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蕾中的芹菜与西红柿
记得《舌尖上的中国》里有这样一句旁白:中国人对食物的感情多半是思乡、是怀旧,是留恋童年的味道。对我来讲,芹菜和西红柿就是如此,尽管当下这两种是再普通不过的时令蔬菜,但在我童年时却很稀罕。因那时的蔬菜品种少,且多是自家种植的,唯这两种菜自家不种,靠赶集买,尤其是西红柿。
童年是人民公社时期,国家处于经济发展阶段,农民勒紧腰带支援城市,而父老却发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精神,艰辛劳作,自给自足。当时粮食由生产队组织生产,收获后大部分交给国家,蔬菜则由生产队分给各家几分地自己种。那时的农业生产靠天吃饭,农作物产量少,能否温饱都是问题。因此,各家的菜园以产量大的大路菜为主,春季种土豆茄子和芸豆,夏秋种萝卜白菜和番瓜,而对芹菜、西红柿等稀罕菜种的少或基本不种,平日家庭也很少吃。
那时大队有菜园,我村村东、村西各有一个。菜园里除种大路菜外,还种葱、蒜、韭菜、芹菜和西红柿等,瓜果主要是黄瓜、西瓜、甜瓜和稍瓜。菜园的瓜菜收获后拿到集上卖,增加集体收入。
那时多数家庭经济拮据,买菜吃的人不多,但如有人来客往,就得到集上或菜园里去置办菜饲。
当时菜园里的蔬菜自然生长,很少有病虫害,即使偶尔发现有害虫也都是人工捉拿,所以不打农药;使用的是土杂肥,说实在的,那会儿受条件所限,也没有啥农药化肥可用。那时的蔬菜是纯天然,用现在话叫无公害绿色食品,如果放在现在可就“金贵”了。
我家同多数家庭一样,吃菜靠自产,因人口多分的菜地大,菜园里种的除土豆白菜等大路菜外,还栽几厘韭菜和两厘芹菜。韭菜和芹菜都是买苗子栽,芹菜是本地品种,长大后是一茬一茬批叶椩吃,菜心留在地里继续长,不像现在的西芹一次性连根薅出,且比西芹椩矮、筋多、味大。因味大,很多人对其没食欲,我第一次吃它竟翻胃,此后很长时间对其敬而远之。
西红柿在老家叫洋柿子,是时令蔬菜,每年春季栽苗,夏季结果,入秋就拉秧了。当时缺乏水果,西红柿皮薄汁多,酸甜可口,好看又好吃,很少有人将其当菜,基本成了大众水果。
那时熟透了的西红柿掰开起砂,吃在嘴里软软绵绵,咬上一口,酸中带甜,那种清爽的滋味真是回味不尽;里边的籽成熟后,用牙咬着“嘎吱嘎吱”的,放到土里就发芽;过去种西红柿的种子,就是直接把成熟西红柿的瓤子晒干,籽就是种子。现在的西红柿籽里没有种,晒干也种不出苗来;每年春季育苗时需购买专门的种子,现在的西红柿瓤硬,与以前的没法比。
因西红柿栽种需要技术,开花后授粉,结果后打叉,否则长不好或结不多、长不大等,个人菜园几乎没有栽的。还有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那时孩子多,像我等馋孩经常光顾各家菜园,一旦发现谁家栽有西红柿,即便结了还不等西红柿发红就被馋孩偷摘了,栽种者基本见不到成果,还不够生气的,所以就没人栽了。
我吃西红柿除了母亲从集市买的外,就是和小伙伴利用中午或晚上到大队菜园里去偷。在麦收等农忙时和夏季高温时,母亲就会买些放在家里,有圆的,有弯弯着像猪腰子似的。大人收工回家后顺手拿个圆的吃,既充饥又解渴,把那些弯弯的用刀切切,撒上点白糖拌拌既好吃又消暑,西红柿液汁里有融化的白糖,又酸又甜,是夏季最好的降温“饮料”。因生吃都不够,母亲也舍不得用其炒菜,当时觉得蛋炒西红柿还不如生吃口感好。
因馋且没得吃,菜园就成了孩子们向往的地方。当夏季西红柿开摘了,我们这些作孩就以拾草剜菜为借口,在菜园周围“侦察”进出菜园的线路和时机;菜园里白天有人除草和浇水等,晚上有看园的,且都是些特认真的“黑脸包公”,一发现孩子靠近菜园就知道没好事,很远就大声呵斥、驱赶孩子。
有句老话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们会想方设法蹓进菜园。一是午休的时间,中午阳光毒、天热,即使老人不想睡,也被烈日烤得发恹,躲在看园屋子休息。孩子们图吃,不怕热,一看菜园及看园屋子没人走动,就从菜园边的沟坎里爬到菜园的西红柿秧中,脱掉褂子用手攥着,然后快速地把附近发红的摘掉用衣服包着,有时还会顺手牵羊,摘两个甜瓜或稍瓜,再以极快的速度返回沟坎,然后就到南河的树林里享受“胜利果实”。当然,这种情况不会天天发生,一个夏季也就四五回、打打馋虫而已。
除了白天外,晚上也时常出动。那时的夏夜农村时常放电影,我们几个顽童放学后,晚饭也不吃,就跑到放电影的场所。有时是外村放,也噶着伙去外村。电影还没放完,就合伙蹓到菜园,根据白天“侦察”的情况,基本是有的放矢,大获全胜,然后一起吃个腮满肚圆,晚上美美的睡个好觉。
当然,也有失手的时候,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好猎手。尤其是邻村放电影的晚上,大队干部会在菜园的几个角落安排上人,我们一爬进菜园就被逮着了。并对逮着的小孩连训带哄:你们几个人、都是谁?说了就不告诉你家大人了等等。胆小的就一五一十的供出谁谁谁,来了几次等。然后,由被逮着的小孩领着,去参与的小孩家一一落实。可想而知,我们会挨家长一顿胖揍,有时鼻青脸肿,家里还要挨罚。但小孩是属老鼠的,记吃不记打,此事还是时有发生,只是更谨慎了些。被抓着学英雄,尽管拒不承认,最后也逃不了饥荒。但对那些软骨头的“叛徒”就再也不领了,也算纯洁了队伍。那个年代孩子偷瓜摸枣如同孔乙己窃书,尽管是不文明的行为,但因生活所迫也很无奈。
这是小时候对老家蔬菜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已衰老,但是对于那些味道,会铭记一辈子,直至生命结束。因为味蕾记忆的不仅仅是食物,还是一段岁月和对亲人深深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