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圈皮
鸡圈皮
鸡圈(juàn)皮属于菌类,薄薄的,呈半透明状,在青龙山上分布很广,在夏天的雨后,冒着雨,山上会有许多捡拾鸡圈皮的人,有大人,有孩子。
雨后,我会拎着一个小篮子,来到村西的青龙山上捡拾鸡圈皮。在灌木丛下面,在青草下面,鸡圈皮到处都是,只一会儿,我就会拣到半篮子的鸡圈皮。
我把这些鸡圈皮拿回家,母亲把鸡圈皮在水里洗了好几遍,母亲说,这山上沙多,粘在鸡圈皮上,如果洗不干净,吃在嘴里就会硌牙。母亲又让我到门旁的菜园里割了韭菜来,把韭菜洗净切好,就和鸡圈皮放在一起炒。
鸡圈皮炒韭菜要爆炒,不能慢火,那样炒出来的韭菜鸡圈皮,口感不好。母亲每次炒出来的韭菜鸡圈皮,都是清脆爽口。把韭菜鸡圈皮包在煎饼里吃,味道更好。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村西的青龙山,是乡亲们的聚宝盆。王巷村半山半湖,淮沭新河东边的田地,被称为“东湖”。“东湖”其实也名副其实,每到春末夏初,连续不断的几场雨水,就会把地里的庄稼全部没在水里,像一片汪洋大海,所以乡亲们都称这一片土地为“东湖”,光地名就有“大洼”、“雨堰”等。
但王巷村也是幸运的,向东的纪荡村、相哨村、王烈村,向北的安营村,向南的秦范村、虎山村、周徐村,乃至平明镇的大片土地,都被洪水所淹没,只有村西的青龙山安然无恙,山上的山芋、玉米、黄豆、花生、谷子等旱作物,依然青枝绿叶,一直到秋天,山上的各种农作物被乡亲们运回家,就成了一年的口粮。
靠山吃山。这青龙山上不仅生长着庄稼,还有多种矿产,最有名的就是金红石和云母。山上有一条东西向的很深的山涧,下雨的时候,山涧里的水向山下流去,夹带着大量泥沙,浩浩荡荡,经过村南的一条小河,一直流入淮沭新河。
雨水过后,山涧里一片空阔,只有或浅或深的水塘,大量的砂石裸露在涧底,这些砂石里就藏有金红石。我独自一人拿着铁制的小耙子,还有用布缝制的小袋子,来到山涧里,用铁耙在沙土里寻找金红石。这时候,山上寂然无声,偶尔会有鸟声传过来,头顶上会飘过一片片的白云。为了驱赶寂寞,我会哼唱刚学来的儿歌:
财神财神进大门,
两脚踏踏是金银。
一棵摇钱树,
一个聚宝盆。
聚宝盆里开金花,
富贵荣华第一家。
或者蹲着刨,或者坐着刨,运气好的时候,一个上午会捡到半斤至一斤的金红石。回到家里,母亲问,今天拾了多少啊,小二子?我说,今天山上捡金红石的人不多,我捡了不少,能有一斤多吧。等积攒到好几斤的时候,我就会把金红石拿到村子北边的安营石粉厂卖掉,然后把钱拿回家交给母亲,好补贴家用。
从五六岁开始,一直到十来岁,我时常会独自一个人去山上捡拾金红石,不仅山涧里有,山上的地里也有金红石,曾经有人在地里拣到比拳头还大的金红石。刚开始的时候,在山上的花生地里,鸡蛋大小,鸽子蛋大小的金红石,随处可见,后来拣的人多了,裸露在地表的金红石就逐渐地少了。
在山的南坡上,有一个很大很深的山塘。日本侵略中国的时候,日本人曾在这里开采云母,,然后再运往日本。日本投降以后,这个云母矿井就废弃了。后来,这个曾经垮塌过多次死伤了许多人的旧矿井里就蓄满了水,年深月久,这个水质清冽的山塘里就衍生了许多的神奇故事,扑朔迷离。
曾经有人在中午的时候,来到这个山塘挑水浇地,看见水面上浮着一双绣花鞋,这个人就下到水里,想把这双绣花鞋捞上来。他往绣花鞋靠近的时候,绣花鞋就不停地往深水处漂浮,他只好往深水处游,后来人就再也没有上来。
再后来,只要提起土晶(云母)塘,大家就会浑身起起皮疙瘩,夏天就是再口渴,或者需要挑水浇地,都是绕道到别处去挑水,或者到山涧里的水坑,或者到很远的小岭口,需要走很远的路。在山塘的东面,有一条通往房山镇的必经之路,一个人路过的时候,心里都有点发毛。阴雨天气的时候,甚至有人听到从山塘里传来的孩子的啼哭声,尖厉,持久。
相传青龙山上有一个八角琉璃井,有一天早上,一个农民赶着牛去山上放牛,在山的坡地上,他看见一个很大的有着八个角的琉璃井,井里全是金光闪闪的金银珠宝,放牛人都看呆了。金银珠宝都是在井底,他没法下去,只好跑回家取梯子,待他赶回来,满山找遍了,也找不到八角琉璃井了。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这座有点矮小的青龙山,真的是一片洞天福地,是这片土地上的父老乡亲赖以生存的宝地。有了这座山,乡亲们吃的、用的、花的,都有了保障。生活虽然不是很富裕,但是维持温饱还是没有问题的
多年以后,那个捡鸡圈皮的男孩,已经离开了青龙山的视线,但是我的根还留在这里,这里的一草一木,让我魂牵梦萦;这里的每一缕风,依然带给我长久的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