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一个永远的话题

生命是一个永远的话题
武志强

　　生命是一个永远的话题，我的文字是写生命的，我的文字是生命的文字，这样的生命是写不尽的。而我们这些人就走在一条文字的路上，去感悟人生，由此也限定了自己的人生，就是说我们只能过这样一种人生。对于我自己，真的没有别的选择。文字就是我的草地，这是从心里自然生出的草，我在这里经营着一方青青碧碧的草。但我更愿把这样一个生命看作是一条道路，一条伸向远方的道路。 　　在这条路上，我时时能感到这是多么温暖而美好的回报，我让自己停下来，回头，感动。我知道自己不完美，但我知道自己正走在一条通往完美的路上。其实，我也通不向完美，我只是通往一种想象，我在那里想象着心愿和世界一样会完美起来。我是走在这样一条路上，我常常默思自己的存在，过去的一系列经历与其说是精神的冒险，不如说是为了今天这样一个平庸的现实。我不说自己有多么高贵，我只说在生活的芜杂之上也能开出生命的花来。而追溯它的源头，就实在久远了，一直要到生命之初，但是人又是这样一步步经历了，才能够明白自己的。我不说心愿了，无论心愿有多么美好，但在逝水流年里它已经褪色陈旧了，就像一件旧物，就像一个老掉牙的话题，不再被人提起了。现在我把生命看作一件精致的瓷器，我在岁月里悉心打磨它，让它通体发亮，让它能够打开我全身的每一个毛孔，我为此敞开了自己，看见了天界。所谓的命，不是一把刀，但它悬在我上面，让我发光，让我流泪。 　　在这个世界上，我承担了观察自己的使命，这是一项使命吗？我也在问自己，我更愿对自己轻描淡写，我常常不把自己当回事，我常常看轻自己，就像地上爬着的一只蚂蚁，希望走过去的人能够忘掉我，我承受着生活的践踏，但我并不愿它就此踩死我。我渴望活着，这种渴望不禁让我泪雨滂沱。走在这样一条路上，对于我是没有选择的。今天我在马路上，碰见了一个女同学，我们有20年没见面了，但我相信那就是她，我看着她走进单位的大门，我知道那是她的单位，她手里提着一兜东西，我本想叫出她的名字，就那样叫住她的，但我在犹疑间没有叫出声，因为那还有意义吗？她老了，头上有了白头发。时光深处，我不能不捡拾到一缕叹息。我在这样的一个冬天生活，而这个冬天很快就要过去了，是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我们有过的，在我们身上发生过的都会过去的。一切我们当初紧抓在手的东西，有一天我们的手指会张开，因为我们再也无力去抓了。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生命过去。然后回事，给出一个苍凉的手势，甚至就连手势都没有的，只有一个眼神，甚至就连眼神都没有的，只有无语。正因为生命里有刻骨的悲凉，所以我才热爱着，才走在这样一条路上。 　　我把自己走在了这样一条路上，这就是问题的全部答案，这就是事情的全部开始、过程和结束。一切结束了，又还没有结束，因为我还活着，正在经历着。在我一往深情的注目中，你不知道那情有多深。有时，就连我也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究竟陷入有多深。我在观察着这个世界，它的一块砖，一堵强，一棵树，一片叶子，一粒尘埃，观察着我的手掌，看着那些密集、弯曲的掌纹，思索着我与这个世界的关系。你不能了解这种关系，有时就连我都不了解，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相信水里的这个倒影就是我。不相信同时我也被投映到天空。世界有的时候真的很大，大到超出你的想象，大到无限。知道什么是无限吧，就是没有边际，就连想象的边际都没有的。我们本来就是在一个虚无里活着，我们只是在经历一个或长或短的过程。 　　在这个过程里，我幸福了吗？能说幸福那你就幸福了。在我内心里，在我沉默的表面下，还能涌动出多少对于这世界的情感啊。我常常都对自己惊奇着，不相信那就是自己，一个被我看轻的自己。在我长久的观察中，我就能感受到未来事物对我发出的呼唤，我听到了这种呼唤声，所以我在路上，一次次抬起头来，望向前方。那迷梦一般的前方，是属于我的吗？那在召唤我的，总是能让我泪下的。 　　道路在远，世界是无穷无尽的，而我所能看到的是进入我视野的事物，它们或许就在生生死死中，只不过在我看着它们的时候，它们无一例外的就都活了，它们是为我而活着的，为我而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所以它们让我格外心疼。我看向远处，是因为远处的世界辽阔，是因为思想在无限中。然后我把视线收回来，回归自身，让远方注入我的身体里，就像生命里有过的那些宁静一样，让它们慢慢滋养我。 　　生命为我打开一扇扇窗户，窗户外面就是世界和世界的辽阔。我同时打开心灵的窗口，看到一个内心的世界。生命是一个永远的话题，我永远都书写不尽它们。仅仅借助眼睛是不够的，我知道，我正在寻找眼睛之外的世界。我会听到召唤，一种召唤，我既然相信世界是无限的，这样的召唤就不会停止的。愈是无言的事物里，愈有一种深沉的意味。世界就在意味中，任你咀嚼，并回味不止，并在回味不止中赞叹不已。 　　一切要发生的，迟早都要发生，只要去等待。我已经等待了好久，还将等待下去。世界迟早要把它证明给你看的。而我是世界中的一分子。宇宙是面镜子，反射、折射，我在它无数交集的一个点上。物换星移，生命在延续，那是一条无尽的长路。我在点燃一支烟的时候，我就知道世界在上升的烟中，也在眼前静默的燃烧中，那一点点的灰告诉我，世界在消失，不是无声无息的，侧耳仔细听，你还能听到正在消失的声音。我在自己的位置上，建立起我与世界的关系，我尽量把它弄简单，而不是搞复杂。因为我是一个简单的人。我在观察着世界的时候，世界也在观察着我，它所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我。这就对了，我们因此达成了某种和谐。 　　在这样一条生命的路上，我一直都在寻求着自己内心的安宁，我细细描绘着自己，进入我想不到的领域。我因此了解了自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究竟是谁，这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个或不止一个经历。我眼里的世界，建筑、墙壁、街道，都是那么安静而美好的。像是由我内心里创造出来的，是我的杰作，听任我的安排。我看看街上的行人，再看看头顶的繁星，我由衷的感慨，我真的热爱这个世界。我不想死，我要活着，我要好好看着这个世界在我眼前沿着它的轨道运转。我对世界充满期待，世界也好像在期待着我，虽然它不说出，但我能感觉到。我在世界的期待中，这是一个美好的命题，自始至终。 　　漫长的岁月里会有一个漫长的生命，但生命可以不再灰暗，不被腐朽，因为我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方式，找到了自己与世界的关系，明白自己走在一条什么样的路上。所有的付出都会有回报，没有回报也是一种回报。在这样一个角落里，我已经感应到了。我将这样度过，我找到了构成我生命的方式。世界对我真是意味深长啊。而生命对我是一个永远的话题。如果说我的生命是有限的，那么在这有限的时间中，我将描写它的每一时刻，那进入我视野和发现的时刻。一刻一刻，我生命中的每一时刻，我将因此而走向无限，把生命走向永远。我或许也将不死。

武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