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小孩（童话）
时间小孩(童话)
作者/马俊华
一
最近，小迪总做一种诡异的梦。梦做多了，小迪就有些困惑，经常自言自语地问：“梦是什么?”
妈妈在一旁听了，就说：“梦就像睡觉时冒出的鼻涕泡。”
“为什么像鼻涕泡？”小迪好奇地问。
妈妈听了，得意地解释说：“那还不容易理解吗？梦不就像一个泡泡嘛？你睡觉的时候，它就从你身上鼓出来，可你一睁眼，它就破灭了。”
“哦。”小迪似有所悟。
可小迪觉得，梦更像球形电影。有一次，妈妈带她去看球形电影，银幕是圆球形的，像真实的世界，他好像真的钻进银幕上的风景里，瀑布流下来的时候，他感到有水珠溅到脸上，鳄鱼从水里张开大嘴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快要变成鳄鱼的美餐了，吓得大叫起来……可等电影结束了，电影院的灯亮了，他才发现，自己好像从床上醒来，一切只是一场梦。
不过，小迪最近的梦里没有美丽的风景，只有一片白茫茫，单调空洞。梦里总出现一个小怪物。小怪物个子不高，像泰迪犬，可长着圆圆的大脑袋，好像没有体积，只是白色的剪影。小怪物能自由行动，时隐时现，好像在跟踪他，窥探他，想跟他打招呼，可又犹豫不决。因此，他从没正面看过小怪物。
“也许，不是梦，而是梦中的小怪物让我困惑。”小迪用心地想着。
二
晚上，小迪洗漱完后，上了床，合上眼，很快就咯噔一下，掉进梦中。
这次，他好像走进一片清朗的月光中。他突然听到一声叫喊：“小迪，又做梦了哈。”他循声一望，看见那个小怪物就在不远处。
小迪朝小怪物走去，小怪物也不躲开，这样，小迪就几乎和小怪物脸对脸地站着。这次，小迪看清楚了。
小怪物像用月光做成，又像用白雪做成，还像用冰凌做成，浑身上下一片白，只是不同的部位白的程度不同，才让小迪能分辨出它的脑袋、躯干、四肢。
小怪物有一对圆圆的大眼睛，略显灰色，里面没有眼珠，可一点也不呆板，而是显得灵光活泛，呆萌娇憨。它的鼻子很小，像翘起的小尾巴。它的小嘴巴闭上的时候，像一根横线，张开来却很大，露出洁白的牙齿。小怪物很可爱，一点也不可怕，像个小宠物。
“你是谁？” 小迪问道。
“我是时间小孩呀。”小怪物弱弱地说。
“时间小孩？”小迪读过很多童话，知道有“时间老人”，可从没听过有时间小孩。
小怪物似乎看破了小迪的心思，便说：“你们人间有时间老人、圣诞老人、老寿星的说法，其实都是错的。时间是常新的，不会衰老，只会幼小，所以，应该叫时间小孩、圣诞宝宝、小寿星才对。我就是时间小孩。”
小怪物的回答，让小迪生出新的困惑。他便问道：“你刚才说我又做梦了，可我并没有做梦呀。”说完，他自己也觉得心虚，因为他知道，小怪物只会出现在他的梦中。
“哈哈，你当然是在做梦，不然，你不会遇见我。”小怪物顽皮地说。
三
“那你知道什么是梦吗？”小迪脱口问道。
小怪物挠了挠圆圆的脑袋，可脑袋上一根头发都没有。它慢悠悠地说：“当然知道。梦是影像，没有空间，也没有时间，存在于世界之外，却是世界的蓝图。世界就是照着这个蓝图一点点显露出来的。可以说，世界就是美梦的实现。”
小迪想想自己做过的梦，似乎跟小怪物说的梦不一样，就说道：“可我的梦，有的并不美，还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小怪物听了，就讥笑地说：“你做的梦，都是我看管的梦的一些碎片，好像大海里的几滴水。这些碎片有时还会杂乱地拼凑在一起。在你的梦里，孙悟空可以遇见哈利·波特，哪吒可以吃哈根达斯牌的雪糕，魔戒可以滚落到你的脚边……哈哈，当然，那也不全是你的错，也许是我没有把这些梦进行时间分层，让它们粘连在一起了。真正的梦是完整的梦，美丽的梦，新鲜的梦，是世界的蓝图，只有我知道，只有我看管，因为我是时间小孩。”
小怪物的话，让小迪的困惑又升高了一级，可就在这时，小迪猛地醒了。
“果然是梦！”小迪呆呆地说。
小迪望着黑黑的房间，随手打开了床头灯。他觉得口渴，就起来到客厅里倒了一杯水喝下，再回到床上。
他觉得浑身舒服多了，就关上床头灯，很快就咯噔一下，又掉进梦里。
四
小迪的眼前又是白茫茫一片。不过，他这次好像是行走在雪原上，可一点不觉得冷，而是很凉快，好像在某个高处开着空调。
不久，小迪就听到一声喊叫：“哈哈，你又做梦了。”她一听就知道是小怪物的声音，便寻找着。
果然，在不远处有个活动的影子，正是小怪物。小怪物子正低头叠着什么东西，动作特别像宾馆的服务员在叠床单。那些“床单”也像是白色的。
小迪便问：“小怪物，你在干什么呀？”
小怪物抬起头，一只手举起来，好像向他展示着什么，轻声说：“我在叠明天呀，瞧，这就是明天，或叫未来！哈哈。”
小迪一听就蒙圈了，心里冒出一个个雨泡泡般的疑问：“什么？你手里拿着明天？明天难道就像一张白色的床单？时间可不是物体，是抓不住的……”
小怪物就说：“你难道没觉得，明天就像一页页书被翻开，又像一个个帘幕被打开？还像一个个花瓣绽放开来？然后露出新的世界来吗？”
“还真像你说的。”小迪想了想，点头说。
“那不就得了。”小怪物说着，伸手扯起那好像是白色的东西，继续说道，“这就是明天，也就是你觉得像床单一样的东西，它蒙住了梦境。”
小迪好像明白了，可又觉得不对，便反驳说：“可我觉得时间不是这样的。时间是看不见的，就像一辆透明的快车，载着我们向前奔驰，从今天奔向明天，从过去奔向未来……而不是一个个揭开的帘幕。”
“哈哈，你那是一种错觉。时间是一个个打开的明天，它不像一辆行使的快车，而像打开的窗户，让你看到新的风景，每天都是新的。”小怪物开心地解释道，“我的任务就是给真正的梦境准备明天，准备无限多的明天，把梦境蒙住，好让它一点点显露出来，勾起人们的好奇和向往。”
“这么说，世界的未来都被预先制定好了？”小迪瞪圆了眼睛。
“怎么说呢？”小怪物眨巴几下大眼睛，说道，“这个蓝图就像一个设计好的游戏，你与其他的玩家互动打游戏，从这一点上说，它是预定好的。可你每一次玩游戏，都会有不同的结局，这就多多少少地改变游戏内部的关系，从这一点上说，它又不是预先定好的，而是你努力创造的，让梦变得更漂亮。”
“哦，那生活就是打游戏？”小迪惊奇地问。
“生活就像打游戏。”小怪物更正说，“或者换一个你熟悉的比喻，生活就是做梦，做最美的梦，就像看球形电影。”
听到小怪物把梦比喻成球形电影，小迪的脑袋立刻活跃了，马上抢过话头，说道：“看球形电影，那可太刺激了，我喜欢这样的梦……”
可就在这一刻，小迪醒了，对话中断了。
小迪失意地望着昏暗的房间，想马上回到刚才的梦中，可越着急越睡不着。等好不容易睡着了，他却没做梦，第二天早上醒来，他还惦记那半截的梦。
五
到了晚上，小迪又做梦了。在梦里，她又看见了小怪物。
这次，小怪物正弯着腰专注地在铺着什么。小迪好奇地走到近前，可什么也看不见。
“小迪，你又做梦了？”小怪物慢悠悠地说。
“是呀。你在干什么？小怪物。”
“我在给梦境蒙上明天的明天的明天……我要蒙得严严实实，一点空隙都没有。”小怪物轻声回答，然后抬身看着小迪，略显灰暗的大眼睛扑闪了几下，低声说，“小迪，你以后不会梦见我了。我前几天调皮，故意不把你的明天盖严实，漏了一道小缝，才让你梦见了我，以后，我不再这样做了……”说完，小怪物好像伤心地低下头。
小迪这才明白他梦见小怪物的原因。可小怪物告别的话，让小迪毫无预防，他已经喜欢上了小怪物，想到以后再也看不见它了，不免有些依恋，便急切地说：“什么，我以后再也梦不见你了？”
“是的。”小怪物的声音更低了。
小迪不知如何说才好，沉默了一会儿，脱口问道：“小怪物，你没我大吧，几岁了？”
“我不是告诉过你嘛，我叫时间小孩，很幼小。要是硬说岁数嘛，只能说零岁，因为我是常新的，只有明天，没有昨天。”时间小孩细声说道。
“哦，我会记住你的，还有你说过的话。”小迪伸出一只手，想抓住小怪物的肩，可抓空了，小怪物果真是一个影子。
时间小孩咧嘴笑了，说道：“梦只是一个影像，明天就是她的一个个绽开的花瓣，显露出来的是花蕊、果实……”
“那我会看见你说的梦境嘛？”小迪问。
“当然会的。随着明天一层层打开，你就会看见的，都是更新更美的梦。不过，你要有梦想，梦想+行动，就像打游戏一样，才会看见。”
“梦想+行动，梦想+行动……”小迪没说到第三遍，就醒了。
小迪努力回想刚才的梦，还有可爱的时间小孩，再看着灰暗的房间，不免觉得有些憋闷和失落。
突然，他伸出右手，攥起拳头，在胸前用力一挥，好像给自己鼓劲似地喊了一句：“梦想+行动！我要看见更新更美的梦！”
2023年7月9日于龙泽苑
2023年7月13日改于马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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