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光阴中欣赏
22岁那一年,我踏上火车,出差去上海。同行十几人,由总经理带队各部门经理,为即将开业的商场采购货源,而我是化妆部经理。
乍一听是女强人,其实不然,初出茅庐,青涩尚未褪去,只是机缘巧合,让我担任此重担。虽然经验有限,但聪明好学,踏实诚恳,满腔热情。谁让我一直这么爱臭美,而臭美是女人的天性。
时过境迁,往事随风。总有那么一瞬间,风却把往事带回来张望。突然闪出的画面,清晰如昨。这种感觉让我想起一位友人说的话,衰老的症状是眼前的事情总是遗忘,久远的事情却越来越清晰。还好!我没有遗忘眼前的事情,但久远的事情会偶尔冒出来,如一幅清晰的画卷,而我是看画人,站在光阴中欣赏。
庆幸之余,我依然挡不住时光,想死死攥紧,想牢牢抓住,而双手依然空空如也,我知道,时间正从我的指缝狡猾地爬过,空气溢满了我的掌心。
而我,只能看见清晰的纹理如条条道路,杂乱无章地布满我的掌心。明显的三条掌纹,与我俱生而来,带着我的命运,是我今生要涉足的路,不太明显的纹理,阡陌纵横,是我不能涉足只能远观的路。今生,我只能在我应该走的道路上前行,始终无法踏入与我无关的道路。
22岁想不通的一句话,在此刻深有感触。火车在行驶,整个卧铺车厢仿佛是我们的天下,周围熟悉的同事让第一次出门的我心中坦然。
对面下铺是个陌生的男子,当时的我看不出他的年龄,现在想来大概三十多岁,中等个子,胖瘦适宜,温文尔雅。与他一起的是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不哭不闹不调皮,极为乖巧。
我戴着耳机,听歌看窗外。小男孩走近我,小手拽拽我的衣角,怯怯地看着我。取下耳机,我转过头看他,小脸干净白皙,眼睛大而明亮,瞳仁里倒映着我的轮廓,睫毛如密密的羽扇轻微颤动,狠狠地萌化着我的心。
“你多大了?”坐在对面的男子突然问我,打断了我俩的凝视。
“22。”我收回眼神,看向男子。
“让人羡慕的年龄!”男子嘴角上扬,微笑着。当时的自己,始终不能明白,22怎么是让人羡慕的年龄呢?
而今天,突然想起陌生男子曾经说过的这句话,清晰而通透。22岁的我,故作成熟的表情,却始终压不住那颗稚嫩鲜活的心;如今的我,脸庞笑意盈盈,却再也挡不住成熟向我袭来,一浪高过一浪,我再也不用故作姿态,显示自己涉世很深;不用向世界展示什么,世界那么大,看不见我,而我要做的是看世界。
我看见山间的清风,遥远的夕阳,振翅的雁群;看见大漠中,那片叶飘飘然落下,与尘沙一起,再次飞起。忧思在我的心里平息下去,如黄昏消失在寂静的森林里,我再也看不见;如晨曦来临,晨雾散去。
我看见夏日的飞鸟,飞进我的眼帘,很轻巧地停留在窗前的那棵树上,触到树叶轻晃。那个男人,又在楼下锻炼,只要我出现在窗前,总会看见他,看见他步履蹒跚。我猜不出他的年龄,可能还不老,因为他的背还直,发不白,但他的右腿,不灵活。他就这样坚强而顽强,日复一日地在挪动。曾经,他的腿也能蹦,能跳,能跑。
生命残酷而多情,生命中的失去,会让你顿悟,让你更加珍惜,哪怕它是残缺的。生命美妙而顽强,它来的时候,不征求任何人的意见,就这么意外地来了,是惊喜。它走的时候,不会和你打招呼,让人措手不及,生命的过程漫长而短暂,懵懵懂懂,浑浑噩噩好多年。
那些年轻的日子,无名的感触无名的忧伤,总会攀缘在我的心头。像绿色的苔藓攀缘在树的周围,风儿吹过,叶子沙沙作响,苔藓却潮湿而持久。特别羡慕在年轻的时候,能明白自己要什么,明白自己的价值何在。
那些年轻的岁月,总是感觉错过了什么?你懵懂地走过,走过春花,走过秋月;你真实的经历,经历爱情,经历亲情。你生活在你应该生活的地方,命运之手推着你前行,但总是觉得,你错过了什么?
究竟错过了什么?冥冥之中,你一直在向命运妥协,你在妥协什么?终于,当你不再追究你错过了什么,你的妥协无济于事时,命运为你打开了一扇门。让你恍然大悟,你不再懵懂,不再浑噩,你知道你要什么,你知道你要什么样的生活。
当命运掌握在你的手里时,你不会去反复问自己,自己错过了什么?你只有前行的动力,你的努力,就像一盏明灯,指引着你前行。泰戈尔的名句:“让生命炫如夏花,让死亡静如秋叶。”生命如夏花,尽情绽放,不要辜负生命的绚烂,生命如秋叶,安静如斯,坦然接受。
命运推着你前行,谁也难以抗拒。看过这样一段话:“当你心中有目标,每天都能做你喜欢的事情,那你就不要想着改变你现在的生活状态,一直做下去,时间会给你答案。”
我喜欢这样波澜不惊的日子,简单地重复,安静而坦然。吃着早餐,看着窗外,听着泰戈尔诗集。椰子仙森,90后,留学生,大学教师。他演绎的声音,乍听之时,感觉有点不适应,但听久了便习惯,慢慢爱上这个声音。抒情与哲思完美结合的诗句,总会让我的思绪飘得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