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 口
渡 口(小说)
□尹 煜
临水镇西头有个小庄子,淮河从西向东从这个小庄子的北边流过。站在小庄子尽南头的河埠上面朝正南方,泉河蜿蜒着从东南而来,史灌河逶迤着从西南而至。鸟瞰这三条河像青色罗带铺就的“兀”字,那“一”字似的淮水流经这里时,一不留神把这个小庄子划入了皖省的临水镇。隔河与临水镇相望的的是豫省西北角的三河镇。两镇的庄户人家平时走亲串友,生活、交往都要经过这个小庄子南头的河埠,久而久之,人们把这个河埠亲切地叫渡口,这个小庄子也因此得名叫渡口村。
三十年前的一个桃花汛期,渡口发生了一起渡船超载船身裂开的沉船事件,淹死二十一人。渡口的船家经受不了这个打击发誓今生不再摆渡。
随着桃花汛期的结束,临水、三河的庄户人很快像忘记了那沉船事件一样,不停滴忙活着自己的事情。这里的庄户人家不知是什么时间开始的时兴起修建红砖、水泥混合钢筋的平房。瞧,那沿着河堤修建的平房,一座接一座建造出来了,一溜一溜的着实为当地平添了几分风景。在临水镇的渡口村,惟有紧靠渡口的老汤家依然是土墙草屋。说起老汤家,这家当家的叫汤存金,四十七岁,浓眉大眼,黝黑的脸膛,身强体壮,渡口村乡里乡亲习惯喊他老汤家。老汤家有一手做粉皮的绝活,他可以把一百斤的绿豆粉面在一个上午的时间里加工成粉皮,并且晾好在院里院外的芦苇席上。他做生意灵活,早晨跳上百儿八十斤的粉皮出门走乡转村,傍晚就可以卖完粉皮挑着空篮子着回到家中。他有个嗜好,就是晚上在家总要喝上二两临水大曲酒,他不喝临水玉液的理由也很实在,用他的话说“那是有钱人家喝的”。他喝酒有个咸菜就行,他老婆偶尔为他炒个鸡蛋什么的,他总要说太破费。不过他说归说,真要做个小鸡炖蘑菇他也一样高高兴兴地吃。因此,他的儿子虎仔就看不惯他这样子喝酒,好几次悄悄地对妈妈说,不怪村里人叫爸爸“老抠”。
说起虎仔,小伙子二十出头,人特帅气。媒婆隔三差五的为他提亲事,都因他家的土墙草屋不能成功。这天媒婆又上汤家提亲事,媒婆劝老汤家说:“汤大哥,莫怪俺说你老抠,你家虎仔二十多了,你存那么多钱干啥?建上几间砖混水泥钢筋平房,俺今天提的这门亲事就八九不离十了。”老汤最忌讳别人说他“老抠”,这会儿有碍于情面就很难看地笑笑对老婆说:“仔他妈,你看仔他婶大老远的顶着日头来俺家,为虎仔操心提亲事。俺今天给虎仔他婶看看,俺不抠。快去菜园里摘些豆角、茄子、辣椒,割两撮韭菜,回来再宰只小公鸡,俺也给他婶弄个四菜一汤吃吃。”老汤说到宰只小公鸡时,把“小”字说得特别响亮。媒婆嘴上没说心里却在想老汤家的话儿:韭菜只割两撮,宰鸡说是只小公鸡,还说不抠,那啥叫抠呢?老汤继续对媒婆说:“他婶,砖混水泥钢筋平房俺还是不打算建,俺这六间土墙草屋冬天暖和夏天凉快,俺住得挺舒坦的。”老汤家把话说到这份上,媒婆心里已经明白,今天要提的这门亲事又黄了。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时,桃花汛期刚至,眼见河水一天一天地涨起来了,临水、三河两镇的庄户人家的生活、交往因无人摆渡而一筹莫展。
这一天,河面上一条大船向渡口开过来,渡口村的人一传十、十传百,一会儿人们像看稀奇一样挤在了渡口上,看着慢慢开过来的大船议论着:
“喂,那传真大!俺还从来没见过啊。”
“听啊!还是柴油机带动的。”
“是不是来俺这渡口摆渡的?”
“想得美,哪里来的这种好事情?”
那船离渡口很近了,柴油机也不响了,船靠上渡口了。正当人们诧异时,老汤家从船舱里走出来,就听老汤对着船舱道:
“虎仔!快回去让你妈做饭,快两天了俺没吃一顿饱饭,饿的俺路都走不动了。”
“老抠,两天都没吃饱饭。”河埠上不知谁冒了一句话。
“喂!老抠爷俩搭谁的船回来的,省不少路费钱吧?”
“俺开的是渡口老汤家的船,大伙都上来吧,俺带你们到河上溜一圈,不收一分钱。哈哈!”老汤笑得爽朗,让看热闹的人们一时间没明白过来,等到明白了,都燕子似的上了船。
柴油机又响起来,大船开动,而且越开越快。笑声淹没了机器声从船那边飘过来在渡口上空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