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调新歌咏《陌上花·母亲》
☐马同儒
母亲是家庭靠船的港湾，是儿女守护的翅膀，也是北风吹拂下的白杨树的叶子，总有哗哗啦啦的絮叨。让我最难忘的还是用古老留传的“三星参照”来定寅断卯而定时，总是天麻麻亮就起床，夜里来回几趟出屋望时，还有叙说不完的回忆。我的母亲是一位十分普通的妇女，她的普通在于勤于打理家务，八十八个春秋从未也不屑议论村子里的“瓜长菀短”，尤其是邻里相处，宁可默语，不可争辩，把一切放到时光里沉淀。这就是她一生所理解的最为朴素的人生哲学。所以，我要用最古老的曲子填写《陌上花·母亲》：
圆圆月亮，哗哗树响，北风吹后。冻醒枝头，清冷梦回年幼。都缘烛下飞丝缕，一抹晓阳挥袖。恐鸡声误晓，三星参照，梦回星宿。
道庭前月倦，迎门翅望，执意归来时候。窗月来添，花发不堪回首。膝前嘱咐随留意，只许心留职守。待横斜北斗，夜阑摇树，捻风依旧。①
《陌上花》，此调来源于民间俚歌。苏东坡《陌上花三首》引云：“游九仙山，闻里中儿歌《陌上花》。父老云吴越王妃每岁春必归临安，王以书遗妃曰：‘陌上花开，可缓缓矣。’吴人用其语为歌，听之凄然。” [清]王士祯《渔洋诗话》载：“‘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二语艳称千古。”又在《香祖笔记》云：“武肃王不知书，而寄夫人诗云‘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不过数言，而资致无限。”后来还被里人编成山歌，就名《陌上花》。此调[元]张翥《陌上花·有怀》词可校。此调九十九字。双调。上下阕务十句四仄韵。上下阕逢第三、五、七句押韵，均为仄声。上阕第八句，下阕批一、八句首字领格。下阕首句第五字为“仄平平仄仄”格式，属定格。（参见《三上词话·词谱》卷中之“陌上花”条。）
上阕：“圆圆月亮，哗哗树响，北风吹后。冻醒枝头，清冷梦回年幼。都缘烛下飞丝缕，一抹晓阳挥袖。恐鸡声误晓，三星参照，梦回星宿。”其中“圆圆月亮，哗哗树响，北风吹后”句，这不是蹲在家里暖暖的被窝里听到的树叶声，那是在“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地方听到的白杨树叶声，那是在连队到大漠深处练兵时，三伏天把鸡蛋埋在沙子里能烤熟，三九天洗脸瞬间眉毛挂上了冰碴的地方所听到的树叶声。其实，人们所熟习的“一棵呀小白杨，长在哨所旁”军歌里的树叶声，是最为深切的亲临和感受，不管转展在天涯何处，生活起居中都有伴随着树叶哗啦啦的声音。每遇“冻醒枝头，清冷梦回年幼”，眼前就会浮现出母亲“都缘烛下飞丝缕”，儿时穿上新衣服或补好的衣服，那高兴的样子处于“一抹晓阳挥袖”的状态。我的母亲有两样拿手活，一个是做饭做的好吃，家乡称为“吃渴好”，可惜小时粮食匮乏，只有到了过年才见到油星子，自农村施行联产承保责任制以后情形就有好的改善，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了；另一个是针线活好，可惜买布料凭布票，也没有多余的钱买布料。同时，但凡村里有人家出嫁姑娘，便来家里央求母亲缝制花绵袄，没见过没应承下来的，农忙时常常是在夜里赶制快到拂晓才打一个盹儿就天亮了，从不计酬劳和回报，也没有丝毫的怨言，总是处在一种自慰和安然的状态之中；“恐鸡声误晓，三星参照，梦回星宿。”指母亲给我们兄弟上学做早饭的实际状态。在生产队时，村里除极个别有人佩带手表外，基本上没有人家有闹钟，农村看时间，尤其是夜里，一般依赖公鸡啼鸣来判断。用这样的方式来判断时间，又常常担心睡得太沉而耽误了时间。一般“鸡叫五遍”，从临晨啼叫第一遍算起，基本上每隔一小时多一点就啼叫一次。还有依赖天空中的“三星”由东向西移动，与树稍或墙头垂直线做个参照物来判断时间。“三星”：天上的那连着的三颗星。即寿星、福星、䘵星。这是猎户座的星宿，是冬季天空著名星座。为赤道带星座之一。位于双子座、麒麟座、大犬座、金牛座、天兔座、波江座与小犬座之间，其北部沉浸在银河之中。[唐]韩愈《三星行》：“三星各在天，什伍东西陈。嗟汝牛与斗，汝独不能神。”公鸡叫鸣、三星参照，亦是今天不少人判断时间的方法选择之一。
下阕：“道庭前月倦，迎门翅望，执意归来时候。窗月来添，花发不堪回首。膝前嘱咐随留意，只许心留职守。待横斜北斗，夜阑摇树，捻风依旧。”填词的过句之“道庭前月倦，执意归来时候”，每探亲休假回来，看见母亲一年比一年“花发不堪回首”，家人告诉我，母亲常常“迎门翅望”，与所有边关军人的母亲一样，加之年岁大的母亲，思子忧子更为迫切。“膝前嘱咐随留意，只许心留职守”句，记忆最深刻的时，拉着我的手曾说，“你帽子上带的红色五角星，与我小小时见过的红军一样！”就句话，激励我无悔于26载军旅生涯！结句之“待横斜北斗，夜阑摇树，捻风依旧”，长久的树叶声，永远在我心头缭绕。这样的话句，也有词作填写方法上的安排，与上阕开句相对应。上阕开句是“呼”，即“兴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辞也。”（[宋]朱熹《诗集传》卷一注）；下阕结句是“应”，即“一篇全在尾句，如截奔马。”（[宋]姜夔《白石道人诗说》）就是结句必须有力量。开句是一首词的门面，要吸引人。结句含有总结之意，具有撑控全词的能力和作用。
《陌上花》，此调所载委宛，正可借用犹叙。
———————
① 马同儒著：《三上词话·词谱》卷中，中国书店，2016年，第223页。
相关文章
微信收款码
支付宝收款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