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香逐好风来
“莳天芝麻梅天豆”。进入了农人所说的“梅天”季节,那些芝麻黄豆的农事便开始了。
明代霍与瑕在《景州晓行》中写下“禾黍穗含时雨润,芝麻香逐好风来”的诗句。“时雨润”“好风来”,多好的时节,多美的场景。
在农人眼里,种芝麻是件喜庆事儿,无论在什么年代,种芝麻都呈现出一种吉祥,“芝麻开花节节高”,多么美好的向往和祝福。
芝麻属于一年生草本植物,一支一支,拔地而起,青枝绿叶,给人一种玉树临风的感觉。芝麻的籽粒虽小,含油量却很高,据资料说,芝麻含油率最高达55% ,榨出的油更是醇香袭人。
祖父在世时每年都会种一些芝麻。祖父在种芝麻时教会我一个顺口溜:“哑子哑,扛钉耙,筑角落,种芝麻。”于是知道,芝麻一般都是种在一些田块边角上的,但为什么是哑巴种芝麻呢?祖父说他也不知道,这是听老人说的。祖父说的老人是谁不得而知,但可想这个顺口溜已经有年头了。祖父种芝麻都是极小的一小块地方,就跟种花生、芋头、绿豆等作物一样,总是充当稻谷、小麦、玉米、大豆等作物的配角,不过,正因为是配角,越发地显现出它的金贵,农人对它喜爱有加,精耕细作,用它将日子调理得有滋有味。
芝麻喜高温。五月中旬,祖父在平整的地上划出浅浅的沟,将芝麻粒均匀地撵在浅沟里。芝麻种下后,祖父每天都要背着双手到地里转转,我当然也是要去的,我也学祖父模样,背了一双小手,跟在祖父身后,因此,对祖父种芝麻和看芝麻地的样子记得特别清晰。有时,祖父也会为芝麻地浇浇水,拔拔草,芝麻不负祖父的期望,不几天便从地下钻出一个个小芽来,又过几天,小嫩芽便放出了绿叶。
芝麻开花是很好看的,自下而上地开,在茎秆与叶之间微微倾斜,就像一只只素白而淡雅的小喇叭,又像是一位托腮醉卧、含娇带羞的少女。芝麻每开花一次,就拔高一节,接着再开花,再拔高……同一株芝麻,下方的果实已经饱满,上方的花朵还在开放,最上面的花苞孕育着新的花蕊,这就是芝麻与其他植物的开花不同的地方。芝麻花虽然特殊,却很低调,它不在百花丛中争宠,一节一节默默往上攀登,直到季节终点,走向成熟,走向收获。
祖父把芝麻收上来,这以后的事就交由我的母亲处理了。收芝麻正逢中秋节,母亲就用它做月饼。在做好的糯米饼两面均匀地洒一些芝麻粒,用文火在油锅里慢慢焵,焵成黏饼,这种饼集油香、芝麻香、糯米香等多种香味,又配上黄澄澄的颜色,着实是色香味俱佳。当然,母亲有时也将芝麻碾成芝麻屑,做成圆子馅儿,包成的圆子又甜又香。
在如东乡间,人们还视芝麻秸为一种吉祥物,把它列为过年的必备物品,每到过年敬菩萨,祖父必会准备些芝麻秸置于菩萨观旁边,说用这样的方式敬菩萨,来年的日子就如芝麻开花般节节升高。
时光易逝,转眼已经几十年过去了,如今,我已经成为一个老者,老伴每年也要在房前屋后种一点芝麻,每看到芝麻的时候,我心里就会生出一种亲切感,总要上前仔细打量一番,甚至拍上几张照片,发到微信朋友圈里,跟一帮老友一同回忆儿时钻芝麻地的美妙时光,感慨一番。
芝麻花朴素静雅,纯洁率真。佛教上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芝麻花的确可以做“一花一世界”代表的。
芝麻营养丰富,对健康有很多益处。古人认为,用芝麻煮的“胡麻饭”,就是神仙的日常饮食,凡人吃了也能长生。今人则认为芝麻含有许多人体所需要的微量元素,吃它是养生。
芝麻追求着美和香,它不仅为人类孕育了香油,即使秸秆,也贡献给人类作吉祥物。在芝麻的生命世界里,奉献就是它永恒的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