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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没想到(修改稿)

2020-09-24抒情散文鲁小鱼
没想到从记事起,我就怕我父亲怕的要死。他脾气像秋天的豆炸鞭,任何一点小事都会是踩响它的脚印子。每次从田里归来或者从他的窑厂回家,他都眼里冒火,看着家里的鸡群从网子里跑出来了,生气,拿着树枝、扫帚漫天追赶,直到鸡飞狗跳,直到自己的身上羽毛飘飞
  
  没想到
  从记事起,我就怕我父亲怕的要死。他脾气像秋天的豆炸鞭,任何一点小事都会是踩响它的脚印子。每次从田里归来或者从他的窑厂回家,他都眼里冒火,看着家里的鸡群从网子里跑出来了,生气,拿着树枝、扫帚漫天追赶,直到鸡飞狗跳,直到自己的身上羽毛飘飞、尘土飞扬。听到羊圈里的母羊饿的咩咩憔叫,他就开始边往羊圈添草边用脚踢老在脚跟下转悠的小羊,对着我和妹妹大声地呵斥我们连羊都不知道喂一喂,我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赶快找个机会溜掉。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对着母亲大呼小叫:给玉米施肥的时候,他在刨坑,母亲往坑里添肥料,他再把坑填上,他动作太快,母亲跟不上,他就火,对着他数数屡屡,母亲不还口,只是不停地用衣角拭泪。从地里归来,他往桌前一坐,倒杯小酒滋溜溜地就着花生米就喝,却不断地督促母亲去灶台烧水、煮饭、炒菜,干得慢了他就吵吵,我看到的最经常的景象就是母亲一边烧火,一边用围裙在偷偷地拭泪。我知道母亲其实很累,和他干同样的活计,他快得像旋风,为了跟上他的节奏,母亲尽了全力,可回家后依然要付出很多。他们的吵架充斥了我多半的童年,大多数的吵架都是他在那里大呼小叫,我母亲弱弱的用类似蚊子的声音回顶两句,也不过是只有自己和邻近的人才能听得到的话语。我曾经对他的粗暴和坏脾气非常的不满,我曾经觉得他是世界上最缺少温柔和同情心的人,我一直觉得我母亲嫁他真是很不幸!他们这样的夫妻之间怎么能谈得上有爱情?
  那时,我还不太明白母亲怕他的理由。后来,才渐渐的知道些缘由。我爷爷在村里是单门独户,老受人欺侮,我奶奶就一气生了五个儿子,希望日后个个儿子家里再生儿子,好雪我爷爷先前受尽欺凌的耻辱。没想到我父亲结婚后,我妈一连给家里生了三个女儿,引得我奶奶对她格外的嫌弃,时常说我母亲这不好、那不好,加上我母亲九岁就没了亲娘,娘家得势力很单薄,这更给了我奶奶看不起母亲的理由,所以时常在父亲面前聒噪,我母亲就时常和奶奶闹气,使得父亲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父亲脾气不好,自然就常常心烦不已。加上那时的家境很穷,父亲在窑厂里干很累的活计,母亲慢性子,又不大会收拾家,不论何时,家里总是一团乱糟糟的样子,父亲又特别喜欢条理,诸多的理由聚到了一起,就成就了父亲的坏脾气。又舍不得打母亲和孩子,自然拿那些小牲畜们撒气。
  没想到,等我们像小鸟一样一个个飞离了老巢之后,五十几岁的父亲忽然变得有些陌生,家里忽然就变了个样儿。父亲不再像以前那样整日里皱个眉头,看见谁眼里都随时冒着火星儿,脾气变得出奇地好,整日里乐呵呵地见人就笑,很少再见他对人对鸡对羊对小狗儿发脾气;小时候从来没抱过我们姊妹四个任何一个的他,在姐家的大妞儿出生后还自动请缨当上了“临时保姆”,没事就爱抱着妞儿四处显摆他那外孙女儿的水灵灵的大眼睛和白面皮,那孩子长得特随他选中的那个闺女婿,他引以为豪。他的行径让让我母亲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自从他那个老友加酒友意外地在一场车祸中丧生,他的改变更加地出乎人的意料。不知从啥时候起,我母亲慢慢地就成了座上客,我父亲当仁不让的成了“锅头军”。每天我母亲忙三忙四地忙到晌午或傍晚,就安静地坐在桌前等饭,我父亲像当年的母亲一样忙里忙外地择菜、洗肉、下锅……在那里蒸炸煎煮地忙得不亦乐乎。我父亲之所以这样,理由只有一个,我母亲和我们都觉得他炒的菜、做得饭好吃。我母亲常常等得不耐烦,还会咕哝他两句,然后甩着手儿跟我们、邻居或者小动物们聊天。他会嘿嘿乐着对我母亲说,莫急莫急,你们先溜着,待会儿饭熟了我叫你们!这真是有生以来绝无仅有的事。我母亲有腰椎间盘突出,经常压迫的腿疼,心情烦躁的时候老对着他撒气,他竟然对母亲的无端火气不理不怒,让我们对他忍不住刮目相看。两个年过半百的人儿有时候还像小孩子一样的逗嘴找乐子,从母亲幸福的笑容里,我对爱情这玄而又玄的东西有了新的感触,表象永远反映的只是内在的一个方面,看透实质需要足够的时间。
  偶尔地,父亲在喝酒的时候,常常会念及他那个幽默而又风趣的酒友。他1.8米的个头,腰板挺直、身躯健壮、个性乐观豁达,是父亲的棋友兼知己。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学生表弟,你回来啦!论庄邻他明明应该叫我“表妹”的,那是他逗趣的风格。所以,倚着他伸过的梯子,我也就不称他为“表哥”,而是回他一句:“酒葫芦表姐,您过来啦!”然后,三个人或者四个人或者更多人哈哈大笑一阵子。我父母、我和弟妹或者邻居们都很喜欢他,喜欢他那总能逗人前仰后哈的嘴巴子里说出的每一句话语,即使骂人也骂的那么地有智慧。他和父亲差不多的年纪,但因为父亲长他一辈,父亲总好骂他龟羔子,他总回敬父亲是个老不死的。父亲说我再怎么活也活不过你这没病没灾的铁板身子。是的,所有人都认为,将来,他会被他的儿孙咬着牙骂成个老不死的东西。
  没想到,在他六十岁的时候,他姑爷用辆破摩托车载着他赶集,两个馋虫在集市上沽了点散酒,就着馋痨市的死猪头肉,喝的面红耳赤,在一个急拐弯处跟一辆大车迎面相撞,他当场脑浆崩裂,他姑爷昏迷了三天三夜。他的意外去世让父亲感慨万千,时常端着酒杯在那里感叹人生无常、祸福难料!
  的确,超出想象力的不仅仅是坏脾气的父亲忽然就收敛了性子,人人都认为能长命百岁的表哥忽然就赴了黄泉。生活中有太多太多的没想到,小时候拖着长鼻涕、长着酒糟鼻、奇丑无比的小表妹,竟然长成了我差点没认倒的大美女;曾经不出奇的K同学,却首先富贵了、发达了;曾经很富贵的D朋友,却最早穷困了、潦倒了;曾经不务正业的A孩子,突然就改邪归正了;曾经很看好的B孩子,却犯事了、蹲监狱了;故乡的黄土路在短短几年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整齐归一、星罗棋布的柏油路;靠两条腿走路打天下的舅舅大人用拿过锄头的手开起了桑塔纳轿子;不出家门一步,鼠标轻轻一点,唰唰的一摞大票子就到了异地……正是这么多的没想到,让人生处处充满了悬念。生活因为没想到的意外而手忙脚乱,事业因为没想到的疏漏而“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没想到的状况,总是以最迅疾的方式挑战着人们的判定力、思考力和决断力。悬念让人顿生希望,意外又让人心存恐惧,没想到的,总存在意识之外,总潜在生活之内,让人忧喜两重天。能珍惜和抓住的唯有今天。我的父亲大人从他好友的意外过世中最先明白了这一点。
  
  
   [ 本帖最后由 鲁小鱼 于 2010-9-29 20:38 编辑 ] 修改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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