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鼠患
无论是镇上还是村里,只要门窗关不严实,家中难免会混进来一些不速之客,其中最令人发怵的便是老鼠。我们镇上一般以小鼠为主,但也有从附近农田里跑进来的大老鼠。小鼠有时会躲在家里杂物堆里生儿育女,而大老鼠一般都是过客。它们都会翻墙越院、钻洞觅缝,来去自由得很。
小时候我们家里有一个米坛子,三十来公分高,就摆在我的床头。每个月家里的米都是母亲凭粮油本去粮供所按人头领取的。那时家里的米吃得快,不到月底,缸里的米就只剩浅浅一层了。我记得大人们从这米缸里最起码捉到过两只小老鼠。即使它们在瓮中,捉它们也费事。我看见父亲像耍马戏一样把它们诱捕到一个布袋子里,然后收了口,拎着袋子对着墙猛甩,直到把老鼠摔死在里面。父亲也不敢徒手去抓老鼠。不过如果遇到小老鼠顺着墙根跑,而脚上正好穿的是一双又厚又结实的大皮鞋的话,或者也敢一脚把它踩住了,然后再想其他的办法弄死它们。但遇到那种黑乎乎的大田鼠,上了斤,嘴上还有几根像镶过金的大黄牙,这时如果手边没什么合适的工具,谁都不敢主动去接近它们。
消灭老鼠最省心省力的办法还是要交给工具或者药物。以前镇上有很多卖老鼠药的,都摆在地摊上。摊主都是一些外地人,他们在街边铺着一张白布,布上大大小小、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很多死老鼠。这些个死老鼠有被药死的,也有可能是被打死的,甚至还有黄鼠狼。我们拿死老鼠去可以免费换一包老鼠药,老鼠王甚至可以换上三包。药包打开了看,一般都是红彤彤的米。母亲会把它洒在老鼠经常出入的地方,还要叮嘱我纸包里剩下的米可千万不能吃,有剧毒。老鼠这物种是有智慧的,比鸡聪明。最早拿回去的鼠药是可以药死老鼠的,再以后就难了,就如同用老鼠夹或者老鼠笼子一样,它们也会学习。药死的老鼠有个缺点,就是经常找不到尸体。它们经常会死在某个冷僻角落,非要等闻到臭味才知道它们已经死了些日子。我记得初二搬家时收拾物品,把床底下多年不用的东西都翻腾了出来,在里面还找到了两只已经彻底风干的小老鼠的尸体。当然去除鼠患还可以养猫,但猫不一定会抓老鼠,而且会抓老鼠的猫更加危险。它们吃了被药死的老鼠也会把自己的命给送掉。
农村里的老鼠就更多了,基本都是大田鼠。我们家是水门汀的地面,老鼠打不了洞。我那些农村的亲戚们当初家里都是泥地,夯实的,但是没用,时不时地上就会冒出几个老鼠洞来。他们用铁锹把洞口捣碎了封掉,没几天,别的地方又会冒出新的洞来。老鼠这东西在地下打得洞比兔子复杂,根本没法清理。水灌、烟熏,也只能临时杀掉一窝,没几天新的老鼠又从田里跑了来,防不胜防。我在我堂妹家还见过一次老鼠搬家,小老鼠咬住大老鼠的尾巴,像开火车一样,顺着墙根从脚边呲溜一下就过去了。等我明白过来,想回头弄什么东西打散它们时,早找不见了。老鼠半夜最欢,经常把家里的东西咬坏了。它们要磨牙,据说还会咬掉小孩子的耳朵。我在外婆家睡觉时,经常听到半夜里老鼠沿着房梁在头顶上来回地跑,讨厌得很。自从外婆家的猫死光了以后,它们特别猖狂。在农村,蛇也吃老鼠。外婆家建新房子打地基时从土里挖出来十几条蛇,都没打死,小舅用叉子挑着都放生到不远处一个小池塘里了。不知道这些所谓的家蛇还会不会回来逮家里的老鼠。不过,我是见不得蛇的,不管它们是不是真吃老鼠,还是会蛇鼠一窝。
我上的高中在另一个镇子的外围,周围也都是农村、农田,也闹鼠患。周末放完假再回学校宿舍时,我们经常会在床褥上发现几粒老鼠屎,几乎每张床都有,即使上铺也不能幸免。老鼠频繁光顾我们宿舍是因为我们的门坏了。我们宿舍门上原来有一个大的节疤,刚开学那会儿被谁踢了几脚,节疤掉了,露出一个鹅蛋大小的洞来,于是周围的老鼠们便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不时来我们宿舍逛上一逛。我们最早用钉子钉了一块毛巾在洞口,两天不到那毛巾便被咬破了。大家一时也没什么好主意。到了那年冬天,一只大黑老鼠在某个寒冷的早上,莫名其妙地死在了我们一位舍友的床上,于是大家实在受不了了,便去找了看宿舍的老头。他倒也干脆利索,弄了一块木板,直接把这个洞给封上了。这下老鼠终于进不来了。不过老鼠们根本不会消失,它们一直生活在暗处,我们总会在不经意间撞到它们,被它们吓上一跳。
这灭除鼠患的事恐怕比我们人类飞出太阳系还难,一切都还要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