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国学大师
☐马同儒
“国学大师”称号,更多的应该是个伪命题。凡读书人通读经史子集,包括诸如诗词歌赋的要义,以及天文、地理等,对于一生与书本打交道者来说,遇上博闻强记者,或许能够做得到。通读了的结果,能从博学中形成新的理论学说不易,更多做些传承和授教工作,身上光圈不多,但对社会有积极贡献;最多还是人们常说的“百事通”,即侃家,这类人亦不少,说起来头头是道,做起来没有一门可以拿出手的。其实,说起做学问,最多是能够饮“一瓢水”足矣,谁也难以逾越“术业有专攻,闻道有先后”的古训。
人的一生不可能把所有的事做完,在有限的时间里,做好一件事就不得了了,也就是说把每一时期内的事做好就是赢家。对此,做学问尤其是翻古籍的事,在量化的前提下,关键是能选一个突破口有所作为。中国文化,尤其核心内容,比如十三经,历代该被注、义、传、疏的都差不多了,若要出新意,关键在择某一领域,具体说在某一项上有所建树就算是文人了,而那些“大而全”虽阔,不可图,“空而悬”虽明,不可揽,即便做到了训估、考据和注疏,但如果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即没有经过研究出来并形成自己的理论体系,亦不能说成是国学大师。古时候的学问家,一生就是一本书,就为这一本书而费尽周折,消耗了精神。中国的文祖孔子著了多少书?主要还是收集整理了《诗》三百篇,至于那个《论语》,还是门徒和后人收集整理出来的;司马迁就那么一本《史记》,李时珍就那么一本《本草纲目》。一本能够流传下来,就是赢家,就是对人类的贡献。中国历史上只有一本书的人可谓群星璀璨,辉映着灿烂的中华文化长廊。
言与此,再说“国学大师”,它的定义不是概而全,全而精,精而博,世上没有这么好的事,全被一人赶上了。“国学”,顾名思义就是一国之传统文化;“大师”,就像国家评出的各类“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一样,无非指在某一学科,学问深厚,思想前卫,成果显著而已,并非无所不能,就像开医院,内外科、小儿科、妇产科,以及耳鼻喉科等均能行,可以包治百病。事实胜于雄辩,实实在在地说,像目前还谈不上什么饱学,刚刚拣起书本没几天,还需扑下身子如饥似渴地学,不可动不动搞个什么“集大成”的垒台,吆喝着若干人摇旗晃动,没见坐冷板凳作了多少“素书”,还听闻有的正文三页半,却先看到满满一页纸的头衔介绍,把能揽到的头衔尽量揽到自己所有,那管旁边坐的就是真命先生呢,恨不得把吃了几天小灶的经历都写上,但毕竟正文与介绍比例不对,据说不得不忍心割爱删去了多少个而悲天呛地,只为担心世人不懂风情,故如此耳。仿佛只有这样,方显“大师”的风度和派头。营造氛围也不是这个营造的法子,历朝历代也没有留传下来这个记载,就是时下没有这个规定和说法,如果硬要拿出一把扇子而遮遮掩掩,那是一个道走到黑没有前途。从理上讲,说小是态度问题,说大是道德问题,实际上是一种学术不端的腐败行为。学问就像自然风景一样,评比什么样的等级,它应该有个要素参照标准,什么是好东西人见人爱,亦是个不是标准的标准。对此,应当守住“居丰行俭,在富能贫”的做法,逢人少讲些享受什么级别待遇的荣耀,享待遇与拥有成果多少成为对等关系方可称为正位;多讲些锦囊里装有多少妙言的实力,这才是与人才称号相配和所需要的硬核。好好弄出一本书来传世,让后人去评或“专家”,或“学者”,或“大师”的好一些。总之,德要配位,不然不祥。
大师的修行应当是这样的,盘藤虽苍,亦羡新苗;横水虽壮,亦慕泉溪;山顶虽高,亦俯山根。大师的胸怀应当是这样的,居此高而彼亦有高,手握妙笔而另有墨饱,护于犊子而其亦有信徒。大师的行为应当是这样的,莫赖扫尘依风,它处亦有敝帚;莫结百丈冰块,春天自有风吹;莫顾自家园子,天外还有四海。如果有大师,应该具有“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的性格,像山一样的厚重,临风时像山崖上的一棵松树,自持、固守是遵循的品德;像水一样的坚韧,流淌时像草丛中的一棵幽兰,孤独、芬芳是自然的品质。如果有大师,应该具有“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的胸怀,像水一样温柔,上升时像旋风中的一朵云彩,聚集、快乐、是天空的知遇;像泉一样的习惯,倾泻时像老者的脾气,包容、海涵是尊贵的形象。如果有大师,不是写了多少文,而是没有误导人,他应该是一种风范;如果有大师,他是渡了多少人,还是化了多少事,他应该是让后世敬仰的模样。
故如果有大师,他应该是内观的透明,是一盏不灭的油灯,是照亮黑暗里的光明;如果有大师,他应该是外围的火苗,是一束点燃的希望,是撒向人群中的温暖。总之,如果有大师,他应该像孔子,像司马迁,像曹雪芹,像谦虚一样,像包容一样,像使命一样。
凡言国学之学力,专家多,学者有,大师稀、大师少。不管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管就位于何处,区别就在于所涉及的领域宽广和范围的大小而已,而最终获得崇高荣誉的范围和多寡,完全取决于到底能拿出手的东西多少所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