蜩虫成夏
立夏以后天很快就会热起来。气温一旦超过了三十摄氏度,知了便开始从早到晚的欢唱。我们扬州的知了只有两种:一种是黑的,拇指大小,学名叫黑蚱蝉,我们叫“叽啰子”。它们叫起来的声音像体育老师吹的口哨,“叽——叽——”,很响,类似于男高音。另一种是灰白花的,小指大小,学名叫蟪蛄,我们叫“嘟妞子”,声音是“吱——”,尖细得像女高音。天气炎热的夏天,老师的课也变得沉闷难懂起来,尤其到了下午,总令人昏昏欲睡。这时总觉得在教室外面鸣场的知了们有了嘲讽我们的意思,于是总幻想着自己将来能发明一种可以不用动手便能捉到知了的神奇机器。不过在这种神奇的机器被发明之前,我们只能用土办法来捉它们。
相比于黑蚱蝉,蟪蛄要好抓很多,眼疾手快的话徒手就能捉到,因为它们一般喜欢抱在榆树、柳树的大树干上一人来高的区域内。这大概是因为它们个子小、翅膀小,飞不高的原因。黑蚱蝉就没那么好捉了,它们一般都喜欢抱在大梧桐、大柳树那高高的枝头上,离地面有好几米,伸几只手都够不着。不过这难不倒我们,因为我们会制作一种专门套知了的工具,叫知了套子。它的主体结构一般是晾衣服的竹竿,按粗细分,粗的在下面,细的放上面,再带上一些用作捆绑用的布条子,依据目标的高度,捆上两节或三节,这样竹竿的高度便能够到知了的高度。在竹竿的最顶上,我们会绑上一段铅丝,拗成圆弧形,再套上或者缝上一个塑料袋子,把袋子抖开。这样,这一套的捉知了的工具便做好了。
拿着知了套子,我们一伙孩子经常顶着能晒出痱子、疖子的大太阳在镇上各个树林间奔走,哪里的知了叫得最响哪里就有我们的身影。套知了需要些技巧:首先找到目标,观察高度,加接或者不加接竹竿,轻手轻脚,举着捉知了的套子慢慢地接近它们,从旁边或者上面猛地扣在它们的头顶。受了惊吓的知了会飞起来,扑撞进塑料袋里。接着我们便可以把套子放下来了,不过得注意,要让袋口保持一个向下的状态。如果不小心把袋口翻成朝上了,知了便会从袋口飞走。保持袋口朝下一般就没事,因为知了与苍蝇一样,只喜欢向上飞,不晓得口子在下面,向下飞才可以逃出生天。袋子落地时,旁边的玩伴要帮忙先按住袋口,把知了从里面取出来,不然有时一激动,手一抖,竿子没拿稳,整个掉在地上,袋子里的知了趁机跑了,这功亏一篑的事更令人懊恼。竹竿长期举着也很费力,因此我们总是好几个孩子一起,累了可以换换手。那些力气大、个子高、技巧娴熟的小伙伴们一般可以获得更多的拿知了套子的机会,而且散伙的时候他们也可以分到更多的战利品。
这些被我们捉住的知了的下场普遍比较凄惨。有的直接被喂给了家里的鸡或鸭子,有的则被我们栓上了棉线拎在手里像放风筝一样玩。雄知了更好玩些,一按它们的肚皮,它们便会叫起来。我们不停地按,它们便一直叫,叫个几天它们连声音都会哑掉。有些知了会被我们带到学校了去,折掉半截翅膀以后放在其他人的文具盒里。女生们打开文具盒时总会被吓一跳。女孩子们普遍都不喜欢这种昆虫,也不喜欢我们男生去捉他们。不过在我们心中,知了是吸树汁的,因而是害虫。即便它们长得漂亮,只要它们在大夏天里喧嚣,便是不对。
父亲当年童心未泯,也跟着我们捉过好多次的知了。他有一种捉知了的特殊材料,叫面筋。不知道为什么,他做的面筋特别粘,比得上工业胶水。他把面筋放在竹竿顶上拿去粘知了的翅膀,一粘一只。他这套东西比我们做的知了套子简单多了。后来我自己也试着去做面筋,结果一点都不粘的,也不知道他的配方是什么。
知了是夏天的报幕员,虽然有些吵闹,但如果没有它们,我们的童年也将少去许多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