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西阎:看得见的乡愁
南 无
曹 公
曹公和古桃园,是我每到西阎必去的两个村子,百去不厌。这两个村子同列入中国传统村落名录。但吸引我的,不是它们的名头,而是它们的美。
曹公村的老民居坏得差不多了,但规模尚在,可算得是古建筑群。规模的恢宏与建筑的颓圮,恰可形成雄浑与苍茫几近完美的结合。行走其间,我常常想起西北的胡杨,想起老百姓常说的那句俗语——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瘦死的骆驼,有种悲壮的美。
石头是主要的建筑材料,而老砖与木雕是财力与权势的见证。曹公村有着悠久的历史,有着辉煌的过去,除了皇帝,大概这里再没有能让老百姓吃惊的官职,旗杆院,大夫第,元帅祠,他们司空见惯,那些听起来声名赫赫的大人物,却原来是他们的街坊,曾经一起尿尿和泥,曾经端着碗互相串门儿。
在时间的刻度上从来没有停止过攀比的各色门匾中,“晏子风”让我很感兴趣。晏子,当指春秋时期齐相晏婴。小时候学过一篇小短文《晏子使楚》,“淮南为橘、淮北为枳”的著名辩论让我记着他的聪明睿智。但“晏子风”何所指呢?有联曰:“五湖寄迹陶公业,四海交游晏子风。”晏子生活节俭,谦恭下士,与人交往有理有利有节。以“晏子风”为门匾题额,当寄寓着主人谦恭待人、乐于交游的期望与襟怀。
曹公村有个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四圣宫,这是全国唯一一座将尧、舜、禹、汤四位上古贤君合祀一处的庙宇。四圣宫大殿与戏台为元代建筑。我国现存金元戏台12座,翼城就有2座,而且武池乔泽庙元代舞楼是现存金元戏台中规模最大的一座。四圣宫内还建有关帝庙,又是一处宫庙合建的典范。
关于四圣宫的修建,有种种传说,内容不外两个方面,一是建筑的精巧,二是修建的不易。夸赞其精巧,足见此地百姓对它的喜爱与自豪;记述其不易,可见古人对天地、对神灵的敬畏,对祭祀、对生活的虔诚。
守庙几十年的老人
今年“5.1”,四圣宫有一场活动——“无我禅修”茶会。我没能参加,但在心中也勾画了这么一场茶会:古音,清茶,香熏。而最重要的是静心、内观。远离了以前的慢生活,今人脚步匆匆,对古今中外、天南地北无不关注,却常常忽略了自己的内心。我们需要真正地静下来,梳理一下自己。
古桃园
古桃园的美,语言表达不出来,需要你自己的眼睛来告诉你自己。
有人把古桃园称为“小布达拉宫”,我觉得有点夸张了。有人说古桃园是刘关张桃园三结义之处,我说那是瞎扯。古桃园就是古桃园,这就很好,比什么都好。
古桃园,我一直以来听人们叫的是“核(ge)桃园”,得名由来不得而知,大约是此地以前核桃树多,又或者是该村地界实在狭小得可以,简直就是一只核桃大小的弹丸之地。直到在客车的牌子上看到“翼城—古桃园”,才晓得是这三个字。
村子明显分为两个层次,下层是破败的老屋,上层是居住的新村。而不论是何方游客,最喜爱的永是下层那颓圮的老屋。那一个个空荡荡的门洞、窗洞尽现苍凉,一无所有却魅力无穷。老屋前或立或卧的三五头老牛小牛,让村子更像村子——那沉淀在记忆深处的童年的故乡。
村里来了卖菜的,三轮车拉了满满一车,各种菜蔬,还有麻花点心什么的,大家都围来买,这样那样买了不少。卖菜的到各个庄子转一圈,各家就都有了十天八天的菜吃。等到家里的菜基本吃完了,卖菜的就又来了。不用约定,自有默契。
很想在古桃园住个三五天,感受一下这里的夜晚和清晨,听几声乡亲们晨起的咳嗽,看一看黄昏归来的牧牛,却一直未能如愿。也有一些写诗的朋友、作画的朋友、玩耍的朋友,想住下来养养心、写写生,也终不能够。这里缺个民宿,缺个农家乐。吃住都不方便,愿望便不容易实现。
好的一点是,镇上正在努力促成民宿、农家乐的建设,初步预计今年夏秋之际,这里将出现第一家民宿,到那时候,一切就是美美的了。不过,即使是现在,西阎人民也非常欢迎文化艺术等社会各界的朋友到西阎采风,他们将尽最大努力为大家提供一切方便。镇党委有一朋友姓高,不小的领导,他拍着胸脯子承诺,文化艺术界朋友去西阎了,可以联系他,他的手机号是:137 5358 8444,尽一切可能提供吃住导游服务,只要大家喜欢古镇西阎、宣传大美历山。
泉 头
泉头已经闻名遐迩了,全国各地的摄影爱好者来拍鸟。这里的红腹锦鸡,简直美得不可方物,被列为国家二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另外还有勺鸡,以及更多叫不上名字的漂亮小鸟。郭东说,下午五六点钟,在观鸟点能看到它们。
郭东是泉头的喂鸟人,接待来自全国各地的拍鸟人,给他们做向导,也给他们提供吃住。
河里有黑鹳,是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幸运得很,我们看到了它。它从河里振翅飞起,在空中盘旋,白的肚腹,红的指掌,修长的双腿向身后伸展。
从西阎往泉头的河谷被命名为舜王谷,谷里有舜王床、舜王池、舜王脚等许多景点。泉头村西大约三华里处有瓜子坡,一般称之为瓜子寨,名头很响亮。名为寨,周围却不见寨的踪影,只有一截石板路上嵌满“西瓜子”。瓜子坡的故事,妇孺皆知,不作赘述。
这许多景点中,我最喜欢万年石潭和九龙潭。
万年石潭和九龙潭是两处瀑布,风格却完全不同。万年石潭,之所以称为万年,因为它是地质历史的遗留。站在崖下,仰望水流在岩石上留下的痕迹,赞叹之余,又深为之颤栗。那温婉的曲线是如此温柔,而又充满不可抗拒的力量。当年,飞流直下,浩瀚轰鸣,隐没了多少惊叹,又吸引着多少拜服。
今天,崖下却卧着一头黄牛,摔伤了,不能动弹,胯上有伤,估计摔坏了脊椎。黄牛脸前的石头上,放着一只塑料脸盆,盆里有食料,是有人在照料它。但即便如此,等待它的也不会是幸运。在它的身上、脖子上看到了伤口,应是某种肉食动物留下的齿痕。我们救不了它。生命,呈现着各种各样的姿态,无论你愿不愿意接受,终是无从选择。令人欣慰的是,返回时,我们在一处养牛场外看到它——它被人接回来了。哪怕这只是最后的一点安慰,我想它心里也还不至于绝望到极点。
九龙潭,村民称为大潭。今年河里没水,只剩了巨石寂寞地参差。观其地势,可以想见狂浪奔腾的雄浑与浩荡。郭东告诉我们,在一处巨石下有一个洞,能下到潭底。我们没找到。但不下到潭底,不去看看河谷转过弯去的秘密,我心里痒痒。于是仔细察看地形,钻来绕去,终于下到了潭底,看到了河谷转过弯后的美丽身影。
两处瀑布,均未见到激流飞湍,哪怕是涓涓细流都没有看到,极是遗憾。我总以为这是大自然对人类的警示,环境被破坏,水——我们的生命之源,就会消失。
当前,各地都在热火朝天地搞旅游经济,估计泉头也会走上那条路。我总担心,如果有朝一日,来泉头的游客熙熙攘攘络绎不绝,白天喧嚣,夜晚不得安宁,泉头还是泉头吗?人来了,鸟怎么办?鸟若走了,人还会来吗?旅游开发和自然保护,它们最好的结合点在哪儿呢?
也许有人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话,但也许正是这样的话可以让保护更美好,让开发更久远,让发展更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