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祖传宝贝
这件祖传宝贝,是我儿童时做游戏时,无意间发现的。那次,我们全家已搬了新家,住进了集镇粮油所家属院,而农村老家就剩下两间空空的红砖瓦房,一把铁锁,已锈迹斑斑,锁住了大门。每到双休日,我们若是想老家了,我便骑上自行车,带上弟弟,一道回老家玩玩,说是想老家了,可每次回老家并没带上钥匙,把我们家的大门打开,而是吃住在大伯家。
我爸有弟兄四人,前面三个都是哥哥,我们叫他们大伯二伯,二伯和三伯家都有三个孩子,而只有大伯家只生了一个女儿,也就是我们的堂姐,由于到了结婚的年龄,媒人把堂姐介绍给一位当兵退伍的军人,还没恋爱三个月,他们便喜结良缘了。大伯把唯一的女儿嫁出去,家里就剩下孤伶伶的二老了。我们每次回家,吃住都在大伯家,在我爸九岁时,爷爷奶奶便生病去世了,大伯比我爸大二十二岁,自从爷爷奶奶去世后,大伯一直关心着我爸,因为爸爸在兄弟中最小,也最聪明,所以,大伯很喜欢我爸,只要家里有好吃的,大伯首先想到的人是我爸,他都会悄悄留一份最大的,给我爸吃。我爸一直视大伯大妈为父母,有什么烦恼和委屈,都会跟大伯大妈倾诉,渐渐地,大伯大妈和我爸成了最贴心的亲人。
自从我们搬家到集镇粮油所后,我爸还经常带上水果和香烟,回老家看望大伯大妈二老。这时候,在聊天的时候,大伯大妈会聊到我和弟弟的学习,我俩的成绩在班上一直名列前茅,这是爸爸最自豪的事,把我俩的优秀成绩汇报给大伯大妈听,大伯大妈也为我们高兴,叮嘱我爸,让我和弟弟双休日来老家玩,要做些好吃的给我兄弟俩。所以,我爸每次都叮嘱我俩,吃住在大伯家,二伯三伯家小孩多,老爸生怕我们讨厌顽皮,便和大伯大妈商量,让我兄弟俩吃住在他们家。
回到老家,二伯和三伯家都住在一块,所以,每天我们七八个堂兄妹,都在一起玩耍,那个年代,由于贫穷,孩子们并没有什么玩具和运动,只是玩玩游戏和泥巴,什么老鹰抓小鸡、躲猫猫、打弹子等等,都是些简单传统的游戏,却深深留在了我们这代人的心中,成为儿时最美最留念的记忆。当我们玩疯了的时候,已满头大汗,该到吃饭的时间了,母亲便亮着嗓子喊道:“回家吃回喽!回家吃饭喽!”这时,孩子们也饥肠辘辘,一哄而散,各自回家解决肚子问题了。
那次发现宝贝,正是我和堂兄弟们在玩躲猫猫时,我突然发现大伯家的衣柜可以藏人,便拉开衣柜,挤进了狭窄的衣柜,黑暗中,我的脚底感觉踩到了东西,让我的脚板感到一阵刺痛,我生怕伙伴们发现我的藏身地点,小心肝怦怦乱跳着,但脚板的疼痛又让我难以忍受,便把脚跟踮起来,伸出一只手,在黑暗中摸到了脚底下的东西。只觉得像个石头,很硬,装在一层布袋中,还滑溜溜的,等到了规定时间,我终于胜利了,从衣柜里钻出来,急匆匆打开了布袋,只见是一枚白色的印章,没有刻文字,但雕刻了一头卧狮,看这印章表面,如同上了一层油,特别油光发亮,让人爱不释手。
我觉得好玩,便把印章装进了裤袋,到中午吃饭时,我也忘了问大伯。第二天,我们回到集镇,在吃午饭时,我才想起,把发现印章的事告诉了父亲,父亲让我把东西拿出来,我一摸口袋,庆幸东西还在,便慢慢掏出口袋,交到父亲手中。父亲在手心掂量一下,觉得很沉,当父亲打开那层布袋时,眼睛散发出惊奇的光,大喜道:“宝贝,肯定是宝贝,估计是一枚白玉印章。”我和弟弟也高兴起来,急忙问父亲道:“如果是宝贝,那肯定值钱。”父亲一脸窃喜道:“如果真是白玉,就值钱了。”父亲突然想到了什么,向我问道:“你真是从大伯家衣柜里发现的吗?”我拼命地点头道:“是呀,我开始以为是一块石头呢,差点让我扔了。”父亲又大喜,冷静心态后,跟母亲商量道:“这如果是块玉,应该归还给大伯,不是我们的东西,决不能占为己有的。”父亲看似一句平常话,但深深被我记在了心里,直到以后,我在生活和工作中,只要一捡到别人的东西,都会原封不动归还给失主,或是交给领导。父亲说,这是做人的原则。这些良好的示范和习惯,都让我们在潜移默化中受到了教育。
后来,听父亲说,父亲为归还给大伯印章的事,父亲特意休息了一天,回了一趟老家,父亲在和大伯吃饭时,父亲把我在玩耍时发现了印章的事告诉了大伯。并郑重地交出了那枚玉印,这时候,大伯才把玉印的前世今生告诉给父亲。原来,这枚玉印果真是祖传的宝贝,是爷爷传给大伯的,爷爷临终前告诉大伯,这枚玉印很珍贵,是少有的和田玉,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轻易卖掉,因为祖传的宝贝,是代表了家族的兴旺程度,如果一代代传承下去,说明祖祖辈辈都风调雨顺,幸福安康。
然而,大伯却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大伯说,他年龄已经大了,宝贝是传男不传女,而父亲在四兄弟中最有文化,又最年轻,这件祖传宝贝应该传给父亲了。父亲双手接过那枚沉甸甸的玉印,很激动地回答道:“大哥,你放心,这枚玉印,决不会丢失的,要让它在我们这代人中,安稳地传承下去。”大伯听完父亲的承诺,心里无比宽慰,很信任地拍拍父亲的肩膀。
第二次提到玉印时,那是我刚进单位工作的时候,由于我比较喜欢舞文弄墨,经常在书法作品中盖上印章。为此,我学会了篆刻,闲暇的时候,练练书法,也刻刻印章,在我所有的印章中,都是用普通的寿山石雕刻的,没有一件贵重的印章。那天,我竟想到了祖传的那枚印章,当时,我暗自高兴道:“如果用祖传的玉印刻上文字,不是更显分量和贵重吗?”于是,我把想法告诉了父亲,父亲却一脸严肃道:“不行,这是祖传下来的宝贝,我们要像对待亲人一样守护它,我答应过你大伯,决不会让祖传宝贝在我们手上损坏或丢失。”父亲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责任,和我没有任何的商量余地,我只能佩服着父亲的威严,默默走开了,以至于后来从没提过玉印。
当我第二次见到玉印时,那是大伯已生病的时候,病得很重,大伯是我和弟弟把他送进医院的。通过一系列检查,大伯被确诊为肝癌晚期,医生直言相告说:“大伯已没有手术的意义了,挺不过半年了。”我和弟弟听完医生的坦言,都为大伯的不幸而潸然泪下。
父亲知道大伯的病情后,考虑再三,决定把玉印卖掉,让大伯在医院里看病,让大伯在这个世上多留些时日。我和弟弟也同意了父亲的想法,应该把玉印用到该用的地方,也算为大伯作最后的努力了。
然而,大伯好像有心灵感应似的,生怕父亲卖掉玉印,用钱来给大伯治病,大伯严肃地告诉父亲,他知道自己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生老病死,这是自然规律,千万不可把祖传宝贝卖掉,就算卖掉有钱了,也不会把病治好,最后会落个人财两空,如果这样,我就算死后,也不会瞑目的,父亲听完大伯的终告,便同意了大伯的意愿。
几天后,大伯临终的时候,父亲把那枚玉印递到大伯眼前,坦诚道:“你传给我的玉印还在,你放心,我决不会让玉印丟失或卖掉的。我会把玉印完整地交给下一代,来完成祖祖辈辈的心愿和期盼。”大伯看到了玉印,顿时面露笑容,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在以后的日子里,父亲一直收藏保护着那枚玉印,我和弟弟也从没打过玉印的主意,只觉得,有玉印在,大伯仿佛还在这个世上,用他那双慧眼,在注视着我们,保佑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