神圣的地方,触动了我和阿钢心中最敏感的神经,我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何不乘此良机,实现自己朝思暮想的愿望。老挺因运动初期挨整,失去自由,错过了串联的时机,连省都没有出去过,听了我俩的想法,自然一拍即合。在下定决心之后,我们清点了各人所带的钱粮,发现每人只有不到20元钱和不足十斤的全国粮票,这点钱粮要到几千里外的北京去,实在是杯水车薪,连单程的车费都不够。因此大家决定,想尽一切办法,节省所有开支,不住旅馆,不买车票,吃最简单最便宜的东西,想尽一切办法,克服一切困难,到北京去。
  决心一下,我们稍做准备,立即赶往火车站。曲靖城到火车站有5、6公里,有班车直达,为了省钱,我们弃车步行,半个多小时后赶到车站。刚好有一趟前往贵阳的火车即将开出,时间紧迫,我们每人买了两毛钱的从曲靖到沾益的火车票上了车(这是我们整个旅程中唯一购买的车票)。于是,我们就开始了这次艰险的旅程,也开始了
   初次扒车
  
  车开出不久,沾益很快就被甩在身后,这意味着我们已成为无票乘车的非法者,三人的心情立即紧张起来。一个乘务员走进车厢,我们马上心虚地离开座位,向餐车躲去。在餐车我们要了点开水,啃了点事先准备的馒头充饥,磨蹭了许久,才回到座位。
  这时老挺突然惊叫起来,原来,就在我们进餐车躲避时,他的钱包被盗了。这对我们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出门在外,无钱寸步难行,我们本来就极其紧张的经费,刚刚出发就损失了三分之一。我们不知要走多少路,啃多少顿馒头才能弥补这样的损失。然而这样的突发事件也没能动摇我们的决心,我和阿钢安慰了老挺,继续与乘务员“躲猫猫”,千方百计逃过查票。我们急切地盼望着天快黑下来,这样就不会来查票了。
  天终于黑下来了。我们高度紧张的神经也终于松弛下来,我迷迷糊糊刚刚入睡,突然听到有人问“你的票呢?”,睁眼一看,乘务员已进入车厢,正向旁边的旅客查票。我立即跳起来,钻进厕所,足足蹲了半个多小时,才胆颤心惊地走了出来。我回到座位上,闭上眼睛,竖直了耳朵,高度警觉地倾听着周围的动静,不敢有一点疏忽。可我实在太累了,在不知不觉中又进入了梦乡。在熟睡中耳边响起了这样的声音:“你到哪里?”“贵阳”,我惊醒过来,刚想离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乘务员就在我的身边。我仔细观察,发现乘务员只是问旅客到哪里,并没有查票,便放下心来。当他问到我的时候,我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和他们一样,到贵阳。”然后放心地入睡了。
  天亮了,这是贵州一个难得的晴天,车厢里也充满了阳光。但我们并未因此感到喜悦,因为对于我们这些见不得阳光的扒车者来说,光亮将使我们在与乘务员的“躲猫猫”游戏中处于不利的地位。这时我忽然发现在车厢中有几个藏族青年,藏族的能歌善舞是人所共知的,于是灵机一动,与邻座的几位旅客一起,热情地邀请这几位藏族青年为大家演唱。藏族青年在大家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中十分兴奋,连歌带舞,唱了一曲又一曲,连乘务员也被吸引过来,饶有兴致的观看,查票的事早被抛到九宵云外。这样我们就在欢乐声中顺利抵达贵阳。
  然而贵阳迎接我们的却是满天阴霾。先前灿烂的阳光早已消失,灰暗的天空,朦朦的细雨,使人情绪低落,感到前途无望。迫使我们及早离开贵阳,赶往北京。在贵阳车站我们遇到一伙四川流浪者,他们是因家乡武斗无法生活而外出的。他们信息灵通,扒车经验极为丰富。与他们的交谈中我们知道,要想上直达北京的61次特快,相当困难,上慢车则容易得多。当天有两趟慢车,一趟到成都,一趟到柳州。考虑到四川武斗严重,风险较大,我们决定经柳州前往北京。在他们的帮助下,我们轻松地登上了开往柳州的列车,向广西进发,由此经历了广西风云。 (点击此处,续看下一部分《艰险的旅程(2)》)


   [ 本帖最后由 袁光熙 于 2012-4-26 15:5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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