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领地
毛豆和八千是两条“比熊”狗狗,它们分属于两个互不认识的老头。一个老头叫老古,访古问今的古;一个老头叫老谈,洽谈会的谈。
老古和老谈同时住在南门河游园周边,每天都要出来遛狗。老古跟着毛豆从北边的一条巷子口进来往南遛,老谈唤着八千从南边的横堤路上插过来往北遛。
公园很大,加上时间不一样,他们遛狗一直没有碰面,所以,他们的狗狗一直相安无事。如果事出偶然,无辜相遇,如果是两条公狗,它们就有可能会打起架来。
恰恰,毛豆是公狗,八千也是公狗;且两条狗的年龄相当,个头也长得差不多,“比熊”狗狗又是喜欢打架的品种。这么长时间相安无事,应该感谢老天爷在照顾他们,没有让他们相遇。
毛豆是一条白毛犬,只在两只耳朵根后面,掺有两缕淡黄色的杂毛。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像主人做的隐蔽记号。毛豆性格温和,古老头的性格比毛豆更温和——都说狗性随人,真没说错。
毛豆很听话,自我约束力很强,不需要古老头拴狗绳。它每天就那几个步骤,早晨跟着古老头出来,过完早,便顺着这条巷子口,往公园这边过来。靠近巷子口的公园里,有一片小小的湖泊。湖泊岸边,是一块相对来说很大的林荫地,青草坪。几条林荫小道,在树林里弯弯曲曲,时隐时现,颇有幽幽草木深的韵味。
古老头在林荫小道上漫步,真正地慢腾腾地漫步;毛豆则在草坪上,慢慢地一腿一步,往来行走;到处闻闻嗅嗅,寻找它昨天留下的印记。
狗狗有占地盘的习性,毛豆每天过来,都要撒尿留气味,牢牢地巩固它的生命领地。
古老头则耐心地跟在毛豆的后面走,毛豆去哪儿,他就去哪儿;不急不躁,也不管毛豆往哪儿走,漫无目标。
而八千呢,就是个毛躁狗,不管跑到哪里,喜欢乱蹦乱跳,喜欢咬路人的裤脚,需要谈老头呵斥制止。八千进公园,领地意识薄弱,带有侵略性;它就喜欢东张西望,喜欢停留,看看有没有漂亮的美女狗狗。八千走路,从来不看方向。一闹就走错岔路口,需要谈老头发出指令才能“回到正轨”。表面上看,八千似乎属于无脑形态,没有操什么心。
这一天,古老头和毛豆从巷子口进来了,谈老头和八千从横堤路上进来了,又同时往相交的那块林荫地走过来了。毛豆与八千有了遭遇的可能,一场狗狗的战斗正在悄悄酝酿。
谈老头唤着八千,朝林荫地走过来。两人的潜意识里,根本就没有哪里的路还不准走的概念。
首先是毛豆下意识的警觉到,有狗狗砸场子来了。它突然像变成另外一条狗,昂起脑壳朝着八千的方向,汪的叫了一声。
“怎么啦,毛豆?”古老头吓了一跳,朝四周瞄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你乱汪什么,别吓到了别人?”
八千突然听到一声狗叫,也像突然变成另外一条狗,吓得一下子四腿发软,趴在地上不肯往前走了。
谈老头叫喊:“八千,过来。跟你一样的狗,你怕个什么?”
主人发出指令,八千不得不爬起来,继续朝主人靠拢。但神情明显紧张起来,腿脚明显僵硬起来,步子也慢了。往日那种张扬的性格,一下子收缩进一身绛红色的毛发里面,藏住了。
毛豆看到八千没有被恐吓住,继续大摇大摆地闯进来,有些生气。它一改往日的温驯形象,露出凶悍劲头;它迅速调整位置,做好了保卫领地的准备,并发岀“汪汪”两声警告。
八千看到毛豆拦在路上,并表现出了不友好的状态,它犹犹豫豫地停下脚步,望着谈老头,希望主人能为它清除路障。
谈老头问古老头,“是你的狗吗?”
古老头说:“是我的。”
谈老头说:“那你还不管住你的狗?”
古老头说:“我管不了狗狗,平时都是我听它的。”
谈老头瞟了古老头一眼,明显地露出蔑视的神情,“管不住狗,来逛公园怎么不拴一根狗绳?”
古老头脸露尴尬,唯唯诺诺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它不会咬人。”
“咬狗也不行呀。”谈老头折转回身,“走,八千。我们回去,好狗不和烂狗斗。”
也许是毛豆听懂了谈老头这句话的内涵,也许是毛豆想对八千提出严重警告,竟然主动发起了进攻。
只见毛豆嘶吼着,像箭一样的射过来。
毫无战斗经验的八千一下子被毛豆掀翻在地。不过八千很精明,连翻几转,爬了起来,也对着毛豆吼叫。只是八千缺乏攻击意识,不会主动还击,又死挺着不退让,明显的处在下风。
真正打起架来,个头都差不多,都还年轻有血性,八千不一定会输。可能是听惯了主人的指令吧,一旦主人不发指令,它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这种场合下,在这种情景中,谈老头肯定不会这么指挥,“八千,给我上,给我狠狠地咬它。”谈老头唯一能发岀的指令只能是,“八千,我们撤。”
八千听到指令,撒腿朝来的方向逃跑。
古老头管不住毛豆,只能任其追咬八千。
谈老头见毛豆不依不饶,迅速伸出脚来阻挡毛豆。加上八千已经逃离了领地,毛豆便停止追击,坐等后面跟过来的古老头。
狗斗期间,狗叫声吸引来了许多路人。他们也不吭声,只是露着笑脸,观看狗斗。
狗斗结束,有人想验证“狗咬狗,一嘴毛”的俗语是不是真的。反正没事,有时间,就四处瞄了瞄,根本就没看到一丝狗毛。
出人意料,一场狗狗的战斗,连一嘴狗毛都没有留下。
人群散去,一切又恢复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