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之恋
一千多年前,陶渊明捧着《山海经》静坐南山下“泛览《周王传》,流观山海图”。我是先对神话小说《镜花缘》里奇奇怪怪的国家和名俗产生极大的兴趣才又翻看《山海经》。整整四本厚书,记载的天文地理、传奇神怪、奇特物产、宗教历史让人目不暇接,在神往之际竟想隔着时空与五柳先生跪坐把盏叙经,在清风明月间好好谈谈对这本大约是中国最古老的地理人文志先秦典籍的心得。
中国文字繁多又极美妙,甲骨文上一刀一刻常有金鸣之音,活字印刷后,泥土的芬芳变成烟火走进千家万户,简体字的出现更有方正之气,无论是哪一个时段的文字无不有通灵之易。然而,对我来说,5000字之外就得借助词典翻越那些不认识的字,才能酣畅淋漓神游经里的山川河流。《山海经》开篇写到“南山经之首,曰鹊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那个鹊字原本不是这样的。磕磕绊绊跟着文字的脚步通读这本上古社会生活的百科全书,我与大禹、夸父、精卫还有那些部落邂逅,一幕幕惊天动地的英雄壮举重又演绎在燃烧的血液中:与天斗与地共生,延续炎黄血脉,护我繁衍生息的故土家园。
中国人极爱山水,有专门的山水诗、山水画,淡妆飘逸间欣欣然一派隐士禅意,老家、故乡、皇天后土,慈悲与仁爱贯穿在对大自然返璞归真的眷念中。几千年来,古中华战争纷纷,外御侵略内抗灾害,文明几度濒危。凭着一腔热血和老树藤的韧劲,保住了华夏的根。四大文明古国,各自在历史长河里灿烂一时,如今唯留中华一脉,根深叶茂。自由与和平的种子播洒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每日冉冉升起的是东方鲜红的旗帜。
如今,交通发达,不再受车马劳顿之苦。忙碌之余或携带家人、或呼朋引伴,走出家门向远方,亲近不同的山与海。也有独自行走在旅途中,用一个人的探索再现《山海经》里那些曾经有过的古老存在。行囊很小,心却无限,默默仰望星空,思绪如麦田,发芽、生长,如同先民,在刀耕火种里思考、前行。
我是深秋到的若尔盖,风冷气弱,花事已了,唯有铺开的草地依然青青如新。车子在路上缓缓行驶,看斜阳洒在草地和黄河九曲第一湾,余晖脉脉,每一片草尖都泛着油画般的光泽,水波未漾,偶有飞鸟匆匆掠过。索克藏寺院一派庄严,守护着黄河与白河在时光中静静相融。水流缓缓,河道蜿蜒,草依着水,水连着天,浩浩荡荡的牛群在河边反复咀嚼着大自然的馈赠。同样的季节,达古冰川又是另一番景象,云海茫茫、白雪皑皑,仙女的眼泪凝聚成一汪湖泊倒映着天的心事。山顶上飘扬的红旗尤其鲜艳,游人纷纷与国旗合影。一红一白,尖叫欢呼的人群,构成崭新的画卷,生动、鲜活。我爱极了这些天堂般的风景,在扑面的寒风中遥想着5000年的不易。那些书里写满金戈铁马入冰河、风霜压顶苦春秋,不亚于《山海经》里盘古开天地的艰辛与女娲造人的压力。
那一年,车堵在洱海到昆明的高速路上,尽职的导游带着众人环顾路边风景,指着荒草满坡的地方说着一个个抗战的历史。其实那段悲壮的历史只要有心都会记得。历史记载;1937年底,滇缅公路正式修建,在缺乏壮力和机械的情况下,公路沿线20余万各族民众(80%为老人、妇女和儿童)组成修路“劳工”创造人间奇迹,滇缅公路在1938年8月建成通车,成为中国抗战中“唯一的输血管”。这条由血肉筑成的路穿越了中国最坚硬的山区,平均每公里6人献出宝贵的生命。还有半途而废的滇缅铁路,在今天昆明西山碧鸡关、楚雄禄丰、一平浪和临沧云县等地都遗留有较完整的铁路隧道和路基遗迹。青山无语,故地俨然,当初的雄风支撑着所有的人咬紧牙关冲破苦难,把胜利的号角吹响在千山万壑之间。
同样不惧生死的川军,在整个抗战期间,以350多万川中子弟出川抗敌,以最差的武器装备与武器装备非常精良的日寇肉搏血,阵亡、伤残、失踪者多达64万多人。川军永不负国,英雄的鲜血染红生命的旗帜。
舒婷在《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深情的呐喊:—— 祖国啊!我是你的十亿分之一,是你九百六十万平方的总和;你以伤痕累累的乳房,喂养了,迷惘的我、深思的我、 沸腾的我;那就从我的血肉之躯上,去取得,你的富饶、你的荣光、你的自由;艾青含着泪说在《我爱这土地》写到,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同样炽热的爱献给祖国,那是我们的根我们肉体与灵魂的归宿地。
我们的古书《山海经》里流淌着各种矿物宝玉的河流已大多不知去向,远古的足迹以文字的方式流传。过去未来,都向着一个方向,记着繁重的历史,守护家园永远宁静,看海平面有鱼儿轻跃,少男少女迎着朝阳歌声嘹亮。(曹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