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的言语》 散文
文/月下李说
太阳是直的,从头顶上射下来,人就没有了影子。其实,影子是被晒到了脚底下,那个很深很远的地方。或许,那里有潮润润的水,有凉爽的地气,有许多土层下爬动的昆虫,是一个清凉的地界。然而活在地表上的人,却注定是要和这个火球面对面的生存着。哪怕是毫无遮掩的、赤裸裸的晒着,再晒着。
地表温度估计要到五十了,预报的温度老是停留在三十九,因为四十多度就会死人的,那叫热射病。人都不傻,都不会硬生生放在烈日下去烤,可是,还是有人热射死了。太阳的威力巨大,稍稍近一点,我们居住的水球都会融化,更别说水球上生存的人了。其实,人是最脆弱的生物,经不起宇宙间最微弱的波浪。但,人是可以说大话的,可以想象人定胜天的豪言壮景,似乎整个宇宙都会被人征服掉。
四五十度的热,可以使一壶水发出咝咝的响声,且绝对的烫手。鸡蛋倒在车顶上,丝啦啦一阵,便结出一个荷包蛋。而这个时候的人,却没有任何的响动,无论你是站着、坐着、躺着、走着、跑着,只是浑身一个劲的冒汗、流汗。湿了衣衫,甚至里面的内裤,皮囊里的水以及血液,咕嘟咕嘟地滚动着,却不曾蒸发,不曾滚开了叫出声。这个小宇宙,真的,很神秘。就是人类自己,诞生了几百万年,至今都研究不透自己,更不要说那个无限迷茫的大宇宙了。
人体的结构,就像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树,根深叶茂,肢体发达,浑身的液体畅流不息。头顶上烈日炎炎,树叶儿都搭拉了下来,体内的液体依然在淌,在散着凉气,吸着热风,从不枯竭。这是烈日下的物种,星球上的植物。
这些物种比人类坚强,它们不可移动,生在一处便死在一处。有几十年的生命,也有几百年的生命,更有上千年的生命。上千年的古树,树心都空了,树顶上仍然郁郁葱葱,青绿的叶儿,在烈日下油光发亮。人呢,就不一样了。遇上这般热的天,要么就躲进树荫下,站在屋檐里,跑到装满空调的空间中,耀武着人类制造的清凉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人是一个商铺挨着一个商铺的走,走到奶茶店门口,坐着成堆的男人女人,男孩女孩,就想喝一罐子又甜又凉的冰茶。卖茶人叫号,买茶人拥挤到前面,提上一袋子的塑料罐,一个一个地分配给家人,再扎上那根粗管子,呼噜噜地吸了起来。甜丝丝,凉爽爽,不知道都放的啥!滑溜溜,软绵绵的豆儿哧溜一下就进了肚。这个从里到外的爽,让许多许多的人在这个世界里,从早待到晚。
太阳落了九十度,墙上的人影就不失真。平视过去,一片金碧辉煌。日头要落了,这是一个伟大的时刻,伟大的东西总要金光灿灿的。落下去了太阳,也就不热了,不热,真的值得庆幸!再来一阵风和雨,是那种能够降温的冷雨,那才叫爽快!热的时候,人心都这么想。那是因为这个时候的太阳,实在不让人喜欢。
落日的美丽,人们也不大愿意享受,因为那个光芒实在太强,太烤灼了,炫的人不能对视。没有太阳的夜晚,依旧是热。走不到半站路,浑身都出了水,好在这个广场上到处都是树,似乎有树就能招来风,风也是热的。这里弄啥的都有,放着一揽子的石膏娃娃,让小孩涂抹色彩,就有孩子和大人围上去,认真地涂画。汗水顺着小耳朵往下流,大人就不停的帮着擦,手中的扇子摇呀摇的。这色彩能让孩子学会什么!多数人不会多想,全当玩耍, 只是让这个小摊贩挣到了辛苦钱。这么热的天,汗流浃背的天,大家都不容易。
夜里的树,好像比人强, 静静的,应该不会出汗。热风在吹,树叶儿晃来晃去,好像在散去白天的那股热气。人总是坐在树下,老老少少,老的总是不停地摇扇子,小的都在花园里的器械上爬高上低,脸上湿漉漉的,沾满了灰土。孩子不怕热,消耗的快,代谢也快,一年一年的就长大了。老人不会再长,只能慢慢地消磨,忍着一日又一日的热,点灯耗油似的,一旦油干灯烬,这一生就该终结。孩子永远不知道老人在想什么!老人却知道孩子需要的是什么。所以这个世上就没有养爷的孙子,只有养孙子的老人。孙子大了,老人去了另一个世界,生命的链接总是在遗忘中形成的。
夜晚有梦,也是热的梦。风扇转着,空调开着,夜里的月亮从窗格上爬进来,地上一片白光。人终于做了个梦,梦中的月亮热乎乎的烫手,烫的人出了一身的汗。原来,后半夜的小区停电了。
2023.7. 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