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的寓意
一直以来,我都在想,北方人爱吃的“饺子”,到底有哪些寓意。
小时候,物质匮乏,只有逢年过节,或是家里来了尊贵客人,才能吃上一顿饺子。派人去市场上割肉,和面醒面,选取饺子馅儿料所需的蔬菜,剥葱切姜、准备酱油和五香面......那种隆重的场面和阵仗,让人既紧张又兴奋。那时候,饺子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是珍稀,是喜庆,是尊贵。
长大参加工作后,随着社会的发展,家里经济条件的改善,饺子成为随时可以吃到嘴儿的家常便饭。晚上下班回家可以包饺子,周末休息可以包饺子,“饺子馆”、“饺子宴”,更是满大街随处可见,只要想吃,随时可以吃到嘴里。
母亲是下乡知青,对饺子有着特殊偏爱。即便是八十年代的困难时期,包饺子也绝不敷衍。每年春季,母亲都会在东坨的沙土地上,种上一些芝麻,为的是收下来的芝麻,可以在街上敲梆子的卖油郎那儿,换来一些香油,包饺子时放在馅儿料里。大年三十晚上煮饺子,灶膛里还可以烧上噼啪作响的芝麻秸,企盼来年的日子也会“芝麻开花节节高”。母亲包出的饺子皮儿薄馅儿大,个个都像小元宝,还没吃到嘴儿,便让人喜爱不已。蒸腾的雾气中,咬一口刚出锅的水饺儿,真是水灵灵香喷喷,一直香到了骨子里。那时候的饺子,对我来说,是母爱,是温馨,是甜蜜,更是幸福。
1995年春天,半生劳累的母亲突患疾病,自此开始了疾病缠身的病榻生活。从母亲生病时起,我再也没吃过母亲包的饺子。母亲包饺子的画面,成为我脑海里时时闪现的底片。
2019年10月,被七八种慢性病折磨了20多年的母亲病情突然加重,高烧不退,呕吐不止,紧急住进医院。在被医生告知“家属需做好心理准备,随时准备后事”的当天,我心如刀割。收拾好农村的老家宅院,已是日暮。开车回城时,夜幕低垂,四野静寂。无边的黑夜,像一块巨大的黑布,将我紧紧裹住。我失声痛哭,暗暗祈求上苍,愿意用我的阳寿,换回母亲在这凡俗尘世多一些的停留、再停留。
经过半个月的医院治疗,母亲由入院初期的滴水不进、高烧不止,好转为体温正常,一天一夜能进食半碗清水。出院回家,我将多年积攒下的年休假全部用来陪护母亲,每天睡在母亲身旁,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在所有人质疑的表情中,母亲竟一天天好起来。从能进食半碗清水、一碗清水,到半碗小米米汤、一碗米汤、一碗粥。
出院两个月后,母亲开始自己点餐,“我要吃饺子”。我高兴至极,赶紧去饭店给母亲买回来白菜肉、韭菜虾仁鸡蛋两种馅儿料的饺子。从那之后,母亲吃饺子的步伐就再也止不住。饺子,成了小脑萎缩、生活不能自理的母亲每天必吃的食物。担心母亲年老体弱,一日三餐的饺子食谱会难以消化吸收,在我的一再劝说下,母亲终于同意将一日三餐吃饺子,改成了每天中午吃饺子,早晚喝粥。这一吃,就是三年多的时间,一千多个黑黑白白的日子。
现在,每天中午,父亲都会煮熟12个我提前包好的各种不同馅儿料的饺子,喂给母亲吃。一万多个不同馅儿料的饺子,就像一万多个不同面孔的天使,护佑着母亲的身体逐渐康复。在一万多个饺子的滋养下,母亲的身体不仅在一天天好起来,思维意识也比原来清醒了许多。抓时间、挤时间给母亲包饺子,变换着不同馅儿料给母亲包饺子,成为我近几年的生活日常。饺子在我的生活里,早已不再是表面上的普通含义和寓意,而是有着一种无以言说的特殊深意。
恰逢周末,吃过早饭,我先是和面、醒面,之后是剁肉馅儿、菜馅儿,又开始着手给母亲包饺子。希望每个周末包饺子的日常可以无限延伸,也希望每一个圆鼓鼓水灵灵香喷喷的水饺,在滋养母亲身体的同时,也能温暖母亲那颗年老孤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