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落异乡的蝴蝶纱
2020-09-24叙事散文宋长征
那是一只多么漂亮的蝴蝶纱,紫色的纱,镶了一层细细的金边;金边太小了,所以蝴蝶纱看上去不是多么华贵。但典雅,轻轻一扭的蝴蝶结上,别着一只小小的曲别针,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条银色的小虫子,蜷缩在蝴蝶纱的心里。女孩叫小雅,那个橘红色的黄昏下,徘徊在
那是一只多么漂亮的蝴蝶纱,紫色的纱,镶了一层细细的金边;金边太小了,所以蝴蝶纱看上去不是多么华贵。但典雅,轻轻一扭的蝴蝶结上,别着一只小小的曲别针,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条银色的小虫子,蜷缩在蝴蝶纱的心里。 女孩叫小雅,那个橘红色的黄昏下,徘徊在小河滩上。漫天的云彩啊,此时停止了躁动,不再匆匆向哪个方向赶。河滩上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粉的,紫的,米黄色,还有星星点点的星星草,安静地点缀在绿色丝绒的河岸上。蝴蝶纱远远地飞来了,透过夕阳红红的光晕,女孩看见男孩手上高举着一只蝴蝶纱。不是,应该是男孩和蝴蝶纱一起轻快地飞舞着,拐过蜿蜒的乡间小路,飞过村前的青石板桥,远远地,模糊了女孩的双眼。 那时候,女孩还小,小得像原野上一株小小的野豆花。野豆花开了,紫红色的花瓣,像无数小小的紫蝴蝶,在野风里翩翩起舞。男孩说,我给你带上一只野豆花,多像一只漂亮的紫蝴蝶,这样,你就能自由地去飞翔。女孩羞红了脸,细细地说,那你呢?细微的声音只有心能听见。男孩深思了一下,飞吧,飞的再高再远也飞不出我的视线。说完,小大人般望着天。那架势,好象一个人的视野真的可以囊括下整个天。 蝴蝶纱,蝴蝶纱,男孩一直在念叨着蝴蝶纱。“大概就在明天吧。”女孩靠在一棵歪脖子柳树下,说:“小山哥,明天我就要走呢,去一座从来没去过的城市。”男孩爬上柳树,拧下一只柳笛,低低地吹。小河水在身旁静静流淌,银色的月光,纱裙般笼罩着寂静的村庄。走呢?走吧!男孩顿时陷入了沉默。气息,泥土的气息,水草的气息,春天的气息,在男孩和女孩的心里悄悄弥漫。也许,我们该做些什么吧?四目相对,却又在刹那间交错。还是男孩首先打破了沉默:“那,我送你一只蝴蝶纱吧。” 银色的小虫子钻进女孩黛青的发丝间,蝴蝶纱安静地停泊在男孩的目光里。伸出来的手,搓了搓,又收回去,不舍;伸出来,却又感觉唐突。闭上眼,一狠心,男孩有些莽撞地握住女孩的手,走呢?走吧!然后,重重叹了一口气,女孩的心里说不上来是忧伤还是欣喜。 淡紫色的蝴蝶纱,和女孩一起飞向远方,远方有多远?没有人知道。当村庄越来越远,迷蒙的晨雾渐起,一只柳笛在低低地吹,越过村庄的屋檐,越过淙淙的小河水,越过,盛开野豆花的那个春天,濡湿了两颗青春年少的心。 偌大的城市,女孩像一粒沙,消失在流水线的荒漠里。此时的蝴蝶纱有些寂寞,被放在临街的窗台上,想心事。蝴蝶纱就想,那个乡间的小男人,为什么会在镇上的小店里徘徊良久?为什么,最终怯怯地选择了蝴蝶纱?看店的女孩说:“呶!就要这只吧,淡紫色,多像一朵初绽的野豆花,又像一只翩翩起舞的紫蝴蝶;金色的花边,金色的流苏,像金色的阳光一片片洒下来,落在蝴蝶的翅膀上。“多好听呀,这分明是一首诗。大概看店的女孩也在恋爱吧。匆匆走出店门,跑到大街上,男孩觉得脚步轻快了许多,简直想要飞起来。 可此时,蝴蝶纱凝视着窗外,鳞次栉比的楼房,一座比一座高耸,街上蠕动着蚂蚁样的人群。要知道,蝴蝶纱跟着女孩一直飞到城市里,又飞上了这座十几层的公寓。条件好是好,洁白的墙壁,干净的卧室和卫生间,对面墙上还站着一面一人多高的大镜子。只是,女孩每天早早起床,刷牙,简单梳洗下,根本没时间在镜子里打量一眼穿了蓝色工作服的自己,匆忙下楼上班去。蝴蝶纱想说呢:“你不知道我有多委屈,再也不能和一个快乐的小女孩在田野上飞来飞去。” 那天的夕阳下,男孩停止了吹奏柳笛。其实谁的心里都知道,春天到了花儿都会开放。你看那红彤彤的夕阳下,多大的一片油菜地,金黄色的油菜花呀,像一场猎猎燃烧的火焰,让男孩和女孩感到有些窒息。奔跑吧,奔跑,在金色的大地上,在一派生机的田野里,淡紫色的蝴蝶纱,没有忧伤,也不会疲倦,更没有惶惑与失意。 天,渐渐黑了下来,男孩和女孩躺在一片草地上。晚风轻轻地吹,虫鸣细细地唱,两只归巢的鸟儿,一唱一和,落在故乡的枝桠上。男孩的唇在试探,紫色的蝴蝶纱幸福而羞涩地闭上双眼。那一种清甜,有野草的气息,泥土的气息,和油菜花芬芳的气息,在空气中轻柔地流荡。女孩睁开眼,说:“小山哥,等我。“男孩的眼中汪着一滴晶莹的露,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背过身去。 紫色的蝴蝶纱,偶尔也会去逛街,肯德基,萨其马,雀巢咖啡屋,隐隐的光芒在眸子里闪了一下,又慢慢隐去。 作为一只蝴蝶纱,也有自己的心事。同在一个宿舍一个班组的那个叫小兰的小妮,每每神秘地对小雅说:“小雅姐,我今天肚子不舒服,你替我上半天班吧”。“小雅姐,今天我出去有点事,晚点回来,你帮我请个假,回头我请你”。小雅才不会想啥呢,都是乡下的小姐妹,都背井离乡在同一座城市,能照应就多照应点,是应该的。 窗台上的蝴蝶纱,看见一个长相帅气的男孩进了屋,进了小兰的房间好长时间才出来。临走时,依依不舍地搂着小兰的腰,说今天身上就带这些了,去买件裙子吧。”小兰嘟着嘴:“说还城里人呢,真小气!”窗台上的蝴蝶纱,看见身材矮胖的车间主任上了楼,虚张声势地喊:“到时间了,都上班去!”然后,径直进了小兰的房间,说有工作要长谈。谈了一个大晌午,神色疲倦地走出来,说:“小兰呀,听话,下个月安排你到质检部。” 这些,蝴蝶纱都看见了,但蝴蝶纱不懂。想吧:“城市里咋能是这个样子呢?”想来想去想成了一团乱麻。 终于熬到了一个短暂的假期。小雅哪儿也不想去,就躺在床上摆弄蝴蝶纱。淡紫色的蝴蝶纱,真的像一对紫色蝴蝶美丽的翅膀,细细的金色丝线,像一层金色的阳光洒下。蝴蝶纱想要飞翔,可高高的楼群哪里才是方向。那个春日傍晚的田野呢,那野草的气息,油菜花的芬芳,如今都消逝在哪里?还有那个叉着腰把视野圈定天空的小男人,此时,是坐在一棵歪脖子柳树上低低地吹奏柳笛,还是和女孩一样背起了行囊,远走他乡? 蝴蝶纱正在费尽心思了想,那头电话里,传来一个男孩亲切的呼唤:“飞累了,回家。我等你。”
[ 本帖最后由 宋长征 于 2010-7-31 13:1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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