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高山有知音
水流高山有知音
钟良义（土家族）
这次去新华乡，完全是着奔高山的一泓水去的。
出黔江城，沿途景物旖旎。猕猴桃、黄桃、脆红李、柚子等果树站满公路两旁的山坡，翻滚出浩瀚的绿浪；水稻、玉米等农作物如绿色的地毯铺陈在公路两旁的平坝上，荡漾出“喜看稻菽千重浪”的浓浓诗意；或高或矮、或大或小的猪牛养殖场星罗棋布在公路两旁的山坳中，盈溢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的浓浓乡愁；溪水潺潺有声，夏蝉唧唧长鸣，野鸟凌空飞掠，房顶炊烟缭绕，幻化出现代版的富春山居图……在这样的图景中，我们乘坐的汽车一直沿西南方向蜿蜒陡峭的山路如蜗牛般吃力上行，一坡接一坡，一山连一山……一路向上，向上，再向上，直到云海深处、形如唐钟的石钟山下。
新华乡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我们的眼前。其地理位置之高、之险，让我想起一个楚人和一个蜀人吹牛的故事。
蜀人说：四川峨眉山，离天只有三尺三。楚人说：你那算什么？我们湖北有座黄鹤楼，半截入在天里头。
吹牛、显摆是一些人的天性。这两个吹牛的本事着实让人佩服，但和曾国藩的“屡败屡战”和后人的“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相比搅，那他们又是小巫见大巫，相形见拙了。因为吹峨眉山和黄鹤楼高的两个人，无论吹得多么有技巧，也没能吹出自己的官位，更没能把人吹死。曾国藩就不同了，他不但把自己的败绩吹成了战绩，而且还把自己吹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在皇帝老儿面前红得发紫。吹“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人就更厉害了，他们不但把自己的官越吹越大，而且还吹死了人，让前面吹牛的人感到汗颜。
我向来不喜吹牛，所以，我不敢用“离天只有三吃三”或“半截入在天里头”的话来描述新华乡所在位置的高度。我只能用1200多米的数据如实述其海拔位置，对新华乡在淡烟疏雨时节时常出现的白雾缠山腰、吊楼骑云上奇观，我只能用罕见这样苍白词汇表述。
当地人把有人居住的高山顶或接近山顶的地方称为盖，最高的地方称为头层盖，其次为二层盖。新华乡地处头层盖，属黔江最大的盖——三塘盖的一部分。呈土家建筑风格的村寨如虎踞龙盘一般，气势非凡地矗立在这盖上，或疏或密，或高或矮，依山就势，错落有致。房屋多为穿斗式的木瓦房，呈七柱三间带转角的撮箕口形状。除正中的七柱三间房在平地外，房屋两边的转角房因地势不便多为因势赋型的吊脚楼，楼上住人、楼下圈养牲畜或堆放农具，也称吊楼。这样的房型不仅蕴含着当地土家族、苗族人珍惜土地的美德，而且如当地人的性格，既包容也开放、既稳健也爽朗，实属避暑纳凉、结庐读书、清心净肺的理想场所。
这样的吊脚楼院落，在新华乡大大小小几十个，多建在“手可摘星辰”的白云深处，为此，有人仿悬崖村之谓将其取名云上村。
云上村，这个名字美则美矣，但细品起来，心中难免苦涩。因为这美丽的称谓里饱含着山民们昔日进出大山的无奈。我想象得出，我们乘着现代交通工具沿着连天接地、迂回曲折的公路上山，都会被车颠得晕乎乎，昏昏然，甚至翻肠倒肚，那么，居住在高山大盖上的村民在没有路的日子里进出大山，如果没有猿猴攀爬之灵巧，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的豹子胆，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我完全想象得出，当年这条细如羊肠、峭如刀削，进出大山的路上，每年不知要上演多少连人带物坠毁山崖的悲剧？
一方山水养一方人。生存在这样的大山里，男人自是身体壮硕、胆量过人，女人自是歌喉高亢、手脚灵便；老人自是健康长寿，精神矍铄；小孩自是少小立志，读书勤奋。因此，在这条连接原始文明和现代文明和的路上，尽管时有悲剧发生，但他们却永远保持着一颗坚实的心，永远保持着一双永不疲累的手。他们像愚公一样，一抔土、一根草，一尺一寸地挖刨；一滴汗、一滴血，一厘一米地掘进，直至绝人之路变成通天大路……
这里的村民把这叫天路，但意思和千米高山上的路叫天路的解释有着明显的区别。他们觉得，只有依托政策，依靠自身努力修建的从山脚通上千米高山顶的路才配叫天路。这不仅包含了路之险要的意思，更包含了百姓心中朴素的感恩之情。在新华乡政府会议室座谈的时候，我以为乡政府的干部会以此为铺垫，大谈特谈他们如何带领村民修通天路，决胜脱贫攻坚，推进乡村振兴的故事，没想到他们却是惊人的少言寡语，脸上满是谦逊与腼腆，完全没有我预料中的滔滔不绝。很多时候是我们问一句他们答一句，像挤牙膏，语言非常平淡。
我做过新闻，知道平淡的语言背后往往蕴藏着并不平凡的信息。我从他们平淡的介绍里捕捉到的信息让我非常震撼。他们引进高人高规格规划，引回本土人才壮大人才支撑，引来企业老板增强经济活力。他们在全区首创跨村联合发展产业模式，有效解决了产业无规模的问题；首创农户废弃圈舍整合模式，切实破解了肉牛产业发展中的用地瓶颈和环保问题；首创集体经济联手困难户模式，破解了困难农户发展产业无启动资金和村集体经济经营难问题。对此，有内参说他们打活了产业发展五张牌，下好了乡村振兴先手棋。我很难苟同这种说法，因为他们的“三引”“三首创”都是是实打实的事，绝非打牌下棋中的小聪明可比。我当过驻村第一书记，我完全能想象他们为争取项目支持不惜卑躬屈膝，为招商引资不惜在企业老板面前磨破嘴皮，为了产业发展不惜东家进西家出、拿着手电筒在乡间小路疾走的场景，如果把这些场景拼接在一起，呈现在面前的是一个何等动人心魄的场景啊！除了“苦干、实干”四个字，我实在想像不出还有什么词语来诠释这样的场景。
我为自己捕捉到这些信息兴奋不已。在这些信息中，三塘盖富锶矿泉水如文章的重点之重点，引起了我的特别注意。这时候，我才明白，乡政府工作人员在每个人座位前摆放一瓶三塘盖富锶矿泉水是别有深意，它不只是供大家趋热解渴，更重要的是政府出钱用它无声地为企业打广告。这让我想起企业的明星广告和当下时兴的领导带货直播广告。前者是明星为了自己赚钱，后者是为政一方的领导为地方经济发展找市场。
我此行的目的就是奔水而来，此时此刻，我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我要寻找的那泓高山流水，如今已被开发成了眼前的三塘盖富锶矿泉水。它瓶型端庄典雅，材质如婴儿奶嘴一般细腻。它入口生津，清冽甘甜，润喉沁脾，解暑止渴。
我问在场的乡政府干部：“新华乡属典型高山大盖，这么高的海拔，水从何来？”
我本想问三塘盖富锶矿泉水的水源，但没有直接问。我想以此从政府工作人员口中引出更多的话题，诸如在百年不遇的大旱之年如何带领百姓抗灾夺丰收、老板又因何来此高山大盖投资兴建矿泉水厂等问题。
“三塘盖富思矿泉水的水源在百丈崖边的三眼洞，水源十分充沛，即使是旱灾严重的年成，也不会断流。”
他们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也似乎看出了我心里对三塘盖富思矿泉水的疑问。他们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让我们去百丈崖走一走。
这明显是在卖关子，弦外之音是说百闻不如一见，凡事眼见为实。
我赶紧打开百度输入百丈崖几个字。全国叫百丈崖的地方多得不可胜数，新华乡的百丈岩只是其中一个。它地处三塘盖，紧挨石钟山，以崖高千尺而得名，也因崖顶终年有水瀑飞泻而名滴水岩，其旁三眼洞水流充盈，冬暖夏凉，清冽甘甜，周边十里八乡均饮用此水，长寿老人甚多。
尽管如此，我还是半信半疑。因为我自幼在山脚的河边长大，寨子前有阿蓬江和峡二溪一大一小两条江河绕寨南流，即使这样，我打小也没少受炎炎夏日里的抗旱之苦。我一向固执地认为，山下河边尚且如此，高山大盖又何水之有？很长时间，我在山上人面前总以世居河边而自豪万分，就像海边的人瞧不起江边的人一样。
没想到，这样的想法是竟是如此的荒谬，在山上人面前表现出来的自豪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在临近百丈崖的一道山湾里，我听到了巨大的水流轰鸣，那轰鸣似战马奔腾过水之声，似大珠小珠落玉盘之声，似久违的亲人相见时的欢叫之声……那声音似乎来自地心深处，来自高山之巅，来自远古时代。汗蒸一样的身体顿感清凉，我的心为之一颤，水未见，声先闻，难道这水是从人的听觉里流出来的吗？
我开始恍惚，太极河的水、阿蓬江的水、乌江的水、长江的水，乃至大海的水，它们都从山中来，都从天上来……都从我眼里或柔顺，或狂放不羁地流出来……
其实，恍惚中的一切远不如眼见为实带来的震撼。转过山湾，一瀑巨大水流让我的眼睛顿时湿润。它悬挂于千仞绝崖之上，如天上之水倾盆而下；它让每一个人都呈后仰四十五度的姿势肃立仰望；它让我想起了李白的诗句——疑是银河落九天；它让我想起了钟子期和俞伯牙……
这就是百丈崖。是的，高山流水，知音难求。百丈崖这一瀑天上之水，在这大山之巅一直孤独地弹奏，一千年、两千年、三千年、五千年……她没有像俞伯牙那样破琴绝弦，相反，她像母亲用甘甜乳汁哺乳自己的孩子一样，在哺育山上山下十里八乡老百姓的同时，静静地等待知音的出现；他要把这一瀑清水作为造福山民的圣水奉献给世人。她没有白等，脱贫攻坚战役取得决胜、乡村振兴工作如火如荼展开的时候，一个懂水、识水，很有佛性的男人闻声而至。他从四川的内江城沿沱江、长江而下，再溯乌江而上来到有中国峡谷城之称的黔江城，然后顺太极河逆行进入大山深处，就像陶渊明当年“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一样，惊喜地找到了百丈崖，从而开启了他的健康饮用水产业。
这个男人叫黄毅，是一个长相很川南的汉子，身材健硕，慈眉善眼，一看就是那钟心存佛性，做事笃定，充满贵族气的男人。
我和他之前就相识。在一次交谈中他告诉我，知识可以改变人的命运，政策可以改变很多人的人生。他原内江市管局的一名公职人员，因为不习惯于机关人浮于事的生活，便在“鼓励公职人员停薪留职、下海经商”政策的鼓动下，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放弃许多人梦寐以求的铁饭碗，跳海一般地决然离开了自己的单位。他出生在沱江边上，是喝着沱江水长大的男人，自小就对自己的家乡有沱江这样的母亲河感到骄傲和自豪。然而，这种骄傲和自豪很快被残酷的现实击碎，日益恶化的沱江水质导致沱江两岸百姓结石等疾病高发，2004年的时候，他曾经为之骄傲和自豪的沱江成了他的一场恶梦，而且刻骨铭心。这一年3月，他回到魂牵梦绕的家乡过探亲，没想到等待他的是沱江水污染案给百姓带来的灾难。沱江水乌黑如媒，河面浮满死鱼臭虾，他不仅亲眼目睹了水荒给市民带来的困境，而且也饱尝了远程运水度日之苦，整整一个多月，他无时不被一种悲愤的情绪笼罩。
水是生命之源。在家乡度完这个至今想起就后怕的日子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回到经商多年的黔江，在他设在官坝的办公室里产生了一个畅想——进军健康饮用水行业。
官坝是他跳海经商来黔江挖到第一桶金的地方，他要用这桶金投资健康饮用水行业并非是他异想天开，也不仅仅是他以异于常人的生意人眼光，敏锐、独到地从日常生活的细微之处捕捉到了健康饮用水行业的商机，更多的是家乡那场恶梦一般的沱江污水案催生了他的这个畅想。
当然，要把畅想变成行动决非易事，没有一意孤行的魄力和倾囊投资的胆识，再美好的畅想也是空谈。从黄毅平凡的外表里，我发现他不仅是一个天才的企业家，魄力和胆识在他身上一样不少，而且，还是一个看准方向就奋勇向前的商场斗士，身上有着超前的意志力和行动力。所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很笃定，朋友劝阻，他置若罔闻；亲戚反对，他一笑置之。他忍受着苦行僧一般的孤独，在黔江的山山岭岭中苦苦寻找符合生产健康饮用水条件的水源，在星罗棋布的大小村寨里遍访百岁老人破解长寿之谜。值得庆幸的是，他没有遭受瞎子点灯白费蜡的结局，相反，得到的结果让他像沙漠里遇见绿洲、叫花子捡到金子一样兴奋——黔江不乏百岁老人，除了空气质量优质外，一个根本的原因是黔江的地属富硒之地，黔江的水是多是富锶之水。
人有时候很奇怪，对网络上报道的很多天边的事，不管真假，往往是饶有兴趣，并且宁可信其有，儿对身边发生的真人真事，往往视而不见，宁可信其无。所以，当黄毅说出黔江拥有大量的富锶水资源的调查结果时，很多人都觉得是笑谈，都说黄毅是在吹牛。黄毅不在乎，对周围嘲笑的眼神他视而不见，对周围戏谑他的言语他充耳不闻。他天生就没有吹牛聊白的性格，从不把时间浪费在周围信与不信之类问题的纠结上。
也许是命运的安排，也许是黄毅的狂热感动了上苍。藏在深闺人未识的百丈崖像千年等一回的恋人一样，连同三眼洞蓦然出现在黄毅苦行僧一般的寻找中。他很快像拿到心上人的恋爱信一样拿到了专家给出的结论——百丈崖地处新华乡钟溪村，此地的矿区地层为二叠系下统梁山组（2.99亿年）与志留系上统水车坪组（3.63亿年）。由于之间石炭系地层缺失，呈假整合接触，泉水自假整合面流出，泉水流经岩层包含石灰岩、页岩、铝土岩、石英砂岩等，从三眼洞的几个泉眼直接涌出。水富含多种人体所需的微量矿物质元素，并且天然弱碱，甘甜可口，其中锶的含量是国家标准值的2倍多。
黄毅拿着专家给出的技术报告，仰望飞瀑如练的崖顶，注目端坐在崖顶旁酷似某个伟人肖像的山蜂，掬捧三眼洞里汩汩流出的泉水，全身颤栗，两眼放光——百丈崖，我苦苦追求的恋人，我的知音，我来了。
黄毅把百丈崖当成了自己的恋人，把健康饮用水产业当成了自己辽阔的精神草原。他以“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好”的做事风格，花巨资购进一流的生产设备，在百丈崖边上的一快山地上建起了一座高规格的现代化工厂。三眼洞的泉水升华为富锶矿泉水进入千家万户，获得了国家“绿色食品”认证和国家首批富锶水认证，三塘盖富锶矿泉水厂也荣耀的成为重庆第五家获得“绿色食品”饮用水的生产企业。
面对这样的结果，黄毅开心地笑了。
其实，人生很多时候是哭多于笑。从寻找水源到三塘盖富硒山泉水成为国家级绿色食品品牌，黄毅有很多笑不出来却只想哭的时候。拉电上山，个别村民出来干预，说电线侵占了他的领空，破坏了他家祖坟的风水；立电杆的时候，有村民跳出来，说立电杆的位置是他家埋祖坟的位置，结果，那里除了荒草什么也没有；兴建园区大门的时候，竟然莫名其妙地在一夜之间冒出来的几座美其名曰祖坟的坟包……
面对这一切，他欲哭无泪。
面对这一切，他没自恃有理而有像有些老板那样采取强势的办法处理，而是坚持“和气生财”的经商理念，以一颗包容、善良的心，以实实在在的利人之举对何为真正意义上的贵族进行了深刻的诠释。
从跳海经商到投资三塘盖富锶矿泉水产业，黄毅自然是完成了贵族生活的财富积累。然而，有了财富不等于就是贵族。在我看来，真正的贵族除了足够的财富、优越的生活外，还得是受过良好教育，有良好修为、素养和品行的人，一个为富须仁的人。我曾细心观察过周围的一些官员和富豪，发现不少人都是在身心没有完全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因这样或那样的偶然机会当上了手握实权的官员，或一夜暴富，匆匆忙忙地当上了富翁，自以为自己进入了贵族阶层。其实不然，这些官员或富翁当得百无聊奈，当得毫无爱心，当得毫无修为，当得毫无责任担当。除了行尸走肉、花天酒地外，他们毫无精神层面的追求。他们不看书，不看报，只看钱，用豪华书柜摆放几本书籍只不过为了遮羞他们的假文明，参加放生只不过是他们乞求更大财富或长生不老的迷信行为。所以，他们的人生只能是在钱币的方寸间打转转，他们的内心永远寒气逼人，一切人类文明的光辉始终无法将其照暖。这样的官员和富人，无疑终日乏味，心有顽疾，甚至子女乖张，等待他们的结局多是“富不过三代”。
黄毅是个例外。他的妻子不仅不是一个败家的娘们，反而是一个十分旺夫的贤内助。她与黄毅夫唱妇随，志同道合，在亲戚朋友一致的反对声中志愿与丈夫一起爬上百丈崖，尽心打理健康饮用水这个良心企业。她的身上不仅看不出一点苦大仇深的样子，而且，一点看不出一些富婆身上的乖戾和趾高气扬。他们有一女儿，叫黄婷，那是他们的骄傲。黄婷在澳大利亚读完硕士后，完全可以凭自己如花似玉的颜值和父母创造的财富过上富二代的人生。但她偏偏不喜欢这样的人生，毅然决然地回到父母身边，把健康饮用水和康养产业作为自己的选择，来到百丈崖专心打理三塘盖富锶山泉水产业，心以实际行动支持父母创办良心企业。
我没有见到黄毅和她的女儿。离开百丈崖的去到三塘盖富锶山泉水厂的时候，只见到进进出出拉运富锶矿泉水的车辆，以及穿着白色防护服、戴着口罩的工人。如果不打听，你根本想象不出这些工人都是附近的村民。他们比白领还白领，举手投足总是那么自然大方，一点看不出历经生活沧桑的痕印。我和他们开玩笑，说老板不在，你们完全可以偷下懒嘛！我本以为这些工人会说老板安装有摄像头，没想到这些工人却说，老板做的是良心食品，他们不能做没良心的事，不管老板在或不在，他们都一样凭自己的良心做。
我问他们，除了三塘盖富锶山泉水厂外，黄毅在这高山大盖还有产业吗？
有！石钟山那边还有一个悬崖民俗酒店，叫石钟山舍，很适合康养，老板把这两个产业放在一起，注册成立了重庆龙盘实业有限公司，他把总经理的位置交给了他的女儿。虎父无犬女，他的女儿和他一样，也是一个很有生意头脑和爱心的人，她不仅人长得乖，而且说话和这三塘盖富锶山泉水一样甜，那边的悬崖酒店和这边的山泉水厂一样，都给我们村民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一个下班准备回家的女村民笑着过来和我们闲聊。山上的村民对人很热情，再忙也能抽出大把时间陪你摆龙门阵。他说乡政府特别注重能人引进，以此赋能乡村产业振兴，带动村民共同发展。黄老板是第一批上山的老板，他投资的这个富锶山泉水厂和石钟山那边的悬崖民俗酒店，不仅解决了我们几十个村民就业，而且还带出了周边的餐饮业和民宿产业。那边那个易地扶贫搬迁安置点，这几年就有十多家村民靠餐饮和民宿生意赚钱，单是夏天的几个月收入就近十万元。当然，这笔收入中有相当一部分是靠卖这个富锶山泉水得到的收入。乡政府的人要是多引几个这样的老板就好了。
我疑心自己的耳朵，良心食品、赋能乡村振兴……这些时髦的术语居然从一个务工村民口里说出来，自然的像百丈崖的流下来的水一样，简直不可思议。然而，我听得真真切切，这个村民就是这样说的，不管你信与不信。
我由此想到了无手书法家张文佑来百丈崖为三塘盖富锶山泉水题字的事。村民都很诧异，觉得黄毅很怪，山下些字写得好的人多的是，为什么要从天远路远的地方请一个没有手的人来写呢？他们那里知道，黄毅请张文佑现场写字是别有深意，在用张文佑用嘴含笔写字的故事对村民和员工进行无声的教化——身可残，但心不能残。这样的教化方式肯定不同于早背诵晚背诵、强制灌输的方式。这是一种如百丈崖瀑布的水一样润物无声的方式，他用这样的方式把企业良心文化理念深深地植在了每一位员工的心中，不然的话，一个员工怎能良心食品、赋能乡村产业振兴这些时髦的语言说的那么顺口呢？
女村民属淡妆浓抹总相宜那种漂亮，她一边和我们闲聊，一边用手点。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离百丈崖不远的异地扶贫搬迁安置点白墙灰瓦，游人熙熙攘攘。一条水泥路从经安置点直通一座远看如唐钟倒扣，近看如五指相并的山脚。山上人影绰绰，上上下下有如赶场。她热情地告诉我，那条路是黄老板捐款修建的，那山就是石钟山，是一座颇有历史的佛教圣山，素以香火旺盛闻名远近，只可惜山顶的佛教用房及附属设施被一些没良心的人损毁了，尽管这样，每年来那里的游客和和烧香的信众仍然很多，至少有四五万人，好多人在那里光卖我们生产的水就挣了不少钱。
我又问，那边的悬崖民俗酒店，也就是你们说的石钟山舍，生意如何？
你去住一晚就知道了，反正到了热天，不提前打电话预定，就没有房间住。
我兴犹未尽，还想问下去，可惜天色已晚，不便再耽误她宝贵的时间。我知道，这些勤劳的山里人回家后，还有很多诸如宰猪草、煮猪食、给老年人洗衣浆裳等家务和农活要做，只好告辞，在乡政府工作人员的安排下入住石钟山舍民俗酒店。
顾名思义，石钟山舍民俗酒店是建在悬崖边上的康养酒店，不仅清凉清新、，是避暑纳凉的最佳选择，而且是极目天地大观，寄兴茂林清泉，体察自然万象，汲取山川灵气，胸纳万千丘壑，涤除俗世烦恼，任意驰骋想象的最佳康养之地。接待我们的服务员仍是附近的村民，年龄大多在40岁以上。她们穿着统一服装，见人彬彬有礼，微笑如花，再一次勾起了我闲聊的兴致。
我问一位服务员：收入高吗？
还可以，除了土地流转的收益外，还有务工收入。服务员有些腼腆，轻声告诉我。
这个酒店赚钱吗？我又问。
这个酒店赚没赚到钱，我们不太清楚，但有一点是很明白的，那就是我们的工资从没拖欠。另一个服务员过来插话。
酒店负责人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着对我说：黄毅老板心地很善良，说有钱大家赚，做生意不能只想着自己一个人。办三塘盖富锶矿泉水厂，企业赚钱，村民收入增加，两全其美。投资办这民俗酒店，目前没赚到钱不要紧，但赚到了福报，因为帮助村民得到了实惠。
好一个“帮助村民得到实惠！”这话要是从黄毅口里说出来，我会觉得是他是在自我标榜，和一些官员没什么两样，但从一个打工村民的口头说出来，而且是背着他说出来，我不得不信。
此时山风徐来，皓月当空，繁星满天，群山浩瀚，远山如线，夏虫唧唧。没有了城市的喧嚣和案牍的烦恼，这里的夜更加静谧，大把的时间任由我挥霍。我拿着一瓶三塘盖富锶山泉水伫立阳台上，望着满天星斗，听着石钟山上传过来的梵音，回想百丈崖的飞瀑和三眼洞流出的清泉，突然想到：这些干部、这些如黄毅的企业老板、这些坚守家乡的村民……他们让这一带的乡村充满了烟火气。倘若所有的乡村都能有三塘盖富锶山泉水、石钟山舍民宿酒店这样让村民家门口就能就业挣钱的产业，你还会担忧我们的乡村土地荒芜、院落空巢、产业空心吗？
我为我的想法亢奋，我听到酒店花园里传来了古筝曲《高山流水》的乐声，这乐声美得人心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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