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那个球
这是一条乡村小路。
毛波穿着一件军大衣,戴着一顶军帽,由一队人马伴随,走在这条小路上。
他的身后,有一支唢呐吹着迎亲的喜庆曲子跟着,一抬花轿一闪一闪地行进,轿里坐着还没有见过面的新娘。
新娘是啥样……新娘长啥样……毛波听到那优美的唢吶声,脑子里混混沌沌的。
到了家,嫂嫂和婶婶把遮住脸的新娘搀进洞房,新娘坐到床上,毛波立即脱下大衣,摘下帽子,跳上床去,跷起一条腿,想从新娘的头顶绕一圈。这是自古流传下来的风俗,为了防止新娘婚后过于强势,新娘一进门,新郎就要抢先给新娘一个“尿妖”,使她今后性情温柔、老实。她好象早有提防,一挥手,就把他的腿隔到一边去了。他打个磕绊,想再次抬脚,她已经躲到墙根,怯怯地站着。
他霍地跳下床来,把她脸上的遮布揭开,心里“哇”一声————那是一张多么美丽的脸蛋呀!
她腼腆地瞧他一眼,就垂头皱眉,坐在椅子上,两手搁在膝间,纹丝不动……
吃完婚宴,一个又一个的亲朋好友都回去了,夜晚闹洞房的叔叔阿姨们也离去了。繁琐的结婚礼仪都完成了,最后还有新婚夫妻同吃恩爱饺子。饺子装在一只红色塑料盒里,是新娘的弟弟跟随花轿送来的。婶婶从厨房里端着两只金边花碗和两双红色新筷子进来了,给他们把饺子分成两碗。他想到了母亲说的话,有一只饺子包着一枚铜钱,谁咬到谁就有福气。他默不作声,急急地吃急急地咽,想一口咬到那只包着铜钱的饺子。她却慢嚼细吞,毫不在意的样子。眼看碗里只剩三四个饺子了,婶婶一把夺过她的碗,递到他手里。
突然,听到轻轻一声叩牙的响声。他定神一看,在她上下牙齿间,咬着一枚金黄的铜钱。她的脸眨起一阵红晕,用手指夹住铜钱,塞到婶婶手里。“还是新娘子有福。”婶婶笑着,拍着她的头,“嫁了个军人,谁有这福气!”
婶婶把铜钱递给毛波,用眼睛和嘴巴示意他放到嘴里去!
金黄色的铜钱,沾着新娘的唾液,湿溜溜的。他有点难为情 ,一仰视,她正专注地瞅着他,神态很严厉。她在心里琢磨:他难道会嫌她的唾液脏吗?他一下把铜钱塞到嘴里。他的口腔里便产生一种奇妙的滋味,香香的,甜甜的,心儿也忽悠悠飘浮起来。一侧头,他看见她低下头去,脸上已露出了一丝丝羞怯,现出两个美美的酒窝。
“婶婶,铜钱,我咽进腹里去了!”他半认真半开玩笑说。
婶婶忍着笑,用手掏出他嘴里的铜钱,压在床席下,捶捶手,圆滑地一笑,压低嗓音:“知道不?两人的头要一齐贴着铜钱。”立时走出门,从外面把门带上了。
她的脸倏地嫣红了,双手捂住脸颊,腰也弯下去了。
他的脸发烫,木木地坐着,喘着粗气。父亲和母亲送走了婶婶,父母里屋的门也咣当一声关闭了,家里静息下来了。
毛波心跳得厉害。新娘依然双手捂住脸颊,低着头,弯着腰,出气一口粗一口细,声音越来越不匀称。他站在床边,瞧着隔他两三尺远的新娘,好象今天不是第一次见面,而是早见过好多次,早就熟悉的。对了,他日夜在心里期盼着、希冀着、描述着的,不就是这样一位称心的姑娘吗?不,她比他想象中的模糊的影子可爱多了。
他不感到生疏,先用手搭在她的胳臂上,轻轻地搂住。今天早晨才把松散的刘海和鬓发一齐收拢到脑后扎成了一个高高束起的马尾,使得做姑娘时笼罩着的脖颈和耳朵全露出来了。她的身上,有一种奇特的香味扑到他的脸上来。他紧紧地拥抱着那温暖的胳臂。
“好啦……别抱啦……”她解脱他的手臂,自己也挺身正坐了,“我有话……有话同你说。”
“说呀!说给我听呀。”他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我……”她抬起头,疑惑地瞧着他,“我没上学,一个字不识……你不嫌弃吗?”
“我慢慢教你认字,写字。”他笑了,不觉得这是什么严重事情,随即摊开一张纸,从口袋上拔出一支钢笔,刷刷刷在纸上写起来,“看,这是你的姓名:李————红————梅。”
“我能学会吗?”
“能!”
他把钢笔给到她手里,将她的手和笔一起握在自己手心,脸贴着她的脸,在纸上一画一笔写下她的姓名。
她转过头来,眼睛里升起一缕雾样的东西,象小河早春蒸腾的水汽,颤着声说:“再教会我,写你的姓名……”他照样将她的手和笔握在手心,一画一笔教她写了“毛……波”两字。
写完,她在两个姓名之间,画了一颗“心”的图样,然后端量着,久久地端量着,从席下取出那枚铜钱,用这张纸包好,又压在席下。
他恍然明白,这个没有文化的农村姑娘,感情是怎样的细腻啊!
她站起来,沉静地盯着他的眼睛,然后倾身扑进他的怀里……
第二天,天色完全亮了。毛波起床吃过早餐后,看到新娘提着一桶脏衣服走到河边去了。
毛波也走到河岸上来了。河岸上全是又粗又壮的大树,那株大樟树,要两三人手拉手才能抱过,中间已经空心,而枝条依然茂盛。临近水,樟树的寿命是很长的……
“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他从岸上顺着弯弯曲曲的路走下河来,看见了红梅。她蹲在河边洗衣服,捶呀,搓呀,涮呀,河水中漂着肥皂的白色泡沫。
“回去吧!”
“我一会儿就洗完咧。”红梅转过头来,轻轻嘘了一口气,妩媚地笑着,“马上完。”
“回去!”他抓住装衣服的塑料桶,“回去,陪我坐在屋里,啥事也不要做!部队发来紧急通知,要我提前速回部队,去朝鲜打仗。咱俩在一起……只有三天了……”
“你坐到这儿。”她指着身边的一块大石板,“这些都是你早几天换下的衣服,你不能穿着脏衣服走呀!”
“累了吧?歇一会儿。”他说。
她脉脉含情地盯他一眼,温馨地笑笑,把手上的水在衣角上擦擦,和他靠肩坐在石板上。四周是高过人头的野草,鸟儿的叫声响成一片。它们在野草里嬉戏、追逐、热恋,然后合伙衔草到树上造窝、产卵,哺育幼鸟。
傍晚柔和的河风吹过野草,她秀美的鬓发拂到他的脸上。她闭着眼睛,靠在他的肩膀上。
“朝鲜很远吧?”
“很远很远。”
“你……不去……不行吗?”
“打仗是军人的天职,怎能不去。”
“我总感到……害怕。”
“不要怕。”
“你走了,我想你怎么办?”
“……”
他有些回答不了了,看见她的脸上,泪珠簌簌地滚落下来。
“不要哭。”他说,自己的咽喉也哽住了。
“我没有哭。”她噘起嘴,“让我把眼泪流完,免得你走后再流。”
“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一家人我都放得下心。爸妈年龄还不大,有哥哥照看。”他说,“只有你刚进门……一个人……”
“不要惦记我。”她看他难过了,反倒一挺身子,给他宽慰,“我小时候啥苦都吃过,不会怕苦的。爸妈做人真好,待我亲切,我跟在亲爹亲娘跟前一样……”
多好的爱人啊!
“朝鲜在什么地方?”她问。
“在鸭绿江那边。”他指着东边的天空,几只老鹰正在天空悠然地飞翔。
“我们离得太远太远了。”他说。
“不远不远。”她说,“你永远永远在我跟前。”
她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折叠好的纸,这张纸是他们在新婚第一夜里,他握住她的手,写下两人名字的那张纸。里面包了一枚铜钱。而且纸上有她画的一颗心的图案。那枚被他们夫妻合吮过的铜钱,“当”的一声掉在石板上了。
“你……永远在我心里。”
远处有脚步声,毛波放开了握着红梅的手。野草中的荒地上,闪过一个人扛着锄头的身影。他看出来,那是父亲,他老人家知趣地躲到野草中去了。
新娘继续去洗衣服。他走上了河岸,静静地站在那株大樟树下,望着那一块石板,望着红梅抡着棒槌给他搓洗衣服的所在地,望着红梅楚楚动人的倩影……等到她洗完了衣服,两人一起喜滋滋地回到了家中。
过了三天,他回到部队参加抗美援朝。
他从朝鲜胜利归来,转业分配到城里一家工厂当政工科长。每个星期六,骑着自行车回家,和父母妻子高高兴兴欢聚一天,周日晚再去城里工厂上班。一家人和和美美甜甜蜜密地过日子,左邻右舍亲朋好友谁不夸他们一家人啊!父亲是最开明的公公,母亲是顶贤良的婆婆,妻子是最温顺的妻子,儿子更是活泼可爱的宝贝。而他,也是当时最值得村里父老乡亲骄傲的伟人!可谁能料到,两年不满,在朝鲜仅仅只是认识的一位女医护队员也转业安排到了政工科。两个在战火中结识的战友,从同志和上下级的普通关系,迅速发展到……他和她恋爱结婚了。
再次结婚是幸福的,而与红梅离异又是痛苦的,没有医护队员给他的欢乐做安慰,他是很难忍受离异的痛苦的。他在朝鲜的几年里,和家庭的感情多少有些淡化了,而红梅却和这个家庭结成了血肉相连的关系。父亲和母亲横下一条心,坚决把叛逆的儿子赶走,甘愿和红梅一起继续过他们的农家日子。
“滚!远远滚,永远不要进我的家门!”父亲说。“你享你的富贵荣华,我过我的清贫日子,我和孙孙哪怕饿死,也不会向你求拜!”母亲也气呼呼“咣当”一声,把院门关上了。
他从关着的院门口,走到村口,发现树后、墙角、墙侧躲藏着不少看热闹的村人,都用一种如此鄙视的目光看着他!他静默地走出村,过了石桥,进了城……
他和后妻的家庭是幸福的。她比红梅长得更美,用“清水出芙蓉”来描述毫不为过。精致的脸蛋,红润的小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说话温和,识书知礼,对他体贴入微……短短的热恋时期一过,他却从她身上感觉不到红梅那些特有的感情。他经常暗自思念红梅,对她有一种内疚的心情。如果红梅也象父母一样恶毒地咒他、骂他,也许会把她最初给他的美好的印象冲淡,可是,她除了伤心地哭,就是苦心地劝,劝不下,就让他随便,什么也不说,从不伤害他……他的心里,还留下了对红梅的情,更留下了对孩子的爱。在城里有时遇见村里的乡亲,他就托他们带些钱和衣物给孩子。想不到,这些东西过后又被村里进城的乡亲用包裹带回来了,而且捎来父亲或是母亲的气恨话:“稀饭粥、稀饭汤,能养大毛波,也能养大孙孙!”
他对父亲母亲开始憎恨。尤其使他不能谅解的是,红梅一直茕居着。想不到,哪有这样固执的公公和婆婆,红梅太苦了。如她能找到一个合心的男人嫁了,对他的心也是一种慰籍。可是许多年头过去了,她依然在没有丈夫的公公婆婆家里过着。这种缺少爱情的生活,她怎么过啊……
一九七七年,他算着儿子已年满二十岁了。这时,他早已升任这家中型工厂的副厂长了。适逢工厂招工,有一批招收农村青年的名额。他想到儿子,想尽一尽父亲的职责。他写了一封信,要儿子来找他招进厂。
没想到儿子没有来,任何人也没有来,却来了一封回信。儿子说他在家乡生活还好,爷爷和奶奶年纪大了,母亲也接近老年,农村生产队里,一户人家没有一个壮劳力是不行的,吃水都有困难……
后来到一九七九年,儿子要举行婚礼,他从城里回了一次家。到了村里,一眼就看见家里的房屋、院子。院子的门锁着,不用问,一家人肯定不在屋里。靠河这一排老房屋的西边,以前是一块荒树野林,是他和小伙伴们打弹弓、掏鸟蛋的乐园,现在是一幢幢漂亮的新砖房。他早听说,儿子已经盖起一座新房,可能就在那里了。
村里的年轻小辈,没有谁认识他,而他也不认识他们。看到那边一户人家,门口有好多人,他走过去,才有一位老妇女看到他,睁睁眼睛说:“这不是波娃子吗?”他也一眼认出,这是婶婶。教他把恩爱铜钱塞到嘴里去的婶婶呀,驼背勾腰,拄着一根棍子,满头白发,真的老了。她再睁眼瞧瞧他,感叹他也老了。
一些年纪大的老人围着他,这里长那里短地同他交谈,全没有怨怪他的意思。当年他们数落他,现在他们不提那些事,和他说话和和气气,彬彬有礼,敬佩他当了官,有地位,是城里人了。
一会儿,他的母亲,还有前妻红梅,从外边回到家里了。婶婶吩咐一名中年妇人叫红梅出来迎待客人。她知道他此刻犯难,怎么能冒昧进去呢?婶婶真是好婶婶,老了仍然知人心。那妇人迅即出来,在婶婶耳边轻声地说着什么。他猜想,那妇人十有八九是说红梅不愿出来迎接他。婶婶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跟婶婶进去。”
他跟着婶婶走了几步,身后传来一些人的窃窃私语声:“现在看来,人家当时在城里成家,倒是没错!”“城里条件好,夫妻双职工,吃穿不用愁,带着儿女吃商品粮,让儿女都参加了工作!人家有文化,看世事就是远……”“比咱没文化的‘瞎子’眼光好哩!”
是这样吗?此一时彼一时。乡下人现在这样看世事,乡亲们现在这样评论他。他却想着,假如当初不离开红梅,现在在家乡也应该建了一栋院房,退休之后,帮助儿子耕耕责任田,种种蔬菜,前院养一些花,后院养一些鹅、养一些鸡,到河里勾勾鱼,这样的农家生活,有什么不快乐哩。但是,乡村人现在却夸赞他当时是有眼光有勇气的决策……
进到院子,里屋门口,暮气沉沉的母亲和头发灰白的红梅在迎接他。
“妈————”他走到母亲跟前,带着懊悔的语气,声音有点哽住了,顿了一下,他转过脸,“红梅————”
母亲嘴角抽搐似的颤抖着,没有应声。
“你……回来了!”红梅招待他,眉梢跳了几下,“坐椅子上。”
这熟悉的声音,几十多年没有听到了,显明,声音和她的外表一样显老了,退化了,藏伏着暗暗的凄悲的意韵。
他在椅子上坐下,迫不及待地点燃了一支烟,问母亲:“我爸呢?”
“看牛去了。”母亲说,“这几年家里养了一头母牛,生了一个小牛崽。”
父亲年龄有七十五六岁了,还要养牛耕田,他却按国家规定还有几年就要退休。
婶婶端来了一碗凉面,面里还加了三个鸡蛋,放在他的面前。他知道,家乡人只有家里来了贵客,才会做凉面和鸡蛋招待。每当过年过节、红白喜事,大家也都习惯吃凉面。他此时腹中空空,饥肠辘辘,那碗里的芬香,一下子撩逗起他的食欲来。
他捻熄了烟,拿起竹筷子,搅拌起长长的面条。这空隙,红梅赶紧从他筷子下把碗端起来了。他一愣,抬起头,以为她要惩治他、报复他。
“我去锅里热一下。”红梅说。
毛波脑袋里“咚”的一下,足足麻痹了一分钟,象突然遭到雷击似的……
她和他结婚的那年冬天,冷得人哆哆嗦嗦的,她给他用新打来的井水冰了一碗凉面,拌了麻油,调了葡萄干、芹菜、豆芽和红糖。他吃的好香。可是,过了一会,他的肚子疼起来了,疼得在床上打滚。
她急得抓耳挠腮,手乱脚忙,眼泪嗒嗒地流。
母亲走过来了,问:“吃啥了?”
“凉面。”她恐慌地回答。
“他从小肚子不好,吃不得冷食,过了凉水的面,要到沸水里再热一下。”母亲说,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我忘了嘱咐你。”
“可他……怎么不说呢?”她还是流着泪水,埋怨自己也埋怨他。那埋怨声里含着怎样的一种痴情啊。
“他嘴馋!”母亲心疼地瞧着红梅,替她解说,然后就坐在床上,伸出一只手,掀起衣服,在他的肚子上轻轻地按摩。他有时吃了溪里的水,有时吃了酸梨酸桃,一次次犯肚子疼的时候,母亲就这样按摩他安然入睡。母亲的那一双亲热的手啊!
母亲按摩了一会儿,他的肚子不疼了,就出去了。
他和她都明白,母亲这样按摩,是给儿媳妇看的。
她照母亲的姿势坐在床上,把手伸到他的肚子上,轻轻地揉着、按着……那是一双多么温柔的手……
我去热一下。
她一直记得他不能吃凉面的毛病,而他自己连这一点也忘记了。在朝鲜战场的炮火硝烟里,恶劣的生存环境,早已磨练出他一副化石消铁的胃肠……这些她都记着了。
尽管是这样,但她还是有顾虑,不放心。
我去热一下!
她端着一碗热面进来了,双手递到他的手里,然后转过身,低着头,坐到一条凳子上。
他看着热气腾腾的面碗,再也控制不住心头的酸痛,眼中的泪水猛然涌出,滴在碗里。
他抬起头看红梅,红梅也瞧着他。屋子里很寂静,院里嘻嘻笑笑的打闹声,更反衬出这一间屋子里静谧的氛围。他终于克制不住,面对红梅,咽咽哽哽地说:“你……受……苦了……”
她严严捂住自己的嘴巴,哭不出声来,眼泪却顺着鼻子两边淌下来,从手背上滚过,滴在衣服上……久久地沉静之后,她一抛头,扬起来,说:“过往的事,再……不要提了,不要说了!”
她倘若怒骂他一顿,他的心里也许会好受一些。但是她没有骂,离婚时没骂,离婚后也没骂,今天他和她面对面,她依然没有骂。她对他太宽宏了,这种宽宏给他产生的内疚心理,一天比一天增加,在岁月的流逝中无法排除。
“我错了,第一步就是我错了,第二步是父母有错。”他终于把积压在心头的话,象竹筒倒豆子一样说出来,“只有你……是最完美的……”
她的眼里现出一种昂然的表情,说:“不怪父母。他们叫我去再嫁,是我不愿。”
“为什么?”他问,“你何苦折磨自己?”
“我……的心里……再装不下……他人……”她又严严地捂住嘴。
他真的傻了,“唉”了一声,似乎震撼了他的心灵深处。半晌没听到他说出话来。
事情到二0二一年,他已90岁高龄,二婚老伴仙逝。他从城里回到家乡,与前妻重新举行了婚礼……
要想美好地度过一生,就只有两个人结合,因为一个人就好比是半个球,而半个球是无法滚动的,所以每个人的重要任务就是找到和自己相配的半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