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青山一路情

　　　　　　　　　　　　　一路青山一路情
　　
　　自２００６年正月初四回乡扫墓后，就一直没有回过老家。人们常说故土情深，我虽然外出谋生四十余年，老父也已作古，老母也随我们三兄妹外出，但家乡的青山绿水总让人魂牵梦萦，何况那里还有父老乡亲、亲戚朋友呢。

　　这次回乡主要办三件事，一是参加侄儿的婚礼，二是向家乡图书馆捐献图书，三是给父亲、爷爷、奶奶扫墓，同时也少不了与老师、朋友、同学、亲戚聚首叙旧。

　　第一站到的是茶陵县城。这是哥哥工作了近四十年的地方，也是妈妈住得最多的地方，还是我来往最频繁的地方。因当初在大学读书时我就与茶陵籍同学交往最多，所以毕业后也就与他们交往最密。他们对我也格外用情，只要我到了茶陵，他们就尽可能地聚集在一起，大家痛痛快快地玩上一两天，他们还特地为我成立了茶陵同学会，由学化学的一位同学当会长。

　　侄儿的婚事一办完，我就急着要回炎陵，我正想跟哥哥说这件事，恰好他正在给我一位当文化局长的学生打电话，他要我也说几句，于是我拿过话筒，与那位校友寒喧起来。他对我说：“郭老师，对不起，按说您来了，我应该陪陪您，可省里来人观摩我们的节目，我只好失礼了。”他又问起我的行程，我告诉他，我将于第二天乘班车回炎陵，他立即说：“老师捐书给炎陵县文化局，我们是同一系统，就让我派车送您吧。”我本不肯，可他坚持说让他尽点心意，我只好顺从他的意思。

　　从茶陵县城到浣溪，基本上是绵延起伏的丘陵，过了浣溪，就是绵延几十里的峡谷，两边是千米左右的高山，中间是洣江，形成两山夹一河的态势，山势蜿蜒如龙，水流曲折似带。不过衡炎高速通车之后，因距离缩短了近一半，人们大多走高速，而不走原来的１０６国道，这种特异的风光也就时断时续，一进入隧道，人们也就见不到洣水两岸的奇特风光了。过了炎陵县的分路口，小车下了高速，又驰行在１０６国道，将近１０里左右又是丘陵地带，只是快要进入炎陵县城时，才再次出现两山夹一河的景观。　

　　来到炎陵县城后，受到炎陵县文化体育局的热情接待，连主管文化、体育、卫生的盘副县长也亲自作陪。听我说教育局的原任刘局长是我的老师，原任彭局长是我的同学，盘副县长立即要唐局长联系他们，请他们来作陪。快要开席时，刘局长、彭局长都如约赶来。大家正要举杯，我的一个在县招办当主任的学生也赶到了，盘副县长、唐局长也热情地邀他坐下来相陪。真没想到，来到县城还不到三个小时，就见到了我最想见的三个人。

　　宴席结束后，盘副县长叮嘱唐局长一定要把我接待好，唐局长点头答应，然后他又嘱咐刘馆长，余下的接待工作由他负责。我当即表示，我是回家乡，而不是来做客，何况我在县里的熟人很多，以后的吃住问题不用县里管，我那位同学也立即说晚餐由他安排，我那位学生则说第二天中餐由他安排，至于第二天的晚餐我在电话中早已说明，由我作东宴请我的老师、同学与朋友，但唐局长仍旧坚持说吃住的问题他可以不管，可用车的问题必须由他包起来。我说明天县里要公祭炎帝陵，用车肯定很紧张，我回水口的事你们谁也别管，由我自己解决，这才停止了他们之间的纷争。

　　晚餐，我那位姓彭的同学在一家私人餐馆订了一个包厢，又把我初中的一位老师请来作陪，那位当局长的老师自然也来了。两位老师都已七十大几，只是身体状况还不错，这样的大热天跑来陪我吃饭，我的确很受感动。席间，我特地举杯祝福两位老师健康长寿。

　　更让我想不到的是，我的一位朋友，原来当过宣传部长、党校校长，听说我回来了，第二天一大早，就从家里赶到宾馆，要请我们吃早饭。他的腿本不大好，走路不大方便，我见他如此虔诚，禁不住连眼眶也湿了。

　　中餐是在那位学生家里吃的饭。他说他妻子烹饪手艺还不错，说是老师与师母还没在他家吃过饭，他与妻子要尽点心意，所以要在家里请，并请了两位前任局长作陪。宾馆离他家本不远，完全可以步行去，可他坚持喊来出租车，他则骑着摩托在前面引路。到得他家一看，他们夫妻就象炎陵农村春节期间请客一样，先在桌上摆满各式果碟，其中就有炎陵特产黄桃。至于席上的菜，果不其然，完全是按炎陵农村的习俗做的，土菜、土色、土香，一切都是当地的味道，吃起来特别可口。说实话，自老父去世后，虽也在妹妹家里吃过不少饭，可总觉得味道不怎么样，这次还真让我与妻子饱尝了家乡风味。

　　我这位学生还颇有点艺术品味，喜欢养花种草，还喜欢搜集奇石，制作根雕。我妻子也喜欢画点画，养点花草。见他满屋子都是兰草，不由得心里痒痒的，在与刘老师交谈时无意中说到她也喜欢兰花，刘老师立即转身对我那位学生说：“你送魏老师一盆兰花吧。”那位学生一听，马上说：“行！别说一盆，她要多少我给多少。”我在旁边怪妻子多事，他赶忙说：“这又不是什么宝贝，山里有的是，我去采就是了。”说完，他就让我妻子随意指点，妻子脸上有点不好意思，最后指了一盆秋兰，一盆寒兰，他说：“魏老师，别跟我讲客气，您想要哪种兰花尽管点。”我在旁边说：“兰草不大好侍侯，天气又那么热，路途又那么远，过不了多久我们还得去北京，只怕两盆还养不好呢，那能要多的。”他这才不再坚持多给。临行，他又对我们说：“你们还要回水口，一时还拿不走，先放在我这里，等你们回湘潭时，我再送到车上。”

　　晚餐虽是由我做东，可因对县城的酒店不熟悉，只好全权委托这位学生办理。他不仅为我们定好餐，又为我们联系和接送客人。为此，我对他说：“真是麻烦你了，害你受累。”他笑笑说：“为老师做点事，也是应该的，老师何必讲客气。”

　　本来计划上午要去拜访高中、大学的一位同学，可因他的住处较远，我们又不熟悉地方，加上妻子的腿脚不好，最后未能去成。没想到，我们还未回到酒店，他就打来电话，说他与夫人马上到，我与妻子只好匆匆赶回酒店。刚进门，他们就到了。二十多年不见，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只是脸色还很红润，两条腿因有风湿性关节炎，走动也不大方便。两位老同学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心中似有千言万语，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回想当初，每逢我回家与返校，大多住在他家，他的父母和兄弟姊妹都把我当亲人看待，给我以温暖，而现在他的父亲已经作古，怎能不让人难过！

　　晚饭前，我给中学的语文老师打电话，告诉他我想宴请住在县城的老师，他一听，非常高兴，说：“你毕业离校已经四十二年，难为你还记得老师。”表示他一定来。

　　晚宴是在五洲大酒店举行的。赴宴的有三位老师，一位介于师友之间的老熟人，高中先后同学六人，三位夫人，一位学生，团团圆圆，一共坐了十四人。出乎意料的是，一位省教育厅副厅级官员、高我两届的高中同学，听说是我请客，也赶来参加，我自然很高兴。宴席上，作为东人我首先提议，让我们在坐的七位学生、后辈及夫人举杯向老师致敬，祝老师们晚年幸福、健康长寿，我又拿出四份礼物献给老师，老师们一方面接受我们的祝福，同时也衷心祝福我们。席间大家共叙师生情、同窗情、朋友情，又频频举杯，互致问候与祝愿。晚宴进行了近两个小时，散席时，相互间都有点依依不舍，有的握着对方的手久久不肯松开。

　　最让我感动的是高中时的政治老师、当了两届教育局长的刘老师。当年他当教育局长时，我还是单身青年，可他每次到湘潭来开会、出差，总要抽空来看我，却从未在我那里吃过一顿饭。九五年我回家乡讲课时，他又特地举行家宴招待我。这次我回炎陵，吃了五顿饭，有四顿（另一顿是早餐）他都陪着我与妻子一起吃。他已经七十三岁了，这种睛热高温天气，走几步都大汗淋漓，他家离城里足足有两公里，他却不厌其烦地跑来跑去，真是难得他老人家这份情意。

　　第二天清晨我要回水口老家，几位同学和学生抢着说要找车送我，我一力婉拒，坚持自己乘坐早班车走。班车一直开到堂兄家门口，堂嫂早在家里迎候，告诉我们说堂兄到墟上买菜去了，马上就回，又说她的二儿子听说我这位堂叔要回准备从县城赶回来。我一听着实很感动，觉得堂兄一家待我们胜似亲兄弟。

　　过了一阵，堂兄满头大汗地回来了，蓝子里装满了鱼、肉之类的菜蔬，他说家里没有象样的菜，你们难得回来一次，总不能全用茄子、东瓜招待你们。坐了一阵，他又忙着为我们准备上坟用的东西，等一切就绪，他又左手提着蓝子，右手拿着镰刀，同我与妻子前往坟山。他知道我们长期脱离农业劳动，力气活已干不来，就一切为我们代劳，为我们清出临时道路，为我们清理坟场。爷爷、奶奶、父亲，加上他父亲，共是四个人的坟场，都是他一个人用镰刀割开、清理。要知道他已是六十四岁的老人了，我和妻子都很感动，一再向他表示谢意，他却摇摇头，说：“都是自家兄弟，还讲什么客套话。
”
　　我们村虽靠近公路，说来交通还算便利，改革开放已经三十年，按说当地农民应该早就富裕起来，可不知怎的，就是“春风不度玉门关”，还是那样穷。见到父老乡亲住的、用的、穿的、吃的都不象个样子，我和妻子心里都很不好受，于是每去一户人家，都给上二百块钱，略表心意。那些叔叔、兄弟们都执意不接，说你们大老远回来也不容易，没招待你们，反而要让你们破费，不合情理，最后在我们的坚持下才勉强接受。我的一个堂叔，虽只比我大三岁，却老得连腰也直不起来了，他从米缸里拿出十来个鸡蛋，硬要塞给我和妻子，我说：“叔叔，这里到湘潭有六百里，这种鲜鸡蛋你让我们怎么带？您的心意我们领了。”他这才喃喃地说：“让你们空手而回，怎么好意思啊！”

　　按计划，我与妻子吃过中饭就要去拜访我最要好的一位中学同学。堂兄原想让二儿子用摩托车送我们，见太阳过于热辣，怕我俩受不了，就让大儿子去叫一个堂侄，让他出车送我们，那位堂侄二话没说，立即就赶来了，然后将我俩送到水口镇联校。 　　接到我要来的电话，那位同学和家人早早地就在等候我们，一见面，那种高兴与兴奋的劲头真是难以言说。他说：“你我老同学、老朋友已经二十年不见了，真把我想死了。本来因身体的原因，我已好长时间不喝白酒了，今天你回来，是难得的大喜事，我要舍命陪君子，痛痛快快地喝一顿。”又问我行程是如何安排的，我说明日县文化局来车，直接把我送回湘　潭，他一听，有点不高兴地说：“你我是什么关系，你就留这点时间给我，有点不够意思吧。”我赶忙解释说：“县里也是一番好意，我总不能拒绝人家吧。”他见事情已经这样，只好说：“那下次回来至少住上半个月，我让水口乡的老同学都来陪你。”我赶忙说：“行，行！下次回来我们一定聚个够。”

　　快要吃饭了，老同学突然想起另一位初中同学，说：“叶国柱肯定在家，我让他赶过来，三个老同学一起喝更有气氛些。”我说：“好啊，他虽做了我的堂侄女婿，可也有十四年不见了，能见个面，喝个酒，也是令人欣慰的事。”只过了十几分钟，叶国柱就赶到了，于是三个老同学放开酒量喝了起来。

　　三伏天气，又喝了一顿白酒，浑身都是臭哄哄的，吃过饭，歇了一阵，我起身要走，老同学问我那里去，我说：“大热天住在你家，主客都不方便，因此来时我已在酒店预订了床位。”两位老同学异口同声地说：“你好不容易回一趟老家，吃住的问题理当由我们坐桩的解决，那有让你住酒店的道理？”于是他俩随着我与妻子来到了酒店，到酒店一看，老板正是他们的熟人，这下他们更有理由了，就说：“你们只管睡觉，付费的问题就别管了。”为着怕我们偷着付款，他俩在大堂上坐了好一阵才离去。第二天，临行前我们找老板付款，老板说叶国柱早付了，你们放心走吧。

　　上午十点钟，文化局的小车如约赶到酒店门口来接我们，在县城吃了午饭后，立即往湘潭开去。临离开县城前，我那姓刘的学生早就带着两盆兰草在指定地点等着，车刚一停下，他们夫妻俩就送上已经包装好的兰花，然后挥手向我们告别。

　　这一趟回乡之行，自茶陵起，公路的两边都是郁郁葱葱的青山，我与妻子一路欣赏着山川之美，同时也感受着来自茶陵、炎陵两县老同学、老朋友、老熟人、老教师、老乡邻的真挚、深厚的感情，可以说我们是满载着友情、亲情、乡情、师生情顺利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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