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月光

城 市 月 光
乔举平

在城市里，是难得看见月光的。
这是初秋的午夜，喧闹的小城酣然入梦，我却醒了，一轮圆月就挂在窗外的夜空，照见了我的无眠。
这是在城市里看见的月亮，此刻它静静悬在在小区幢幢高楼的顶上，那般温润皎洁，几缕流云难掩你的芳容，几颗疏星羡慕你的惊艳。我是不能再赖在床上了，顿时被月所感染、所牵引，就披衣悄悄走到了屋外的阳台。
我露天的阳台在七楼的顶端，一出门，万缕月华就洒遍了我的全身，似玉手拂过空寂的心田，带给我莫名的惊喜和激动。夜色里还有几点闪烁的灯火，那也是不眠的眼睛，是谁在这深沉的夜里不肯安睡？是否也如我一样在举头望月？
我在阳台的椅子上坐下来，一任清寂的月华洒遍我的全身，一丝一缕渗进我灵魂的深处，滋润了一度干涸的心扉。我感觉到了月光的馨美，体会出了她悄悄漫过肺腑的凉爽，有无边的青草在我的心头萌发，有细碎的花儿在自在绽放，有月的清溪在潺潺流淌，我享受到了月光栖落心头的滋味。
我的眼前仿佛飘过古人咏月的身影，他们举头望月，对酒当歌，放荡形骸，吟诵着千古传诵的诗章，千百年来一度灿烂了华夏的夜空，这许多的诗句借着清风，挟着白云，穿越历史的长空，飘然而来。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这是李白的诗。“更深月色半人家，百斗阑干南斗斜”，这是刘方平的诗。“不见乡书传雁足，惟见新月吐峨眉”，这是王维的诗。“洞庭秋月生湖心，层波万顷如融金”，这是刘禹锡的诗，这无数的诗如一群七彩的蝴蝶翩然飘飞，栖落在我的身旁。
这是多么美好的时刻，我独享着这午夜奢侈的幸福，喧嚣的市声远去、机器的轰鸣停歇、汽车的尾气消散、拥挤的大街显出了空旷，月光轻柔的手抚过小城，为欲望和浮躁盖上了衣被。不远处城郊的河水也更加温柔，在月色里依稀可见，宁静如练，像一袭梦的痕迹。
我的高高在上的阳台，白日里洒满阳光，是我最喜欢呆的地方，想不到在夜里也让我独享了一轮明月，望见了久违的月亮，这是让人深感意外的事情，我是一点也没有睡意了，平日里司空见惯的远处的山岗、拥拥挤挤的幢幢高楼、都显出了许多别样的美来。
月光照耀的山岗如同美妙的剪影，起伏的轮廓在天幕的映衬下更是醒目，那山巅并肩而立的两棵老树，沐着月色，守望着千年古城，仿佛焕发着勃勃生机。近处月下的小城酣睡着，月光洒满了亮丽的高楼，洒满了棚户区残破的围栏，就连年久失修的小桥也镀上了一层金光。
月光照着我的阳台，照亮了我小小的天地，柔美的光芒洒落便我的全身，一丝一缕渗入我的肌体，给我以清凉和抚慰，心里仿佛就盛满了月光，有了涟漪的荡漾，一颗心瞬时变得水灵而饱含柔情。我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影子，自己灵魂在月光下开出的花朵。
月光落到墙角，落到我花盆里栽植的花草上，那花草葳蕤的枝叶就泛着光亮，白日里含苞的花儿就奇迹般舒展了花瓣，在月下轻颤着，不胜娇羞的模样。我想，花儿一定是被月的温馨和爱抚所打动，才悄然吐露了芳菲。
在城市里是轻易看不见月亮的，常常是蒙蒙的废气笼罩了深邃的夜空、林立的楼宇阻隔了我们的视线、不夜的灯火遮蔽了月亮的光芒。城里的人都在匆匆忙碌，在谈业务、搞应酬、在k歌、在蹦迪、在为生活奔忙，谁还有闲情逸致仰望夜空，一睹月的芳容呢?

是啊，我们是活在严酷的世俗当中，我已经远离了诗意和浪漫，我们的头脑也一天天变得物化，缺少了灵性和自由。这个城市在不断的膨胀，向四周延伸，利欲也在膨胀，金钱和物质成了主宰。古人云：城者，市也，买卖之所在也。我常常望着热闹繁华的市井，心里一片荒芜。
居住在小城已经好多年了，我日日见证着它的发展和变迁，楼房越来越高、街道越来越宽、车辆越来越多，城郊的农田变成了闹市，好多的村庄拆建成了小区，农民摇身一变成了赋闲的居民。大街小巷天天在剪彩在开业，礼炮齐鸣、礼花飞扬，也看见好多开张不久的店铺在关闭、在歇业，城市在一派燥热中繁荣发展。
无数的人涌进了城市，寻找创业发展的机遇，这里充满了欲望和商机，许多的成功者为获得的利益欢欣鼓舞，许多失败者为亏掉的资本黯然神伤。有钱人在灯红酒绿的迷城中颤栗、亢奋，并在某种虚幻的成就感中迷失方向。无家可归的乞丐在冰冷的街旁缩紧了身体，在滚滚市声中沉入梦乡。
城市真是狂热的世界，充满着机遇和冒险、充满着竞争和失业，我们的步履不容许四平八稳，是城市的轮子带动着我们旋转，是钢铁和水泥腐蚀着我们的思想，是手机和互联网让我们了解世界，我们实在是太忙碌啊，忙得有时找不见自己，真是渴望有一片清凉的月光降临，驱散心头的郁闷和燥热。
今晚的月光如水，照着我的无眠，透明的月光过滤掉了岁月中风霜雨雪积落在心头的杂尘，也拂去了填满心头的燥热，我不再为错过的一次升迁懊悔，不再为未评上的职称妒忌，不再为没有车子、没有像样的房子失落，望着天上的圆月光，我的心里一片澄澈，“秋空明月悬，光彩露沾湿”，岁月深处孟浩然的诗句又浮上了心头。
是啊，此刻我真是怀抱着明月，独享着难得的清闲和幸福了。
[ 本帖最后由 乔举平 于 2010-7-26 08:39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