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桃花
小时候,家里有棵桃树,不记得花开的样子,只知道那些薄薄的浅色干落,会有青色的小点,尖尖的,几天后长成指肚大,再往后就不会形容了。毕竟太小没有丰富的词汇也没有更多想法,偶尔抬个头都费劲,只能看到眼前。当终于可以仰望时,树上已经没有了果子,或许为了安慰不得不再次低下的脑袋,竟在树干下短枝上的几簇叶里,藏着两个带点黑绒的绿桃,比当时的拳头小,口感柔韧多汁、味甜。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桃树被砍了,没了。
大概是小学四年级时,同学间踊跃地传过一张纸,上面是花与十二个月的关系。当时迷信那个月就该是那种花的样子,而那个月的生人也必定拥有那种花的品质,却弄不明白所指是阴历还是阳历,保险起见,就把临近的两个月放在一起比较,认为最好的一个必是属于自己的那个。杏花是可见的清雅,因为周围没有桃树,桃花就多了几分神秘,看着那些怡美之词,似乎闻到了袅袅花香。
花香与墨香结识“与此门相映”,又觉得桃花如少女的脸,羞中满月,然而却难得一见。
在随生活来到长城以里时,路过一块坡地,看见几乎和地面平行的大片虬枝很好奇,询问得知“那是桃树”后更好奇:树不应该向上吗?而且年深日久肯定擎天蔽日吗?经人解释,知道了疏剪与结果多少、好坏的重要关系,可也同时感觉枝条脱离主体时的疼痛,进而觉得那花是带了血的,于是再盼望花满琼枝时就多了点精神障碍,只有吃桃时才忘了一切。
我住的小区后面有块荒地,荒地边上长着两棵桃树,每年端午节,人们都要去撅桃枝,致使它们总是一堆一簇的,很少开花,更见不到果子,像是农村人进城后不知所措的溜边;又像城里人到了农村不得不有的敷衍,总之除了实惠外,更有点站错了位的不伦不类,偶尔的几朵明艳,则像是证明身份的符号或呐喊。
因为它无主好欺,我也曾摘了花放在茶杯里,看着它在成熟的绿叶上小心翼翼地荡起水纹,释放幽香,于滢滢间制造遐想 ,清气缭绕处似闻“春来桃花水”,只“不辨仙源何处寻”。
由于身体的原因,对比邻的桃花节一过再过,当第七次桃花节到来时,终于有能力赴约。双拐踏地的声音总是强过游人的说笑,有点小尴尬,在不解和怜悯中,我更喜欢鼓励和赞许。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前秦的声音从桃枝里溢出,婷婷地落在花瓣、花蕊上,如余音绕梁。
徜徉于花海,忽然觉得不能拥它入怀,其香清远,其貌卓俊,而我凡念太重,腾不出更多空间,更没有能力。反被其拥堵到宾馆小院,行走在特色木屋间似“曲径通幽”且“空人心”。回头,看见一支绯红携点绿映在门口,像羞怯窥视的眼睛,顾盼生辉,让人不由得想起崔护的《题都城南庄》,寥寥数语却字字真情,最终成就了一段良缘,比格林童话美好,因为它真实更有花影浮动,清香缭绕处唤起人们投身相约的信心。
院中的小亭收敛着一众芬芳,亭间褐色方桌上残存少许的水,像是生活中的一点放肆。坐在桌边的长凳,身后正是那席盛花的桃林,粉彤彤地映在白墙外。
桃花招人青睐,除其自身的魅力,大许还因为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人生难免不如意,总以“世外桃源”为寄托,渐渐的,它竟成了努力的方向。一路寻找和奔赴,殊不知,纵身其中便是置身世外!
不知谁许了谁“十里桃花”落在人间?似梦似幻的灿烂伴着清香.已陪我走了数十年。不管你是不是为我独开,我确是专程为你而来。
行至正午,有微风掠过,一对青年正款款地携花香慢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