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棵树”的时光

　　多少年，我一直深藏着一个诗意的梦想：去看看三棵树。
　　　　三棵树是一个地名，在巴丹吉林沙漠中。小时候常听父辈们谈起过这个地方，他们进滩打柴、拉草路过打尖歇脚的地方。在他们的谈话中，三棵树，仿佛一个传说。 　　那是怎样的一棵树啊？听父亲谈起的时候，我的眼前总是被万古常青、纵横千里的虬枝遮蔽出一片不散的荫凉。
　　　　　终于得空，约朋友开车前往，像赴多年前的一个约会。那份期待，那分向往，让我如怀春的少男。
　　　　车子驶进沙漠时，曾经的沙漠已经有了一条沙石路。只是过往车辆极少，显得有点空荡。
　　父亲讲述得那个年代的往事，赶着老牛车一天一夜的路程，被我们一个多钟头就到。现代出行的便捷，往往是省略了过程，只要目的。
　　　　那三棵树遥遥进入我们的视野。茫茫黄沙，只有三棵树，像三个世外高人，伫立在时光之外。
　　看到那三棵树的瞬间，我马上来了精神，并且莫名其妙地一阵激动，这就是父辈们一生一世的牵挂和记忆啊！
　　　　你可以想象，在那个交通不发达的年代，在空旷无边的沙碛里行走，头顶烈日，足着暑气，看不到一点愉目的色彩，听不到一丝悦耳的声音，该有多么孤寂。整个世界都仿佛离得很远很远，走得久了，如同是被时间抛弃了一样。看到这三棵鲜活的树，仿佛古往今来一下子综合在了一个时段上。在渺无人烟的地带，生命立时显得无比生动与沉重，滚滚红尘中所轻视和忽视的一些东西，此时蓦然回归生命的本体。茫茫沙海里，突然看到三棵树，那种欣喜不亚于看到一片草原。 　　渐渐，我们离那三棵树越来越近。我也越来越觉得有一种神秘的东西在心中涌动。远远望着它，就像是我小时候夜黑回家，望见家门口等候我的老祖母一样。 　　这是三棵高大苍老的杨树。嶙峋的树干，镂刻着岁月沧桑，干枯的顶端，利剑般直插蓝天，而枯枝以下，纷披的枝叶像给树身系了个围裙，遮出浓浓的荫凉。在茫茫黄沙映衬下，这三棵苍老的杨树，简直有些超然卓立。 　　在如此酷烈的环境中，这么三棵树依持什么几百年上千年地存活着？
走近它的时候，我们才发现，三棵树的下面有一汪水。几块石头随意的砌出一眼泉，明净的泉水倒映着蓝天，泉边长着茂盛的沙芦草，洇湿的沙碛如同一个特大的句号。 　　在树的周围，散落着一些白骨和碎瓦片，有的在黄沙中半隐着，但难掩往事的风尘。那些曾经经过的人们，他们的故事已随岁月风消云散，而在他们歇过脚、纳过凉的这片绿荫，依旧留在时光中。在旧地方志上，我查过这条路，这里是一条通往新疆的古道，是古丝绸之路的正道，商贾旅人、官兵马匪常常从这里经过。当年林则徐被放逐新疆曾途经此道，这在他的《荷戈纪程》中有过记述。三棵树，不知从什么年代起，成为了一个重要的地理坐标。路过的人们，不管走尽千山万水，走过千里万里，一说起三棵树，肯定是永远鲜活的记忆。 　　我和朋友坐在树下，世俗的喧嚣离我们很远，远古的风轻轻吹过脸颊。抚着它嶙峋的躯干，望着凌凌泉眼，我呆呆地猜想，是谁给这地老天荒的大漠留下了这样一个醒目的标志呢？或许，哪个有心人特意栽种了这么三棵树，在空旷的沙漠里给行人树起一个路标；或许，路过的飞鸟喝水时，无意间把口里衔着的树种一丢，渐渐就长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也或许，过路人歇过脚，起身走时，把吆牛的一根枝条随手一插，便长成了天地间不朽的景观。不管哪种情况，我觉得，这棵树能够这么顽强地活下来，真是不同寻常。严寒酷暑不说，就一年四季的 风沙，东拨弄一把，西拨弄一把，也能把它折腾的死去活来。更让人费解的是，这么一棵树，竟然几十年、上百年孑然独立于大漠之中，耐了千古空旷，忍了时空寂寞，与世无争，超然卓绝。它的骨子里一定修练成了一种叫仙风道骨的东西。 　　在茫茫大漠里，就因为这样三棵树的存在，便赋予了大漠生命的回音，为每一位过客撑起一片生命的绿荫。我相信，那些古代被流放西部的人们，那些驼铃叮咚的商队，那些瘦马西风的征战者，但凡从它身边经过，总会在心里留下点什么。最起码，会记着巴丹吉林沙漠里有一个地方叫“三棵树”。 　　望着它的超然、它的宁静，我真正体会到了几分禅意。我想，什么是永恒呢？像这三棵树一样，能够活到超然物外、无忧无虑的境界，何不也是一种壮观的风景？ [ 本帖最后由 柯英 于 2010-7-29 16:4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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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9 16:42 上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