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归来
孔子归来
徐继胜
孔子听说可以穿越, 就穿上几件旧衣裳出发了。
到了汉代的长安,街上有许多军人,还有许多残废的,柱着双拐。许多士兵呐喊着,奔赴前线,去打匈奴。
孔子不喜欢打仗的事情,还是回老家看看吧。在山东曲阜,孔子看见许多人忙着塑偶像,好高大的宫殿,好高的偶像。许多官员模样、书生模样的,对着偶像下跪叩拜。孔子没有看见过这么大的偶像,很好奇,就问一个书生,这偶像是谁呀?书生说,是孔圣人呀。孔子不知道孔圣人是谁。又接着问,书生说,就是春秋时代的孔……。孔子急了,叫到,你快说呀。书生也急了,说圣人的的名字不能说,要避讳。孔子说,急死我孔丘了。书生悄悄地说,和你名字一起,也叫孔丘。孔子站在哪里犯愁,我生活的那个时期有两个孔丘吗?就接着问,孔丘做了什么功德,要为他塑偶像?书生说,他整理了五部经典:《诗》、《尚书》、《礼记》、《春秋》、《易经》。孔子心里一惊,这个孔圣人不正是自己吗?孔子想了想,心里又有点难受。自己生前周游列国,好辛苦,现在被这帮家伙做成偶像供起来,整天烟雾缭绕地熏我,恐怕要患鼻炎。忽然,有个官员,大声说,当今皇上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孔圣人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为人要守住本份,不得越礼。孔子有点激动,觉得自己生前说的话,到现在才有人听进去了。很是欣慰。第二天,他出了曲阜城,看见老百姓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前线打仗,老百姓要交纳各种税赋。孔子有些恼火,对着空旷的村子喊,我说的德政呢?对老百姓要轻徭薄赋呀。几个老年人,看着孔子怒气冲冲的样子,以为又是什么当官的来了,回家把门关上。孔子想回去把孔圣人的偶像毁掉,捡起来一块石头,趁孔庙人少的时候,向偶像扔去,砸坏了一只眼睛。几个人追出来,孔子身体好,身材又高大,那几个人根本追不上。
孔子一路走过,这个皇帝,那个皇帝,孔子也不记得。到处都是孔庙,读书人天天拜孔圣人。孔圣人偶像的边上,多了许多人,颜回呀,子贡呀,子路呀,这些人,孔子都熟悉。看到他们,孔子很高兴。还有,孟子呀,朱熹呀,孔子不认识他们,觉得有些别扭。不认识,还要天天在一起。
走了很久,孔子觉得孔庙多得让人烦,太单调了。
忽然有一天,几个穿长衫的读书人,后面跟着许多年轻人,怒气冲冲冲进孔庙,孔子觉得奇怪,这些人不像来跪拜的。孔子也喜欢看点热闹。这些年,太无聊了。
带头的几个人是胡适,陈独秀。他们回头对年轻人说,把孔家店砸了。保护孔庙的人年纪很大了,人数又少,被年轻人推出了孔庙。孔子像个游客,没人管他。孔子津津有味地看着。
年轻人把庙里偶像砸得差不多了,就问,孔圣人的偶像砸不砸?胡适和陈独秀有点犯难,自己从小读《论语》,很是喜欢。砸不砸呢?拿不定主意。青年学生等得来不及了,以为这就是默许,三下两下就把孔圣人的偶像毁了。胡适和陈独秀叹了一口气,心里不是滋味,怪年轻人下手太快,又觉得砸了就砸了吧,又有些轻松。
孔子看着地上一片狼藉,觉得自己也解放了,不要天天坐在高台上了,坐了几千年,腿都坐麻了。
后来,孔子看见青年学生把孔庙毁了,孔子修订的几本书都烧了,火光冲天。还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孔老二。孔子说,这是对的,我有个哥哥叫孟皮,我是老二。
孔子觉得这次穿越,有些荒诞,自己生前不安,死后不安。这是天命呀,不知命无以为君子。
孔子正要往回走。突然看见一群怪模怪样的人,身上长了许多毛,鼻子高高的,眼睛的颜色也不对。他们用枪把人打死。孔子吓得躲起来,由于个子太高,用了好几把稻草才勉强把自己遮起来。
过了好久,孔子从草堆里钻出来。
孔子射箭技术很好,战车也能驾驶娴熟。他看了看四周,既找不到战车,也找不到弓箭。一时慌了神。死的人越来越多,孔子失声痛哭。
过了好久,好久,枪炮声越来越稀少。孔子心情有些平复。满街的红旗,满街的歌声。孔子的嗓子很好,也想跟着唱,就是跟不上调。孔子很会唱诗经,他感到自己有些落伍了。
孔子最喜欢去学校看看,他本来就是一个教书的人,孔老师嘛。那个时候要是能评特级教师、名师,他也许行。但是自己不是体制内的,不会让他这个私立学校教师评吧,而且他一辈子教了三千弟子,只有七十二个贤人,优秀率很低,好难,好难。不过,他有一个荣誉,叫万世师表。据说,这比名师还名师。孔子有点骄傲。
孔子看见孩子书包很大很大,孩子们拿出来的书,物理呀,化学呀,数学亚,特别是有一本书,孔子连一个字都不认识,孔子断定这不是中国的书,中国的书他大致看过。这些书,孔子一本也看不懂。语文课本,孔子能看懂一些。孔子有些羞愧。他还想看见孩子书包里,有一本《论语》。却没有看见。语文书中,零零星星地有几条他说的话。孔子一会自卑,一会有一点小欢喜。毕竟几千年了,还有人记得他。
孩子们好像有些压力,比较沉闷,偶尔拿老师和同学开玩笑,这个时候,孩子们才快活一下。但是,怎么能拿老师开玩笑呢?孩子跟谁学的?是物理书上教的吗?化学书上教的吗?还是那个他一字不识的书上教的?孔子连说,无礼,无礼。放学了,家长来接自己的孩子,有些孩子和家长互相拉着手,说说笑笑,孔子觉得很奇怪,也有些欢喜。有些孩子和父母闹别扭,吼父母。孔子气得满脸通红。原来,他们读我的几句话,是骗我的。幸好我听其言,观其行。原来,我是多余的人了,我回去吧,可是我回哪里去呢?
孔子徘徊不定,忽然有人喊道,快回来,快回来。是不是真有人喊我,孔子静静地听。孔子又担忧,他们是不是口惠而实不至呢?
孔子忽而前行,忽而后退;忽而欢喜,忽而悲伤。
孔子曾经是这样徘徊,今天又是这样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