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守望一片原野
时间不言,岁月无语,悄悄然,一年的时光已逾过半。七月,热情似火,满裹璀璨,点燃了夏日里最火热的月份。
门前的红叶石楠不知何时老成了许多,许是经历了阳光的沐浴,高温的淬炼,脱颖而浮于树冠的浅枝嫩叶深沉成了墨绿色、酱绿色。厚实的叶片在晌午的阳光里饱泛金属的光泽,叶脉却是坚硬泛白如原野里已丰盈漫水的沟渠,四通八达,蛛网交错。
刚刚被大地簇拥入怀未久的秧苗却已长成了一片葱绿,远远看去,那是一片令人震憾到的绿色海洋,一望无垠,盛大铺陈。一垄垄,一行行的秧苗极力的舒展着身姿,吮吸着来自大地深达內心的无私馈赠。
水,在秧苗的跟部潺潺流淌,一排排,一溜溜的插秧机齿痕仍在,经纬清晰,间隔均匀。水底丝滑的浮泥里有秧苗的丝丝根须惬意的半裸半露,白白嫩嫩,絮絮缕缕,或散漫自由的纵横,或与旁边的根须纠缠无序。而三五条大小不一的泥鳅低伏着身子,紧贴着浮泥缓缓前行,尖嘴的短须许是触踫了粉绿显白的根茎,或是给秧根撞懵圈了脑袋,“倏”的一下,一齐窜出去很远,黄色肚皮,白色肚皮压出的浅痕里就搅起了一团混沌,待到泥水清澈下来时,却早已不见了黑脊的小家伙们躲去了何处。
七月的天空高远了许多,虽然有大块大块的云朵在头顶徘徊,却不能留下半丝的荫凉,他们和着阳光毫不吝啬,肆意的堆垒进秧田边缘一圈的水泥板沟渠,沟渠就肤浅了起来,不见了水流和波澜。沟渠的上沿口有早先苔藓留下的痕迹,狗尾巴、尖茅草、野稗、牛筋草、寡妇藤挟裹着黄豆苗斜生出来的扇圆形的叶一起从痕迹后漫延而出,遮蔽了小半边的渠面,沟渠里的流水就有了云朵的白,阳光的耀眼金黄,野草、藤蔓的草绿,掬一捧水来,拂于早已 汗水淋漓的脸上,竟闻见了泥土在阳光里风干的味道。
当我走近水渠拐角的一处拦水坝时,来时的方向竟 “呼啦”一下升腾起一团团的乌云,那是高邮湖的水上来了。风,从秧田的西南角无缘无故的横掠过坝闸,迎面撞入怀中,我思量着去东南角的老槐树下躲雨,却顺坡下到路东的池塘里折了几片荷叶,荷叶涟涟,荷花卷舒,却不容我细细欣赏,乌云已笼罩了整片天穹,天低塌了下来,地平线的一圈却留着缝隙,可以深窥见里面的蓝和白色。闪电就从那里蛇蜒而出,直至秧田的斜上方“咔嚓嚓”的撕裂开来,雷声“轰隆隆”的追随而至,在黑沉下来的天空里相呼相应。
七月的雨再也等不及雷响电闪的过门预演了,“哗啦啦——哗哗啦”倾泻而下。
我不顾了危险,头顶荷叶,手拎双鞋,赤脚挽裤躲在槐树下观雨。
七月的雨来的疯狂,来的猛烈。不知道究竟走了多长的路,满怀破碎的心,抛洒而至的雨珠,亲眼看着自己破裂在秧苗的尖叶,原野缄默 ,秧苗震颤,秧田里就有了绿的波浪在起伏,又有更多的波澜从秧苗下涌起。水,涨漫起来,淹没了秧苗的大半个身子,墒沟、土埂、秧田、沟渠连接成了白汪汪的一片,唯有秧梢的尖叶在水面上若隐若现,随风左右。
雨隔绝了喧嚣,伏魔了暑热,空气新凉了许多,原野如水洗般的清爽,天空渐离渐远,愈发的明亮起来。当远处竹林后飘忽起第一缕炊烟时,雨终是消失在渐起的暮霭里。
月亮从水渠里升起,婉约着挂在了秧田的中央,水亮亮的,小半弦,时有小朵的云从旁边掠过。夜晚的沟渠再也装不下微起的风和风中摇曳的星星,星星在留露水面的秧尖间点缀,却又有月光从原野的中央四散开来,好似搭置了一个盛大的舞池。蹲在舞池中央的青蛙起了个头,整个原野就歌唱了起来。藏匿草丛、土里、浅水洼塘的小虫戏虐的欢愉不已,“嚁嚁,啯啯,嗖嗖,吱吱,咝咝……”却又分不清是蝈蝈,还是蟋蟀,还是纺织娘、土狗子在啼叫?也许是蚯蚓钻出了地面在月光里纳凉吧!“啯咚咚,啯——咚咚”秧鸡的清脆叫声从秧田的深处传出去很远,惹的爬伏在槐树枝的蝉也震颤了腹部“知了,知了,赢了,赢了”的一争高下。
夜晚的原野卸下了配景,露出了柔软,远处村庄参差的影子像丈量过原野每一寸土地的老牛锈蚀不堪的牙槽,把柔软像草一样细细咀嚼。七月的原野是心存希冀,欣欣向上生长的原野。我点燃一支烟,独坐在七月的原野里,仿佛一粒星星,守望着这一片原野,在七月的原野里明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