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闪一闪萤火之光
那一年,高考再次落榜,父亲劈头盖脸地把我骂了一通。至此之后,我的心里就落下了病根,起初的十几年里,每年总有那么几次,夜里梦到各种考试,却总是碰到许多不会做的题,那种紧张无助的感觉,几乎让人绝望,然后就是被父亲训斥,以至于从梦中哭醒。醒来后的我好久才会缓过神来,明白只是一场梦而已。
因为落榜心情郁闷,暑假里的晚上,我常常一个人在村里漫无目的地走。
乡村的晚上很寂静,也很热闹。白天干了一天农活的村民此刻大多都就着摇晃晃的日光灯,吃着简单的晚餐,或者仰躺在藤椅上,摇着蒲扇,看着十寸左右的黑白电视机里播放的电视剧。而夜空下的乡村,总会不时传来蛙鸣、蝉鸣以及其它我叫不出名的昆虫的叫声,渲染了一种寂静中的热闹。
那一天,我独自走在一条长长的东西向的土路上,路的南边是一条不算浅也不算宽的河流,北边是邻家的庄稼地。我缓慢地走着,不时看看河岸上长得很蓬勃的野草和高大的树木以及夹杂在其中,似乎是谁很随意栽下去的,稀稀落落的玉米杆。我隐隐看见,玉米秆上结着挂着长长黄、白、红须的玉米棒,虽是杂草丛生中求生存,那些玉米棒倒还很大,很饱满,我忍不住走近伸手摸了摸,捏了捏,又凑上去闻了闻,接着便下意识地开始把玩起那些好看的须。这是我们女孩子常常喜欢做的事。那一刻,我忘了心里的烦恼,借着朦胧的月色,很认真地为一颗玉米棒编着好看的发辫。
突然,我看到,前面不远处的一片玉米叶子上,有什么东西在一闪一闪地发着光,我定神再看,原来是一只萤火虫落在上面。我下意识地又四下看看,竟然发现周围有好多萤火虫,有在空中飞着的,有落在树叶、玉米叶子上的,也有若隐若现出没于杂草间的。我突然有种恍惚的感觉,好像是天上的星星落了下来,正围着我跳舞呢。那些一闪一闪的萤火之光,让我陷入了无限的遐想之中,仿佛这些细微的光都住进了我的心里,让我看到了一种隐性的希望与力量。我一下子精神振奋起来,忍不住伸出双手,极小心地捧住了一只飞到眼前的萤火虫。待我再稍稍摊开双手时,我发现它在我拢成碗状的掌心里静静地闪烁着,好像永远也没有要飞走的意思。在那一刻,我的内心升腾起小小的欢喜、感动与欣慰,我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嗨,你好啊!你是谁派来的?你是来安慰我的吗?”我渐渐沉浸于这难得的温馨情境里,眼睛不肯移开,身子不敢挪动。那个晚上的萤火虫像天使一般,给了我一种无法言说的,心理上的治愈之力。
几年前,我看过一部日本电影,名叫《萤火虫之星》,影片通过师生之间一起培育萤火虫,最后让萤火之光重返大自然的故事,让我看到了人与自然的密切关系,爱的缺失与重新获取,心灵的治愈与被治愈以及教育与被教育。而当影片的结尾,萤火之光布满整个乡村,又从乡村飞向城市时,观影的我受了感染,热泪盈眶。那是一种满满的希望之光,幸福之光啊!
我很想知道,如今的乡村,还能看到那小小精灵一般的萤火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