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和表弟

小姨和表弟

小姨命苦，１９岁时就赶上上山下乡的年代，成为农村的知青。那时的小姨听说很漂亮，白净的皮肤，水汪汪的大眼睛，乌黑的头发扎成两根粗粗的麻花辫。小姨很瘦，一米六多的个子，体重只有八十多斤重。
小姨娇气孱弱，干不了农活，为了一份体面清闲的国营工作，小姨草草嫁了当地一个比她大十几岁的男人。成婚后，姨夫很爱小姨，粗活累活都不让她干。一年后，小姨有了个小子，姨夫喜得眉开眼笑，看儿子宝贝似得，给他取名：小宝。按说，小姨应该是幸福的，可是，小姨的婆婆看不上这个城里来的儿媳妇。婆婆刁钻蛮横，对小姨挑三拣四，常在姨夫不在家的时候给小姨小鞋穿。姨夫在其中很为难，说服不了自己的母亲。有一次，婆媳大打出手，婆婆身强力壮占了强势，弱小温柔的小姨被扯掉一缕缕头发，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小姨含泪扔下年仅五岁的小宝离家出走，没了消息……
姨夫四处寻找小姨，终是查无音讯，这下苦了小宝，小小年纪就成了没妈的孩子。姨夫领着小宝提着许多礼物来看望我们，母亲不怨恨姨夫，很可怜孩子。小宝昔日活泼滴溜溜转动的大眼睛有些呆滞，一看到我的母亲，他的眼珠就盯着不放了，是啊，母亲相貌像极了小姨，小宝是在寻找母亲渴望母爱呀。母亲做了许多好吃的，小宝吃得很少，他没有同龄小孩的顽皮与淘气，他出奇地安静，身影紧跟着我母亲左右。姨夫一根根吸着烟，叹息道：“这孩子命苦，取名小宝，却再不是娘的宝贝，没娘疼爱了。”母亲跟着落泪，这么久了，我们也没有一点小姨的消息。
几年后的一个寒冷冬日，姨夫和表弟来玩了，看着小宝一身崭新的棉衣和脚下时兴的棉鞋，我很是羡慕，小宝听了留着泪说：“姐姐，你不知道呀，班里同学的棉衣棉鞋都是妈妈给做得，我奶奶老了眼睛不好做不了针线活，爸爸只能给我去买，可我不喜欢买的，我想我妈妈，想穿妈妈给做的……”小宝失声痛哭起来，母亲和我都跟着落泪。姨夫为了孩子，一直未娶，一直苦苦打听小姨的下落……
十几年后，在外婆去世的时候，我终于见到了小姨，小姨彻底变了，已经成为另外三个孩子的母亲，一个胖胖的，苍老的家庭妇女的模样，没有了一丝当年的痕迹。小姨逃跑后去了很远的外省，并隐瞒所有消息。小姨生活的也不太好，很苦很累，尽管思念小宝，可为了现在的家庭和孩子，小姨恳请我们一定要保密……
那个时候，小宝已结婚生子，红红火火地经商了，小宝买了房子，生意兴隆，他还是经常追问小姨的下落，说找到母亲后一定把她接家里来享福。小宝平时灵动睿智的眼神，一旦提起母亲的话题时，就变得呆滞失神……
我不知道，小姨波折的命运，小宝哀伤的眼神，到底诉说的是一段悲哀还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