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酒可温的黄昏(组诗)
刀 客大刀多年未出鞘,柔美的纹饰带着寒光,多次逼退试图伤害你的人,内心被蛊惑,卷入困境——这并不可怕头顶的白雪,是深夜的闪电行走江湖,照亮着脚下,变得谨慎而不断远离险境从此,锋刃再次隐设慢慢从腰间坠落,乃至藏进生活里或消失只是抵御现实迫近的乌云夹杂着雷声、冷雨与暗处的刀影,形成善恶无形的较量窑 变在旋刀里瘦身,凸起的筋骨被阳光抽干水分一圈圈抱紧自己的肉身大火,漫过它们头顶,体内的鸣声同高温一起淬化。夜晚多么安静啊,泥土变成舍利与月光对应成虚线它站在土窑旁,身上布满了星辰坚硬,敲之如钟透过黎明眼神的反衬和惊叹不再感到卑微,所有生命与泥土都有关联都有像陶器裂变中各自存在的位置青铜杯不知道它,曾在锈迹里遗留多少人的指纹跨过了历史的战火,深埋泥土:饮过茶和酒饮过毒药,也饮过黑夜残存的月光。但它终于安静下来面对新生时代投来的眼神每个细节,深层的穿过放大镜,左右晃动着腰身多么富有戏剧性一切愿景,都形同虚设它的爱和悲伤,藏在远古风化的鼎体只靠千年后的手指扶正它内心最后敲击的回音有酒可温的黄昏追着落日继续西行,巨大的影子在酒杯里晃动内心的热量,随着脚步升温一定是想起某个人:落魄时给我星星,黑夜会提着人间灯火从悬岸,引渡我走出阴影不再担心夕阳落山,雨后彩虹作别的姿势多像流云在天空画出:空酒瓶的轮廓,装满了中年后的故事——这醉意黄昏的秋风不再说话,沉默只容得下我此刻脱口喊出的名字 一截良木斧斫去掉多余枝叶的痛苦就会突然觉醒醒来后仍然有觉知,被工匠凿孔,打磨刷漆。取其合适的尺寸立在天地的位置主宰一座民俗或宫殿的宿命但它没有忘记生于森林是自然界的分子与流水的石头互为依存,活着从不惧怕风雪倒下时,仍秉持正念而人性善变,内心的庙宇装满了五味杂陈良木无声,承载着世间的欲望之重俯 视站在奎山峰顶的大青石上观望,看不清城市那些生活中自恃功高的人,行如蝼蚁而离山相近的村落干净的院子里,我看到父亲扛着䦆头,打理菜地母亲正从院子墙外的左侧抱柴烧饭。炊烟高过了屋顶,树林和群山之上像一条河流,指引我从好高骛远回到低处,回到朴实和自己初心的原点 敬 畏中年影子里藏着崎岖不平的山路大雾笼罩一些情绪集聚成湖水透过时间的漏洞,接受阳光,慢慢自行消解并日渐清澈。鸟鸣从头顶落下来,我却闭口不提关于是非没有明晰之前的真相我只在自己内心修篱种菊读书,写诗将黑夜设下的深坑,以月光去填平那些意象里空缺的词性对于曲解的事物仍然保持着敬畏和初识的印象烟 蒂在青烟尽头戛然而止,仍不肯丢弃发黄的指尖上思想,依附明暗的灰烬仿佛有了答案,顿悟生活中——某些结果然后,狠狠将烟蒂踩在脚下。公园白杨树旁的石阶,草丛有废弃的烟盒被秋风吹到更远的水塘我路过时为之惊诧:中年男子蹙迫,衣衫褴褛压倒他的或许是根救命稻草而比黑夜更黑的体内有咳嗽声,震落了几颗沉默的星星 风的肉身从思想里分支出无形的羽翅冷暖由心它发狂时会卷起沙尘暴,更严重的时候可以吹倒房屋引发海啸。像我年轻时的坏脾气。而如今我喜欢安静,喜欢万物原始的样子风也是。并非是块哑木头只想通过眼神或内心传递去感知人性的变幻这一点,与风不谋而合它进入我的肺部将四十八年零六个月积压的负面情绪——不断地清空我们不分彼此,也从不说破
(首发于《海燕》2023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