酃县往事(一)
1976年的7、8月份,我们兄弟几个跟随父母工作调动,从江西于都利村煤矿回到了父母的老家——湖南酃县。
记得我们家应该是从遂川、水口方向进入酃县城的。当车子经过县城画眉桥时 ,我们远远的看见有好多人在桥下的河里洗澡,光着屁股的小孩正从桥上往下跳,胆大的还扎着猛子往水里扎。
刚到县城,因为住房还没有安排好,我们一家就暂住在政府招待所。在那里进出时,我经常看见一位老太太坐在轮椅上在院子里晒太阳。听别人说,这位老太太是毛主席的救命恩人,当年曾经救过毛主席,所以解放后被政府供养起来。当时我听得一愣一愣的,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感受到主席的故事和他身边的人,有一种很崇拜很神奇的感觉。不久我们离开了政府招待所,不知道老奶奶是什么时候过世的了。
从江西回来时,我们还随车带回来一条狗,一下车,受到惊吓的狗就四处乱跑,最后不知所踪了,也不知成了谁家餐桌上的美味佳肴了。就算是我们给酃县家乡人民送上的一份见面礼吧。拿走不谢。
没多久,我家的房子安排好了,住的是妈妈的工作单位——酃县百货公司第一门市部的房子。也不远,距政府招待所不到一百米的距离而已。离我家不远,有一家服务公司的饭店,忘了叫“工农饭店”还是“红城饭店”,有一次看见那里有花卷卖,把自己的零花钱东凑西凑,好不容易凑够钱,然后从家里的抽屉里翻出来几两粮票去买。但服务员死活不肯卖给我,说我拿的是江西粮票,在湖南不能流通。这叫什么事?可把我郁闷死了。
我家的隔壁,就是县人民剧院大礼堂,是县里大型会议、大型活动的举办地。那时的业余文化活动也不多,电视也不普及,更没有手机电脑什么的,所以那时应该是县花鼓剧团最繁盛的时候。我就住在隔壁,经常听见那里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心里痒痒的。从我们那里可以翻过围墙,下到大礼堂去。有一天,我冒险翻过围墙,进到礼堂里看戏,看了还不到十分钟,剧团的刘少云团长就拎着一支手电筒过来了,一脸严肃地看着我说,你的票呢?后来他把我拎到售票处,让我写检讨。多少年后,我成了一个业余文学创作者,刘团长也成了县文化馆的刘馆长。
我在想我最初的文学创作,是否应该从那次的写检讨开始?
县城里有一条小巷子,青石黛砖的那种,从老邮电局宿舍开始,经公安局后背,曲曲折折,一直蜿蜒到原工商银行后院。路面不宽,两三米的样子,路面是用青石板铺就的。两边是老式的青砖黛瓦白墙木窗木门建筑,很有年代感。墙体用白灰粉刷,赫然有革命年代的红军标语,写有"土地革命""工农专政"等字样的红色标语,那时是用玻璃框子框起来。这就是的“红军标语博物馆”的前身。后来被文物部门保护起来,渐渐地发展起来,建成了一座颇具规模的红军标语博物馆,成了小城的一张红色名片。我当时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经常在这条小巷子里行走,竟然行走在一段红色的历史记忆中。
我是1977年秋季进一中读的初中。我们的语文老师是一个身材瘦高的老教师,衣服穿的一丝不苟,整整齐齐。写字也是一笔一划,规范工整。脾气不温不火,斯条慢理,还有点冷幽默,典型的之乎者也老夫子范。有个姓谭的同学,坐在第一排,经常在上课时睡觉,睡得涎水长流。这时老先生就会指着他对在课堂上吵闹的我们说:你们看看人家多好啊,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睡觉,不影响别人。课堂上顿时一片哄堂大笑。谭同学被吵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一头雾水,不明所以,也不管不顾,倒头继续睡。
应该是初二开始吧,扶老师成了我们的班主任。那是一段梦魇的开始。他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经常对我们厉声呵斥,瘦瘦的黑脸上没有丝毫笑容。扶老师是地理老师,据说他是当兵出身,没有上过大学。但他课上的好,上课时不用看教材,信口拈来,侃侃而谈。人文地理,风土人情,故事传说,声情并茂,令人难忘。他课堂上的睿智风趣和他课堂下的刻板严厉,迥然不同。
那一年的暑假,我们班去公社支农,帮助农民搞双抢。一群十二、三岁半大的孩子,在没有老师的督阵的情况下,硬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在农田里搞了一个暑假的双抢,堪称奇迹,我们自己都佩服自己。可见扶老师的震慑力有多大。后来有一次我们班的几个女同学在劳动时出了事故,虽经抢救,还是有一个女同学被砸死了。扶老师作为班主任,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处分,反正是就力辞不就,说什么也不肯当班主任了。
两年后我们初中毕业了,我和我的好多玩伴就此分道扬镳,各奔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