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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在哭泣

2020-09-24叙事散文潇湘渔父
老屋在哭泣我的老家是一个聚族而居的自然村。全村近三十户人家几乎清一色的郭姓,只有一户黄姓人家从山上搬下来,单独住在村尾。近三十户人家分住在五个屋场里,即老屋、中屋、上屋、新屋和对门屋,以此分出亲疏,大概一个屋场即一个小宗。虽有亲疏之别,可都


老屋在哭泣

  我的老家是一个聚族而居的自然村。全村近三十户人家几乎清一色的郭姓,只有一户黄姓人家从山上搬下来,单独住在村尾。

  近三十户人家分住在五个屋场里,即老屋、中屋、上屋、新屋和对门屋,以此分出亲疏,大概一个屋场即一个小宗。虽有亲疏之别,可都是文运公的子孙,远的虽出了五服,但还都是本家,一出门,碰上的不是叔叔、伯伯,就是哥哥、弟弟。

  这五个屋场除了对门屋外,其他四栋一字排列,老屋、中屋居中,上屋、新屋一头一尾,各个屋场之间有一条石砌路相连。尽管随着人丁的增加,各个屋场都加了一些侧屋、后屋,但看得出来,当初是经过规划了的,站在远处一看,四栋屋场的排列还是显得整齐有序的。

  70年我出来读书时,人口的增长还不是太快,居住的压力还不算大,三十来户人家都还住在原来的屋场里,既没有谁家打破屋场的结构搭建新屋,也没有谁家另选地址搬出去,可说是几十年如一日地仍住在祖宗留下的房子里。

  大概八十年代时,有的户头实在住不下去了,只好另辟地方建房子,等房子建好后搬出去住,但并不拆原有的房子,而是将旧房比给本家的人住。所谓“比”,就是计算空出的房子需要多少木材、多少工钱、多少帮工,由入住的人家将木材、工钱、帮工如数还给搬出人家,这样两相情愿,谁也不亏。这自然不存在拆迁的问题,屋场的结构也得以完整保存。

  这种变化首先是从对门屋开始的,因为对门屋生的儿子特多,都到了结婚生子、另立门户的时候了。只是对门屋是东西向,与其他四栋屋场的方位不同,所以对门屋的变化对全材影响不大。

  到了八十年代后期,郭家村的人口进入爆炸时期,几乎大部分人家的房子都不够住了,何况看着别的村子都在大建新屋,心里免不了痒痒的,于是村子里开始了一轮建房运动。几乎每个屋场都有一两户另选地址,另建新屋。人口多的人家搬走了,剩下的都是人丁不旺的户头,自然也无必要同别人去比房子,于是就出现了许多空置屋,加上又出现了少量的绝户,这么一来空置屋就更多了,甚至一个老大的屋场只剩下一两户人家,原来热闹、喧嚣的屋场一下子变得冷清下来,甚至还有几分阴森的感觉。

  正因为是一个祖宗下来的,又是老祖宗从邻近的桂东县搬过来的,后辈们觉得先辈创业不易,觉得老祖宗的东西很宝贵,应该永久保存,于是不仅自己建房不拆老屋,也不许别人拆除旧屋。加上我们那里是山区,不愁木材,要建新屋上山砍就是,用不着再用原来的材料。何况这里还有一个更为实际的问题,那就是宅基地的问题。八十年代的农村改革,明确规定,土地、山林农户只有使用权,而无所有权,农户拥有所有权的只有宅基地,因此农民们心里都清楚,宅基地是自己的私产,这是别人,甚至国家都不能动的,因此他们把宅基地看得特别重,就象是自己的禁脔,谁也动不得。于是,房子我可以不用,木材我可以不要,但地基却要原封不动地永久摆在那里。

  这么一来,带来的后果就严重了。老户主搬走后,头一年两年,还经常回来看看,一旦发现那里漏水,就会及时补漏,时间一长,对老房子失去了热情,也就懒得管了,任凭刮风下雨,也随它去,久而久之,风吹、日晒、雨淋,房顶上的瓦越来越少,房子漏的越来越厉害,随着渗漏、浸蚀的加剧,房子的损坏程度越来越厉害,慢慢地屋顶没有了,门窗开始腐朽,墙壁开始倾斜、倒塌,四五年之后,房子就剩下一个破败不堪的空架子。原来的住户一看这个样子,越发没有心思去管它;留下来的住户,本就人丁不旺,家境困难,那有余钱剩米来维修他人的住房;何况,没有征得主人的同意,就算你做了好事,别人不但不领情,反而说你侵犯了他的权益。对此,留下来的住户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是在一旁叹气。有时遇上共用的大厅要出危险了,为了不牵扯自己的房子,只好将房梁剧断。

  2006年我回乡扫墓时,已经见到好几处只剩空架子的老屋,这次回乡,本想着这种情况会有所改变,谁知更糟。比如,我家所住的新屋,本是五个屋场中建得最晚的,保存的状况也最好,可自我父亲去世,我母亲跟着我们兄妹出来,整个屋场失去中心,谁也管不了谁,甚至亲兄弟也不往来。后来,我的一个堂兄、一个堂弟另建新屋,一个远房叔叔也在门外的田里建起了新房,另两个远房叔叔没有娶妻生子,死后成了绝户,两位堂叔关系又弄得很紧张,大叔叔住在后面的侧屋里,也不管前面的事,小叔叔虽得我们兄弟将地基无条件地给了他,在原址上建起了新房。可他只管得了右白虎,管不了左青龙,而我们新屋场的重头却在左青龙,那三家另择新址建房的和两家绝户都属左青龙。这么一来,若大的左青龙全部空置,竟无一人居住,也无人看管,而左青龙与右白虎又有一个共用的大厅,在没有得到那三户人家的允许下,小叔叔又无权对大厅进行改造。到如今,左青龙的二十几间房屋一直空着,在风吹雨打之下,仅剩下一个个的空架子,只有屋梁、门窗还在横躺着、竖立着,只见它们呲牙咧嘴,狰狞丑陋,叫人看了有说不出的凄凉。

  老屋、中屋、上屋三个屋场虽未出现绝户,可也有七八户人家另建新屋搬走了,同样也是自己不拆旧屋,也不让别人拆,结果也是剩下一大片无人居住的空屋,同样也是房倒屋塌,无人过问,显出一片凄凉。
五栋老屋场只有对门屋没有出现这种情况,这大概因为原址本就不理想,加上原有的房子整体结构太差,于是干脆一拆了之,来个彻底重建。现在也只有对门屋看上去还有点生气,其他四栋老屋场都是百孔千疮,破败不堪,一副凄凉景象。

  还有一种现象也让人极为不快,那就是即使在原址上建房的人也全都短视,即根本不考虑交通的问题,只管建房,不管进出往来的方便。原来在四栋老屋场前面有一条互通的石砌道路,各个屋场往来都很方便,如今或是被占,或是被挖得不成样子,行走起来曲曲折折,坑坑洼洼,很是困难。要不是行政村在后面修了一条机耕道的话,简直就是“山重水复疑无路了”。

  郭家村的父老兄弟不明白世上所有事物都脱不了“新陈代谢”的规律,人类建的房子也不例外:新房要变成老屋,老屋免不了被新房取代,世上没有永远不倒的老屋,那种想永远保存老屋的想法无异痴人说梦。但愿父老兄弟们明白这个道理,要建新房就把老屋痛痛快快、彻彻底底地拆掉,免得让人见了那百孔千疮的老屋而辛酸落泪。

  按说“谁不说俺家乡好”,可如今我那生活了二十年的村子叫人看了只有辛酸,只有感叹。不管你是站在前面的高坡上看,还是站在后面的机耕道上看,整个村子已不复原貌,可说是一片狼藉,一片破败,一片乱象。白天有阳光照着,还有几分生气,一到晚上,那些无人居住的破败旧屋更是一片黑暗,一片阴森,叫人看了难免毛骨悚然。

  我想,如果老屋有知的话,一定会大哭:“我怎会变得如此丑陋不堪呢?”少不了要大骂这些不孝子孙怎会把自己糟塌成这个样子。

  中国社会经过三十年的改革开放,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多少农村都步入了小康,面貌日新月异。可面对自己生活过二十年的郭家村,我却有一种“春风不度玉门关”的感觉,虽然父老乡亲的吃穿住行也有了很大的改善,可村子的整体环境却越来越差,简直差到让人无法容忍的地步,不仅糟塌了祖宗留下的遗产,也破坏了自己的居住环境,并留下了隐患。奇怪的是,当地的党组织和政府为什么对此视而不见,或者是看到了却无动于衷!

  可惜我只是一个工薪阶层,而且已经退休,我没有力量来改变家乡的面貌,我只有用笔、用口来呼吁地方党组织和地方政府重视农村的村居规划、环境规划,使山区农村的变化能跟上中国社会发展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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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潇湘渔父 于 2010-9-18 10:1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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