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蔡的天空
郭苏华
这个清晨,小蔡又早早起床了。他今年还是带初三双班语文。他先到鸡窝看了一下。他热爱这些可爱的稚拙的母鸡和公鸡。它们为他的生活带来了许多乐趣,也给他清贫的生活带来了实惠。虽然,很多老师看到一个老师在教学之余,竟然还像乡下老奶奶一样,养一窝鸡,觉得非常的匪夷所思和感到好笑,可是,这不能改变他的初衷。
然后,他就到班级去了。班级在行政楼的三楼,没到教室,就听到有读书的声音,他紧绷的心就松懈了下来,也不由放慢了脚步。在这偷闲之余,他不由去欣赏了一下这九月清晨的宁静湿润。朝霞从家属区红色瓦房的屋顶慢慢升上来,霞光一下子把整个校园涂抹得像油画一样。偌大的操场,也染上一层毛绒绒的光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好像猪油泡的米饭,慢慢地酥软而明亮起来。
他走到自己班级的窗子下面,从玻璃窗往里面看去,虽然还只是六点多,教室里几乎都坐满了。这两年,大概计划生育政策的原因,学生数就像上涨的潮水汹涌而来,几乎要把校园和教室都淹没了。而对于老师来说,就是增加了更大的负担。
小蔡今年也四十了。他有时候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那张其貌不扬的脸。有人说,长得丑的人总是老得慢一些,可是,他明显感到,自己的脸就像被风吹皱的橘子皮,每一处都失去了温和的弹性。
但他的心似乎一点都没有老去,当他站在教室里讲课的时候,讲着讲着,就忘记了自己。他的眼里有了光泽了,声音高亢了,年龄也一瞬间返老还童了。课堂对于小蔡竟然有这样的功效,大概,这就是他一直迷恋教书的原因吧。
小蔡的职称也下来好几年了。按照一般老师的生活准则,早就进入混吃等死的阶段,拿着稳稳的高级教师的工资,干着轻松的活儿----或者教一个班语文,还不是初三毕业班的;或者换一个科目,教历史或者生物或者地理去了。可是,小蔡的工作从高级职称下来之后,不但没有减轻,似乎更加的多了。学校里竟然把他提到了中层干部里面去。说是中层干部,其实,绩效工资并没有按照中层干部来发,一般的中层干部,年底的绩效工资都是一万多,或者两万。小蔡肯定没有这个数字。他不知和谁讲理去,每次在朋友圈发发牢骚,也就算了,但第二年,学校仍旧分最多的课给他。
在很多同事眼里,他就是这么迂腐可笑,就像孔乙己。是的,要是给他穿上长衫的话,他活脱脱就是一个现代的孔乙己了。只不过,他没有用茴香豆下酒,一点也不好吃懒做。相反,他是学校里最勤奋的一个老师。
一次吃饭的时候,跟他最好的同事小宋对小蔡说,蔡爹,我说你到底是何苦呢,高级职称早就下来了,还把自己弄得这么辛苦,你有空也问问你的老婆还有两个孩子。你看看你老婆跟着你过的是什么日子。小蔡的老婆没有工作,一直在后勤打工,工资也不高,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小蔡觉得学校对他照顾了,把他老婆安排在后勤食堂工作。像小蔡这样的人,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人。一点的恩惠,他就真的要涌泉相报的。小宋说,小蔡,后勤那一点钱,到哪里苦不到。你看人家一军,每周开车到上海去给高三学生补课,今年都换大的路虎了。你呢,住学校一个破房子,一到雨天,就用盆等雨,外面大下,里面小下。你想想,你把学校的事情少做一点,出去苦钱,比你媳妇在学校后勤要好多少倍。后勤一千块钱一个月,还又脏又累,还担着人家领导人情。小蔡苦笑着摇头,脸上的皱纹似乎都挤在了一起。他说,我没有一军那样的本事。小宋恨铁不成钢,说,小蔡,你的水平谁不知道,你怎么这样呢。小宋叹一口气,说,小蔡,真拿你这人没办法。小蔡说,我就是没用的人,只能教教书,书还教不好。小宋说,你要怎么教好,初三双班语文,加班主任,加政教处主任。一天到晚忙得就像皮猴一样。那些领导也真是眼瞎,好像都没看到一样。小蔡苦笑说,人家都看到那些谄媚的逢迎的人,眼里怎么能有我们?小宋说,天哪,你也知道啊。小蔡说,我知道,但是我做不到。人家到领导那里去诉苦。我说不出口。小宋说,那你就年年带双班,累死累活,没人看见呗,你看看那些领导,人家教最少的班级。老婆的课都被他带了,老婆回家带女儿儿子读书。一人上两个人课,拿双份的钱。你倒好,一人上两人的课,拿一人的钱。小蔡说,有什么办法。小宋说,人家做领导都为自己谋福利,课务最少,绩效奖金最多,还列出一个什么管理奖。好像我们不要他们管理,就考不好了。小蔡说,那是,路子不都是人家拿的。小宋冷笑一声说,算了,我们喝酒,跟你也说不清楚。
小蔡到班级,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写了一行大字:今天背诵《课外读本》上的名句。
然后,就在行间巡视起来。每次不管在办公室或者在家里心情怎么低落,一到教室里,小蔡就像被注入了兴奋剂的足球队员,一下子就生气勃勃起来。看学生的眼睛又温和又严厉,温和得就像落了雨的潮湿的夜晚;严厉像冬天割皮肤的刀锋一样的冷风。温和的眼睛扫到低头认真读书的学生身上就像落雪一样融化了;刀锋一样的严厉落到坐都坐不住的学生身上就像能把皮肤上拉一道口子。
小蔡在教室里走了几圈,学生大部分都在高声地朗读课文,背诵名句。他观察了一会,发现没有学生开小差,就把头转到操场上。
这个时候的操场非常的静谧美好,阳光洒在上面,就像宁静的绿色的海面-----操场上铺了塑胶的跑道,操场中间的塑胶草坪,坐在上面特别的柔软。
小蔡想起了一件事,几年前,他被学生写人民来信,告到省里去,结果落了一个处分的下场。那时候,他夜夜都睡不着,想自己,一心一意为学生,把家里的事情都放下了,最后竟然是这种结果。
事情很简单,小蔡做初三七班的班主任,他规定学生要是作业不完成,一次罚款一块钱。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吓吓学生,也并不是真的想罚学生。学生竟然把这件事告到省里去了。这事就闹大了。小蔡被教育局通报处分,三年不得评先进。
那一段时间,小蔡非常郁闷,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做,但是,最后他还是像原来一样扑在教书上,似乎完全没有要改变自己的意思。
那天晚自习,小蔡到班级的时候,觉得班级里有一种诡异的氛围,究竟是什么呢,他也说不出来。学生还在安静地做作业,学生面前的书就像堡垒一样,那么坚实地筑在每个人的面前。这是小蔡和学生的底气,看到这么多的书,似乎心里有一种被压实了的踏实感。小蔡在行间巡视的时候,没有学生抬头看他一眼,都埋头在书本上。可是,这种诡异的氛围究竟是哪里来呢。
一直走了好几圈,小蔡才感觉到,坐在中间一排的一个长得胖胖的女生李文一直低着头,她的门板一样的后背一直都没有直起来。因为隔着好多学生,小蔡不容易发现坐在里面同学的一些特殊迹象。他站在李文的斜后面,看着这个女生,她没有做作业。是的,她一直低着头,手放在桌子的下面。她在做什么呢。小蔡想看个究竟,但是,学生的身体和书本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自己的视线,什么都看不到,真相沉在水底。
下课的时候,都已经八点多了。小蔡觉得这个时候不适宜把李文留下来,要是留下来的话,路上如果出了安全问题,就是学校和自己的问题了。
打了下课铃,小蔡一直站在讲台上,看学生鱼贯从自己面前走过。他们显得很疲惫,有的因为放学了,变得活泼轻松起来,走路的步伐很轻盈,好像一片羽毛,要飞起来似的。
小蔡站在那里,把学生一个一个检阅过去,等到李文走到自己身边时,他感到李文似乎刻意躲避着他,还是低着头。她的肥硕的身体套在一件黑色长袖的裙子里面,小蔡看到她在这么热的天气里,穿一件长袖的裙子,跟周围穿短袖甚至七分裤的女生比起来,显得特别的突兀。小蔡想仔细看看她,可是,她却挤在人群后面,就像一条鱼一样飞快地游弋出他这片水域。
等学生走完了,小蔡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他走到李文的位置上,桌子上摊着一本语文书,上面密密麻麻记了很多的内容,都是小蔡在课堂上讲的重点,李文的字很清秀,每一个字都像会说话似的,顾盼有情,扶老携幼,互相牵连的样子。小蔡了解李文,她是一个刻苦的学生,在这个强化班里,李文无疑也是一个优秀的孩子。
小蔡眼睛忽然在地上的一滩殷红的血迹上定格了----哪来的血?这血迹看起来还很新鲜,没有完全凝固。难道李文的手破了?怎么破的?中学生又不削铅笔。连小学生都用自动铅吧。他又回想起李文上课时候的样子----她一直低着头,显然不是在学习。她在干什么?
小蔡回到家里,对妻子说,我们班的李文不知道怎么回事?桌子下面竟然有一滩的血。妻子看了小蔡一眼,说,你可得注意,现在的孩子可不得了。要是出了意外,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听了妻子的话,小蔡更加不安了,他几乎一夜都没有什么睡好。他的睡眠就像被虫子咬了一口的馒头,总有一块是残缺的,在这残缺的梦里,就漏进去许多担忧甚至恐惧。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小蔡就起来了。毛巾在脸上像猫洗脸一样,象征性地旋一圈,就脚不点地往教室走。
学生居然有来的了。小蔡很感动。他在教室走了一圈。李文是走读生,还没有来。李文今天会不会来?小蔡的头脑里都是这个事情。那滩血已经变成了黑色,就像蚊子血一样。
学生陆陆续续地进来了,一直到打早读的上课铃,李文居然还没有来。小蔡记得李文在他班上,几乎就没有迟到过。
早读上课十分钟之后,小蔡接到李文祖父打来的电话。李文的祖父在电话里说,李文今天生病了,不能来学校。小蔡说,知道了。又问,李文生了什么病,我去看看她。李文的祖父说,不用了,谢谢老师,就是小感冒。小蔡听出李文祖父声音里的犹疑。凭着直觉,他不相信。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小蔡上课或者课间在窗外巡视的时候,眼睛总是不知觉就落到李文那个位置上去,好像那个位置成了他的一个心病。
终于小蔡不能忍受下去了。下午下了课,就自己骑电动车,往李文家去了。李文家住在二套村里,从镇中心穿过,再过一条街,跨一座响坎河桥,转一条小路,李文家就在路边。小蔡离多远就望见李文家的那座漂亮的二层小楼,楼顶上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发光,好像生活也被照亮了一样。
小蔡骑到门前,大门敞开着,堂屋里没有人。小蔡走到堂屋里,喊了一声,有人吗?屋子里没有声音。小蔡却感觉到李文就在屋里。
这个时候,一个穿青色短袖的老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看了小蔡一眼,立刻热情地说,蔡老师啊,你怎么来了?赶紧坐。他从桌子旁边搬过一张椅子放在小蔡的身后,小蔡没有坐下来,眼睛看着李文的祖父,这个看起来像斯文的读书人模样的人,在乡下,显得与这里粗糙朴素的生活有不一样的地方。
小蔡说,您好,您是李文的爷爷吧。老人说,是啊。说着,眼睛紧张地瞥了一下对面的房门。小蔡说,李文呢,我来看看她。老人说,哦,她在医院呢。小蔡眼睛里被疑问充满,说,住院?感冒这么严重吗?老人说,是啊。小蔡听到里面的屋子里,竟然有微微的抽泣的声音。他的头向后面转去,但是,他忽然又停住了。他看到老人紧张地看着他。
小蔡说,李文的父母呢。老人说,李文爸爸和妈妈离婚了。说着,就低下头去。小蔡忽然明白了什么,说,哦。老人又接着补充了一句,我是退休干部,原来在教育局里,李文的生活是没有问题的。小蔡说,我知道。小蔡从李文平时的衣着和用度上可以看出,李文的物质是富足的。
小蔡说,您多关心李文。叫她妈妈有空多看看她。老人说,她妈妈给她买了很多衣服,也常常给她钱,每个月都给。老人说,我也常常给她生活费。她什么都不缺。小蔡说,我昨晚在李文的位置下面发现了一滩血,我一直很不放心。老人的脸色忽然一下子变了,嘴唇抖动了几下,但是终于什么都没有说。
小蔡说,等李文好了,叫她上学。我们同学都很关心她。老人站起来,说,谢谢蔡老师。
小蔡刚一表示要离开,老人似乎就显出迫不及待的样子了。老人站起来就表示要送客了。小蔡也只好站起来,往外面走,可是,他的心思明明还在这间屋子里,没有看到李文,他总还是不能死心。可是,没有办法,老人的意思就是不想让小蔡见到李文。李文到底怎么了?小蔡是那么急于知道。
显然,老人是有事情瞒着小蔡的。李文的情况是特殊的。小蔡作为班主任,心里怎么能放得下,可是,人家家长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叫小蔡又有什么办法?
过了几天,李文终于上学来了。小蔡走到教室看到李文坐在位置上,神情淡薄,好像一切事情都引不起她的兴味的样子,不太像大病初愈。
小蔡发现,李文的手腕上竟缠着一圈厚厚的白色纱布。
小蔡打电话给她的祖父,问李文的手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李文的祖父在电话里说,蔡老师,你这么关心我家文文,我也就不瞒着你了。李文的手腕是自己用刀片割的。
小蔡大惊失色,她哪里来的刀片?她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
电话那头出现了大片沉默的空白。
小蔡的心急促地跳动着,多少个为什么,在他的心里翻腾。
过了很久,电话那头终于说话了。李文祖父的声音明显变得沙哑,他说,蔡老师,文文的爸爸妈妈离婚了。他们都在外面打工,文文就跟着我和他奶奶过。文文的刀片是自己买的。她用的是她妈妈给的零花钱。她买过好几个刀片了,被我发现都收了,可是,我不能天天跟着她。李文的祖父说着,竟然在电话里呜咽起来。他说,孩子心里苦啊!可是她做这样的事,我又怕她父母和外人知道,怪罪我,你不知道带个孩子多难……
小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小蔡又想起那个诡异的晚自习,想起那个晚上那种不同寻常的气氛。小蔡坐在慢慢黑下来的窗子前,窗外是无底的漆黑的夜,好像被最黑的墨汁涂抹了一样,竟然看不到一点光亮。他抬头,想在天空中寻找一颗星星,此刻,他需要看到一颗星星,需要那么神异的划过心灵的光,可是,他竟然没有看到。难道要下雨了吗?也没有一丝风,这是夏天啊。
小蔡想找李文谈话,可是,他不知道能谈什么。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多么的无力,作为一个老师,一个班主任,他的力量是如此的微薄,他能做什么?他终于没有去找李文。他的内心被一种东西煎熬着,堵塞着。他上课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去看李文的那只手腕,它像火一样烫着他。
快要期末考试的时候,李文突然又不来上学了。
小蔡又骑车去了一趟李文的家。这一次,她家的门锁起来了。门前只有一只猫,看到小蔡,嗖一声,逃走了,就像看到了什么不祥之物。
李文这次用刀片自杀了,刀片把手腕割了好多口子。小蔡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眼泪慢慢流到胡子茬里,他发现这几天,都想不起来刮胡子。他不敢去看镜子里自己这张四十岁的老人的脸,也许看起来有五十或者六十岁。他在想,刀片割在手上难道不疼吗?李文怎么就不怕疼呢,是不是她心里的疼已经超出了肉体的疼痛?
李文那次自杀之后,再也没有来上学。
小蔡常常的失眠,在深夜里,感到自己多么的无力、无能、无奈。小蔡打电话给李文的祖父,李文的祖父说,蔡老师啊,我也实在管不了这个孩子了,把她交给她爸妈了,她前几天到她爸妈那里去打工了。她得了抑郁症了。
小蔡的班级里,就这样出现了一个流生。
班级出现流生,在期末考试的时候,要在总分里算一个零分的。这样,班级的成绩就会受到影响。每个任课老师的成绩也受到影响。小蔡手里拿着那张期末成绩单,觉得非常对不住任课老师,他们是多么负责的一群人,可是,因为他这个班主任不得力,他们一年的付出就要付之东流-----期末考核或者奖金还有年终考核都要看这个成绩的。
果然,一年结束的考核优秀名单里面,没有小蔡,更没有他们班级的一个任课老师。小蔡坐在会议室的下面,耳朵里面嗡嗡的,想想这些跟着他的老师们,他们付出了这么多,就因为一个流生,他们的成绩就都被抹煞了。可是,这个流生,小蔡有什么办法留住她?他想到这里,觉得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好像也有一张刀片,把他的手腕割开,他身体里的热血一点一点都流失了。
他想起任课老师揶揄他的话,你明年还做不做班主任?起早摸黑的,你图什么呀。一个流生跟你一点关系没有,你没有打她,没有骂她,你那么关心她,可是,你一个小教师,能撑得起天吗?这种制度根本就不合理。凭什么,你就没有优秀了。小蔡苦笑,说,优秀?我做班主任真的不是为了这个优秀。任课老师说,你就是雷锋,专门到世界上来做好事的。你就是迂腐。小蔡苦笑说,没办法,就是这个迂腐的命。
第二年,小蔡居然又做了一个公众号,专门发学生的优秀作文,一周几篇,或者发学校的各种活动,什么校友联谊会啦,校长开学典礼讲话啦。
同事都在背后笑他,说,怎么看,他都是那个穿长衫的孔乙己,怎么就这么迂腐,冥顽不化?也有同事认为小蔡成了校长的哈巴狗,专门替校长学校做事情去了。
许多人都考到县城或者考到市里去了。他的女儿在市里读书,他本来也可以走的。他竟然没有走。他的公众号做的越来越精彩。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小蔡坐在办公室里,常常想起李文,每次想起李文,他就会觉得很难过,好像心里的一块将要愈合的伤疤,被连皮带肉撕开来了一样。
那天,小蔡忽然发现在公众号的粉丝里增加了一个熟悉的头像,他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他必须用手按住胸口,才能把那疼压住。因为那个头像是李文。
从那之后,小蔡自己主动担任了学校里心理健康处的主任,接受学生每周的心理咨询。
他的老婆在家里对小蔡说,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儿子呢。我每天在食堂那么忙,你儿子的成绩已经在班级里倒数了。小蔡迷惘地看着老婆,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生活为什么总是跟自己开不大不小的玩笑。老婆说,我已经好久没有上街买衣服了。你看你那些女同事,个个花枝招展的,我只有一千块钱工资,都贴补家用了。你有没有想过啊?小蔡看着老婆苍老的四十岁的脸,看着她身上穿的只有五十块钱的廉价的地摊货,把脸转向窗外。
白天,是没有星星的。他想寻找什么呢?
2020 10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