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太阳的理发师
我坐在理发馆门前,背靠着墙,头微微扬起,眯起老是干涩的眼,静静地任由太阳轻轻地抚摸。
“舒服啊,瘸子王!”这破锣嗓门不用猜,就是卫生院的老李。我轻轻地拉长声调“嗯”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有抬。这个老李哥,最早叫我瘸子王,这么些年,不知道叫了几千遍,现在连下一辈人都接着叫开了。虽说他是刀子嘴豆腐心,可这明明有侮辱人的意思,我能不生气嘛。
我就是一个瘸子,打我记事起,就一瘸一拐,从来没有快步如飞过。欢蹦乱跳对我来说,就是天方夜谭。主要是我不仅瘸,而且个子也矮,只有一米四五左右,老是在别人的腰上瞅来瞅去,目光平视也就只有那么高呀!
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过来了,肯定是木器店的壮壮。“王哥,挺会享受吗?”
我睁睁眼,不紧不慢地回说:“没有人嘛,晒晒太阳,补补钙?”
“懂得还不少,好好补补。”他迈着长长的双腿,走进旁边的超市。壮壮其人,面上功夫做得不错,说话从不伤人,在小街这几个店主里面,他可能是最会做生意的的那一个。只有他懂得“和气生财”,从小街走过,你听,他不是“刘姐”,就是“叔呀”“哥呀”的。他从来没有叫过我瘸子王,但我仍然不喜欢他。当然,这和我的妻子有关。
我看似表面上云淡风轻,其实太阳下,我的心在滴血。这一年多来,妻子菊花对我冷冷的,一如才从冰窖里出来,我见了她,远远的也感觉到寒气袭人。我心知肚明,这和壮壮有密不可分的关系。菊花一直羡慕壮壮的潇洒大长腿。这在前七八年,菊花就在我面前说过,整条街上,就壮壮长得最具男人气。而且昨天,我听说自己的儿子竟然走进了“新潮理发店”,就咬紧牙关瑟瑟发抖,头上不停地冒汗,是怒是痛,还是心灰意冷,我也说不出来。昨天晚上我一夜闭着眼,却没有睡着,到底关不关这个理发馆,我是否应该离开人世?为了掩盖我内心激烈的斗争,我只好假装寻找太阳取暖,离开菊花的视野。
太阳是最公道的,它不管高矮,也不管美丑,只是尽情地照耀着。我这个自卑到极点的人,对它也是顶礼膜拜。因为,它从来不会鄙弃我。我这个人,长得怪模怪样,心思却纷非常缜密。这点,像极了我去世的父亲。他当年头脑灵活,虽然和大家一样,在土里刨食,可他就是比别人点子多,让我们家菜里的油水比别人碗里的多。且不说别的,就我,这个小儿麻痹患者,当时,母亲悲痛欲绝,伤心难过,我敢说,母亲想掐死我,甚至与我一起死的心都有。可父亲一句,“别怕,一只羊都有一块草地。这娃到了世上,就饿不死。”他让我读书,哥哥姐姐和邻居孩子们一样,读了三四年学,就早早回来帮忙了。而我,一直上到初三。那时,才新兴理发,镇上还没有理发馆。男人们,就是东头李爷爷剃成电光头,再从墙上或地上抓一把土,两手心一并,相对着把土揉搓几下,然后“啪”,把揉细的土拍在头上,最后把土从头顶抹到耳后,就完事了,据说这样把汗眼就糊住,不着风不感冒。女孩子,都是大人压着自家孩子,拿剪刀“咔嚓”一下,讲究一些的婶子,就是请关系好的同龄人,拿剪刀比划着剪几下,头发齐刷刷的,就自认为好看多了。
父亲有天进城回来,就神秘地说:“我给三儿寻下个饭碗。”母亲半信半疑,也没做声,只是有些狐疑地看着父亲。
“没问题,绝对行。”父亲坚定地说。
后来,父亲就领着我来到城里,转了两条街道,在一个挂着“曙光理发馆”的门前停下。父亲瞅瞅,等着店里的顾客出来,告诫我站在外面。他便把自己拿的小米、鸡蛋提到店里,给了那个穿个蓝布大褂的中年男人,然后陪着笑脸,说了不少的话。我想要竖起耳朵来听,可偏偏父亲进去把门关上了。我就留意起眼前一个个人了,这城里的街道上,人们都是匆匆忙忙走着。少数骑着自行车的人,看起来潇洒极了。两手扶着飞鸽牌自行车的车把,两脚自由地蹬着,想快就快,想慢就慢,一会儿是直线,一会儿又绕个弧。我羡慕地看着他们,一想到这辈子自己和自行车无缘,心里就沮丧到极点。还好,父亲及时叫进去了我。
接着,那个男人就成了我的师傅,店里和我一起的还有一个年轻人,我们一起跟着师傅学理发的手艺。我才知道,头发还可以用不同的剪刀来剪,梳子竟然有那么多种,长的短的,密的稀的,大的小的,我挺喜欢这儿的。于是,我学的很认真,父亲半个月来一次,给师傅交些口粮。我见过两次,父亲给师傅塞些毛票,师傅坚决不要。“三儿这孩子,心灵得很,身体这样,不容易,我怎么能收钱呀?再说,他理发给我挣钱哩。”我知道,这是师傅善良。前两个月,我根本不能给人理发,就是打打杂,洗个毛巾,扫扫头发,观察师傅给人理头。一直到了第三个月,我才拿起剪刀,有的客人还叨叨不要,好说话的也是我剪了第一遍,师傅来剪第二遍。就这样,我在理发馆学了一年,父亲也跑了一年。
第二年,父亲还想让我去,师傅说:“三儿可以出师了,另立门户没问题。”
就这样,我回家了,先是买了一个推子,几把剪刀和梳子,在家替乡亲们理理。没有想到,找我的人越来越多,去寻东头李爷爷的人就少了。我开始收钱,一个头一元钱。我们村的大姑娘小伙子,一个个经我的手,变得精神昂扬。邻村的年轻人也渐渐来找我理发,眼看着家里一天比一天热闹。父亲就到镇上,也就是这条小街,在当时的供销社旁边给我租下了这个门面,学着县城师傅的样子,在墙上贴了两张布满头发的大挂画,摆了两把椅子,两个大镜子,就开始了我自谋生路的经历。
二十年前,我这个理发馆可是晴天响雷——轰动不小。它是镇上第一家理发馆,再加上一边是初级中学,因而人气很旺。那些学生没有多余的钱,可都爱美,他们把父母给的搭灶钱,从口里硬是省下来,都来理发,人熟了以后,我也常常少收他们两角。
那几年,我也是风光无限,爱美的,爱逛的、爱谝的……有空就钻到我的理发馆。各村的风云人物,学校活泼捣蛋的,我都认识。特别是晚上,小店热闹非凡,我好烟好茶的尽情奉献。有外村的骑着自行车跑来,也不理头,就是图个热闹。他们天南海北闲聊,我边理发边听他们乱侃。没人理时,我也加入神侃的大军,毕竟我初中毕业了,比同龄人上学多,再加上还在县城待了一年,见得多,就吹得也欢了。父亲来过几次,看到店里人气这么旺,就笑着走了,母亲脸上的愁容也在减少。我似乎忘记了自己的瘸腿,沉浸在满满的红红火火中。
太阳不知疲倦地升起落下,日子一天天挪移。我的身体没有变化,性格却开朗多了。见了人,大大方方,递烟倒茶,彬彬有礼。银行里也有了存折,当然,这是父亲让我存的。他不要我挣得钱,说哥哥姐姐都成家了,他和母亲能养活自己,让我自己存起来。侄子侄女、外甥,他们见了我,也是非常欢喜。我这个长辈出手阔绰,他们的嘴馋了,来趟理发馆,我抽出一两元,就打发他们去隔壁的供销社,想吃啥就买点啥,谁让这儿买东西太方便了。
想着想着,太阳就溜到一边去了。我站起来,挪挪板凳,太阳的腿跑得挺快,我要追它,不然心里拔凉拔凉的。这么半晌功夫,没有一个理发的,我摇摇头,继续回想当年的荣耀。
什么时候店里的人少了,大概是结婚五六年后吧。小街那头,老张家的闺女开了“新潮理发店”。那天,响了好长时间鞭炮,年轻人都跑去看热闹。渐渐地,我就感觉,小伙子来我店里的越来越少,当时没有多想,父母相继去世,儿子才三四岁,妻子菊花一个人忙东忙西,我有空刚好可以照顾孩子。先前,人来人往,我是一刻也不能闲下。人少一些,不影响什么。
再说,我心疼妻子,她长得不说赛西施,却绝对算一枝花。开店到第三个年头的时候,父亲就对我说,留心给自己瞅个媳妇。我嘴上说“不急”,心里还有疙瘩,周围端端正正的人都找不到媳妇,何况我这副模样。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山后三仙寨一个小伙子理发时闲谝,说了他姨的女儿——菊花的事。早年他姨生病走了,丢下女儿菊花,父亲好不容易讨了一个寡妇,带着一个男孩。谁知,没有两年,父亲散手人寰也走了。丢下的女孩菊花可就惨了,上不了学不说,在家里饥一顿饱一顿,受尽欺侮,只有干不完的活。邻居们看着她可怜,也无能为力。闲谝的小伙据说他妈,也就是菊花的姨,还找过这个后母一次。可是人家根本不理,说有本事把这个扫把星领走。我留心听后,问了年纪,菊花小了点,比我小五六岁,就让他来时带上菊花,也让她散散心。
“看情况吧,我菊花妹一般都出不了门,母老虎可凶了,让她不是干这就是干那。”我就给小伙装了两盒烟。活该有戏,第二天晚上,小伙就把菊花领到店里了,只见菊花头发乱糟糟的,眼睛低下一块青色的於痕。原来,后母又打了菊花,菊花跑向姨家,还没进门,表哥就把她领到镇上了。我给菊花倒了水,去旁边的商店买了瓜子花生,还买了一包正流行小食品的“汾煌雪梅”。等她情绪稳定,露出笑容后,我又给她理了一个时尚的剪发头,对着镜子一看,这是一个多么漂亮的姑娘啊!当即,我有了自己的小算盘,就和小伙子说,一起帮助菊花。小伙子答应了,我就让菊花住到了理发馆。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回家,对父亲说了我内心的想法:多出一些彩礼,把菊花娶进门。两天后,我取出存折,用了比别人多两倍的彩礼,就把亲事定了。菊花住了几天,看我对她知冷知热,好吃的、好喝的,由着她,而且生意很好,我的父母又把她捧在手心,就点头答应了这门亲事。我们紧锣密鼓,两三个月功夫,就把婚结了。只是这中间,结婚证上,菊花的年龄做了一些手脚,因为她还不到法定的结婚年龄。
结婚以后,菊花就很少回娘家,先与我的父母一起在家,洗洗刷刷。后来,老人去世,我就多租了一间房,让她搬到店里,给我做饭洗衣,打打下手,很快,我们有了儿子。这么些年,吃的、穿的、用的,我样样不管,都是顺着菊花的意思。客人理了发,钱到我手里,我直接递给菊花。时间长了,熟悉的人直接就把钱交给菊花,我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好。这样的日子不算蜜里调油,也是和和美美。就是近两年,菊花动不动就发脾气,我还是把问题看在木器店里。菊花一闲下来,就朝木器店跑去,说是和壮壮妻子好,我看,醉翁之意不在酒。
“来,瘸子王,给我推个头。”老李喊着,我从太阳下的冥想中走出,心中暗暗骂着,却满脸堆笑地进到店里。
一番寒暄,我明知故问:“李哥,理啥?”
“平头呗,咱不敢搞那些花样。”
如今,来我店里的基本都是四十五岁以上的男人,年轻人不是进城打工,就是进了“新潮理发馆”。那个店主已经换了三茬,老张家的闺女挪到城里去了,店转让给自己的一个亲戚,人家经营了大半年,又去南方挣大钱了,现在反而是外地一个小伙开着。
“想想当年,咱们镇每个男人的头都麻烦过你爹,他可是给每个人剃过头。”
“你不也一样,镇上大人小孩,谁没在你的理发馆理过。”
我苦笑一下,“不行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赛一浪哦。进店的除过一些朋友亲戚,就是咱们这伙喽。”
“对呀,你这个瘸子王,当年不还是一上市,我爹的剃头担子就歇菜了。”老李意味深长地用他的破落嗓子说,“如今,也是年轻人少了,就是村里一些时尚的,也到县城理去了,那边理发馆也强不了多少。”对呀,我的理发馆一开,老李的爹——东头李爷爷就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哐当”一声,不知是菊花故意的,还是无意的,铁盆子磕着啥了。我假装没有听见,老李怔了一下,也没有言语。儿子大了,花钱多了,我的身体似乎也不好了,菊花她是很少笑了。不过见了外人,菊花倒是蛮喜庆的。特别是见了木器店的壮壮,似乎双眼都乐开了花。我睁只眼闭只眼,权当没有看见。越想越气,眼睛酸酸的,我实在憋不住了,就说:“老李哥啊,这个理发馆我不想办了。听说我那个上高中的臭儿子竟然去了‘新潮理发馆’理发。”
“胡说,你身体不好,这个店养活全家呢。再说,你的手艺可是咱们这儿第一人,谁不知道你瘸子王。”这位哥哥忽然拍着自己的嘴,“呸呸呸”几下,“理发王,干了将近二十年,谁不知道你?别胡思乱想的。原谅哥哥的这张臭嘴。”
“爸,那边的店比咱们强不了多少。”忽然儿子进门说,“昨天我去他们店侦察了一下,也实在是一般。”原来,这孩子是去侦查了,我鼻子有些发酸,全身竟没有那么冷了。
给老李理完了,我边收拾发渣边邀功似地喊:“菊花,菊花——”奇怪,往常只要我一理完,菊花就准时出现在旁边,客人都自觉地把钱给她。今天,我喊了几声,还不见人。老李说:“出去了,刚才我从镜子上好像瞅见她出去了,还提个袋子。来,给你钱。”我像蔫了气的皮球,机械地伸出手接过钱,懒得连嘴都怕张开。
“想开点,兄弟,人家皇帝都管不住老婆,何况你这么一个人。”老李拍拍我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好歹有儿子,长得像枪杆高了。”
我木木得一动不动,老李看了我一眼,摇摇头走了。我攥起这张不太旧的十元钱,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菊花,干啥去了,肯定是看我忙着,又去壮壮的木器店了吧。可是,她不是爱收钱吗,怎么有钱赚了还去了?平日里都是没人时,顺嘴说找壮壮妻子去了。今天,这可是怪事。刚才老李的话,好像也是言有尽而意无穷,我是又矮又丑,可我不缺心眼,什么叫“好歹有儿子,长得像枪杆高了”。这个女人真是没有良心,她在娘家过得啥日子,是我把她从火坑里拉上来,宠着她、惯着她的。可她,越来越不像话。从老李的话中,可以听出,大家都明白菊花的事,而且没有怪罪她的意思。不行,我得想个办法,趁着这件事还没有完全曝光,就把它解决了。壮壮的妻子如今在城里给孩子做饭,等到她回来听说了,撕破脸皮在镇上闹开了,估计事情不会有好的结果。自古以来,男女偷情的事一旦公开,吃亏的都是女方。虽说菊花有点过分,可她是我的妻子,儿子的母亲,动拳头我拼不过人家,可我用脑子,保护自己的女人是应该没有问题的。还是我先行一步,比让壮壮的妻子发现了好。
我给儿子打了一声招呼,说自己出去一下,尔后就走上街道。我朝木器店走去,要给菊花去送钱。我迈着两条短腿,故作平静地走去。越往前走,心中越感到慌乱,说真的,虽说同在一条街上,可由于平日里要守店,再加上心中膈应,我从来没有去过壮壮的木器店。只是远远看着这个店面由一扇小木门变成大铁门,再到如今后边还盖了小两层。到了,快到了,超市的老板娘不知问了我一句什么,我根本没有听清,顺手胡乱指指,嘴里说去木器店找菊花给点钱。也不管回答的是牛头不对马嘴,还是瞎猫碰了死老鼠,刚好答对,反正我目不斜视地走着。我一会儿一定要现场捉奸,让他们羞得无地自容,让菊花痛哭流涕的求我原谅。特别是壮壮,一定使他难堪的想死,我要让他跪在地上求我保密,千万不能让他的妻子孩子知道,不让镇上的人知道,并且自己扇着自己的耳光,保证从此不再打扰菊花,我就会原谅他们。不,菊花不能在壮壮家求我,我会让她先内疚自责,等她目睹了壮壮的怂样,再让她回去,等我回家再说她的事。也不用她跪下求我,只要她明白自己错了,我就会宽恕她的。男人嘛,要宽宏大量,不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最起码也要容得下自己的妻子。毕竟我的身体条件就是如此,只要菊花收心跟我好好过日子就行。
到了,到了,木器店的大铁门虚掩着,我轻手轻脚推开一点,悄悄走进去。好,没有一个人,大门里边的庭院很宽敞,有几件已经做好的家具,两三个书柜,还有几张大小不一的床,其他几个小物件我也没有心思细看,就朝后边的小两层走去。
“壮壮哥,这可是好酒。”菊花的声音,“这可是我瞒着我们家的给你送来的。”
这菊花也太贱了,我胸口发闷,自己跑出来约会,还给男人送酒。
“唉,这事——”壮壮沉吟道。
好一个壮壮,竟然不如一个女人,还人面兽心假慈悲,故意装作在推脱。
菊花紧逼着说:“哥啊,你就发发善心,看看我这么多次来家,你也知道,我家那位的身体。”
这女人,还真不要脸,说明不是一次来过。嫌弃我的身体,我就是腿不好,个子矮,可帅不能当饭吃,我挣钱过日子,那一样不如人呢?我今天一定要出出这口恶气。我屏住呼吸,悄悄听着。我要看壮壮这个伪君子还怎么装。
“对呀,菊花,你来王哥知道吗?他的理发手艺可是杠杠的。”
哼,哪里还敢让我知道,我知道了你们还能干好事,我等着菊花的的回答。“哪里还敢让他知道,理发的人少,挣的钱越来越少,他成天心里像猫挖的不好过。”
“好菊花呀,娃上学是正经出路。”壮壮说,“我还是那句话,你儿子先让他上学吧。”
咦,这怎么还扯上我儿子了,我皱皱眉头。
“你不知道,这小子现在不小了,他天生不是上学的料,贵贱不上学了,这几天都没去学校,还瞒着他爸。我好说歹说都不行,让他学理发,他就是不学,只说喜欢你这一行……”菊花还在絮絮叨叨说着,我似乎有些明白了。这臭小子这两天老在家晃荡,原来是生事呢。菊花好像在求壮壮,收儿子做学徒,学木工手艺。我半信半疑,仍然屏息凝神听着。
过了好一会儿,壮壮才开口:“好吧,可怜天下父母心。我算答应了,酒还是提回去,让王哥闲了喝去。”
我恍然大悟,原来,菊花确实在求壮壮收儿子学木工。我猛然一转身,撞上了旁边的花盆。
“谁呀?”壮壮问,我没有出声,只听他说,“是东邻的猫,它老从房顶就下来了。”
菊花没有出声,“回去吧,菊花,一家人再好好商量一下。只要王哥也决定了,你想让娃过来就过来呗。”壮壮接着说,“虽说你和你嫂子关系不错,可你嫂子现在没在,你来的次数多了,看有人说闲话,咱们可不敢让人戳脊梁骨,王哥可是能人呢。”
“壮壮兄弟——,喝两盅拜师酒。”我再也忍不住了,边喊边推开客厅的门。阳光一下子涌进门来,我才发现,自己就站在金色的阳光中,周围明亮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