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
待某日早起,舒开腰,睁开眼,走出家门,一切都令人沉醉,而一切又都令人无比清醒。清晨是上天赐予人间永恒的四月天,“一日之计在于晨”,即便在潮闷的雨季,漫步期间,也无半点难耐。
以琉璃样明澄的心,仔细感受昂扬的生意。早阳未发,东边只有几抹淡紫金色的云,这足以象征不久后正午阳光的强劲,这是最勃大的生气。清新的风最后边山中逸来几缕,怡然自得。
独行其中,再慌忙的心也会消平,再强烈的名利心也会失踪。如此天地,胸中畅意,人亦精神焕发。且将所有压力释然,将崇高的梦与理想放到一边,相较诗和远方,此处尤胜。
不久升起的阳光温和又有力量,柔情又感决绝,笼照万物,这便是“阳光明媚”。
忽然听清几声鸟啼,空灵绵长,一啼声尽而百鸟齐鸣。切实感到鸟儿就在棵小树上,近前去找又找不到。不远的小楼光影交映,玻璃窗反射金亮的阳光。徐徐的风吹过柳树,向柳打听夜间的趣事,柳便摇头晃脑的讲着,我也在听。似乎昨夜月光太亮,约会的情人比以往更多;似乎树上窝中的老燕被蛇叼走了一只;似乎那个惯讲笑话的人新想出了一个有趣的故事。
莫名其妙说声早安,不知道对谁说或对什么说。向这天与地,在料峭中说早安,这又算什么?蝇营狗苟的人感受着生命的美好,期盼得到全新的人生。
青年人仗着年轻意气,投身人世,追名逐利。庸俗者期盼高官显位,财资日多;高洁者,做着一夜扬名的美梦;名利双收属于英雄人才。而高尚的人不愿入世,却愿渡化世人,隐居在深处,踌躇再三,最终不了了之,终日郁郁。
一个个,一批批,好似此时随早安而生的蜉蝣,临近黄昏,皆是灰飞烟灭,正如日出前紫金的云,不过片刻气蒸云散,毁灭在炽烈阳光下。
在家外,实在难寻值得说早安的人、物,与其用早安换回无言以对,倒不如与这天地早安,抬起头或低下头,随意低迷与高昂,“天地呀,你可晓的?我要与你早安!”什么冲波逆折,什么名扬四海,什么才贯古今,我不想了,不追了。身体累了,便躺下休息片刻,灵魂累了,便留在这早晨,让露水与和风慰抚精神。
受了委屈,会随性哭一场,为什么此刻滔天难受却挤不出眼泪?原来憋太多太久,连发泄的权利也被剥夺了。
面对美好的景色,本该享受无尽欢快,可和风的安抚温柔似母亲的手。心灵久远的漂泊回到魂牵梦萦的家,因就不流泪干涸的双眼见到父母斑白的脸,可怜眼眶太浅,盛不得几点泪。“天呀,地呀,你又何曾知晓,竟从未对最值得的人早安!”
学生时的每个早晨都在妈妈的呼喊中起床,每遇困难总要先问过爸妈。可怜呀,何以如今不需呼唤就得见凌晨,何以如今所有委屈都要自己咽下?
爸妈啊,你可知道?我竟是吃了你们的生气得来的生命勃然!
休息足了的灵魂,再次背上沉重尸壳,久被麻木的心似湿透的海绵,风气的手把它拧紧,拧皱,挤出的水遍布每一根血管,最终自眼眶中流出。
复位轻松的心装下了这一片山头的日出,阳光的强劲给我力量,化作坚实盔甲,得以继续前进,无视旁人有或没有的攻击,保卫高傲的孤僻,保证不被尘埃沾染崇高的精神。
向这所爱天地早安,飞云报我以安逸,杨柳报我以青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