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牛山下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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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金牛山下的金牛镇格外寂静。镇上的杨书记人称＂杨一把＂坐在木制摇椅上，悠闲地看报纸，嘴里衔一根牙签，刚喝过酒。夫人孟主任，人称＂孟九把＂，是远近闻名的女能人。她在省城里有靠山，丈夫这把书记的交椅，是她弄来的。她的能耐要比丈夫强，无论是在内，还是在外，书记都要听她的。孟九把坐在沙发上为女儿织毛衣。女儿杨静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与功课无关的书籍，还听音乐。妈妈时常提醒她，读书要专心，不要做无关的事。她总是理直气壮地回敬：人不能读死书，否则就成书呆子。让这位名满山城的孟九把无可奈何。
有人敲门。孟九把起身开门，只见又是一位夜访者，登门拜访书记大人。来访者高高瘦瘦，只站在门外就低声问道：杨书记在家吗？孟九把：在，在，快请进。杨一把见有人来访，便放下报纸，坐得端正起来，问道：你有什么事？来访的男子：杨书记，我是专门承包修路的，听说镇里要修高速公路了，我来看看您和孟主任。男子一脸的赔笑。杨一把的脸上有点不解，疑惑的问：你是怎么知道的？省际高速公路确实要经过我们金牛镇，而且有一段路程是由我们金牛镇负责组织施工，这个消息市里和县里还没有传达精神啦？来访者：我的老婆是村里的妇女主任，是孟主任的部下，所以就知道了。孟九把接过话来：他老婆是赵庄村的妇女主任，他是建筑承包商，在修建公路方面很在行。来访者马上迎合：是的，我在修建公路方面很在行。
杨一把：是你要他来找我的？
孟九把：这个消息本来就是省里的老上级提前告诉我的，他的意思就想关照我的，我当然有决定权。这条公路反正是要别人承包修的，不如就要熟悉了解的人，这样稳妥一些。万一市里和县里的领导想插手，我们就被动了。我们要抢在前面。杨一把又反问夫人：万一市里和县里的领导想插手呢？
孟九把：这怕什么，本来是省里领导告诉我的，安排我的，市县的，县里的也就不好意思说了。听夫人这么说，杨一把就放心了。
来访者听书记夫人这么一说，顿时暗喜，知道枕边风的奇妙作用：是啊，是啊，杨书记，您请放心，我会在工程质量上，严格要求。
虽然夫妻俩回到家里，夫人就是一把手，丈夫变成了九把手。既然人家找到家里来，就得按家里的规矩办，听夫人的安排。于是，杨一把便装出一副吱吱唔唔的样子：这个……还要等市里和县里传送精神，然后镇里还要开会研究研究。
来访者知道＂研究＂的意思，赶忙拿出提包里，用纸袋装着的一叠东西，看上去轻巧，却显沉重，放在了桌子上。他起身就走：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收下，我走了，不打扰了。下次有机会，请书记到我家喝酒。
杨一把：这……这怎么行呢？
孟九把起身送客：好吧，你慢走，以后常到家里来坐。
来访者：一定一定。
孟九把送走客人，关上门，转身就对丈夫说：你还愣着干什么！她拿起了那个纸袋。
杨一把问：这人可靠吗？他瞅了一眼纸袋。
孟九把：不可靠，我非得选他吗？我相信她老婆，就相信他。
她将纸袋顺势夹在腋下，故意不让他看。
杨静从房间走出来，问：爸，妈，你们在商量什么大事？神神秘秘的，这是装的什么东西？
孟九把怕女儿看见袋子里的东西，赶紧走进了房间：大人们的事别问，还不去睡觉。
杨静：我也要跟你们商量一件事。
跟着走进了妈妈的房间。
孟九把问女儿：什么事？
杨静：我呀，想学拉二胡，我们班上几位同学都学会了，好羡慕他们，高考可以加分。说不定，将来我要搞艺术，当明星。
杨一把还坐在摇椅上闭目养神，一听女儿说话就来气：你凑那个热闹干什么？你又没那个天赋。
杨静：我喜欢，喜欢就是天赋。现在的学生都在学艺术特长，都是为了高考加分，你们不希望我考上大学吗？
孟九把立即反对：我的宝贝女儿，为了高考，你非得要学那个干什么，不要模仿别人，你只要把功课学好，将来要学政治，学经济，学法律，你懂吗？只有政治，经济，法律，才是每个时代的命脉，才能占统治地位。
杨一把睁开眼睛，大声说起来：你现在还是孩子，还不懂，人要有权力，才能更好地立足于社会。你看我这小小的书记，这么小小的权力，就有那么神奇的力量，吃的，用的，什么都有人送上门来。
孟九把：你要学那个艺术，能有什么用途，弄不出名堂来，也只是混一碗饭吃。
杨静听得不耐烦，捂住了耳朵：你们说的话，怎么充满了嗅铜味？我才不听呢。她生气地冲进了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杨一把也站起来，带着责备的口吻：都是你从小宠坏了她，养尊处优，不珍惜，将来看她变成什么样子。
孟九把：你急什么，看我将来培养出一个出人头地的人才，给你看看。
杨一把伸了个懒腰：好吧，就看你的喽。他丢下摇椅睡觉去了。
孟九把打开保险柜，把那纸袋摸了又摸，放心地塞了进去，上了锁。然后，自言自语：只要有了钱，人都能登上天，还怕女儿没出息？……
孟九把想到这里，就放心地入睡了。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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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县政府的检查团又下到了镇上，两辆大巴车载满了大小官员，由新调来的杨副县长带队。首先在镇上的大礼堂开了个短小的会议。会议由杨一把主持，杨副县长作报告和指示，镇上的人大主任、几名副书记和副镇长、孟主任都在主席台就坐，镇人大主任作了欢迎词。
台下的听众是全镇各村的大小领导。大到镇人大主席，中到镇政府机关各部门的干部，如镇财政所，信用社，中小学校，镇医疗合作社，邮政所，农机站，林管站，植保站，种子站，畜牧兽医站，文化站，工商税务所，派出所等部门的负责人，以及小到各村的村长和各组长。小小乡镇，就是一个大衙门，麻雀虽小，肝胆俱全。怪不得老百姓都说小小镇长简直就是个土皇帝。
坐在台上的杨一把，眼睛直盯着台下人群中的李秀敏。她今天好像特意打扮了一番，时髦，迷人，格外引人注目。她的头发好像是今天刚洗过的，乌黑发亮，松散飘逸。她的眼神也时儿盯梢台上的杨一把，又时儿低下头，不敢张望他。也许是台上还有孟九把的眼神，虎视眈眈盯着台下的人群。
杨副县长作了简单讲话，主要传达了市委市政府和县委县政府的会议精神，关于省际高速公路金牛镇路段建设工程相关情况，以及从镇上通往县城和省城，途径赵庄村的公路建设情况，而且未来三年，还将开通省际铁路和国家高速铁路建设，尤其是国家重科机械有限公司分公司以及配套产业园都将落户口金牛镇等相关精神。随后，杨副县长就要求下到了村里去实地调研。
杨一把宣布散会后，就急于去上厕所，在去厕所的路上，刚好遇上了李秀敏也去上厕所：哟，李主任，你来开会啊。
李秀敏给他暗送了一个大秋波。
杨一把仿佛被电击中了一下。
这时，外面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一定是在催没上车的人。
杨一把在男厕里呆了一阵子，才走出来，便上了杨副县长坐的车。
李秀敏稍慢一拍，也走出了女厕，上了另一辆车。
杨一把一上车就给杨副县长作解释：县长啊，不好意思，我的老毛病又犯了。
杨副县长笑了笑：什么病，严重吗？要去医院吗？
杨一把：不用不用，哎呀，人上了年纪，大病没有，小病一身，什么便秘，＂三高＂，胃病，风湿病……统统都上了身。
杨副县长：你带病坚持工作，不行啦。要不，你下去休息，去医院看看。今天就由其他镇领导，还有你夫人带队，在各村子里溜一个圈子回来就是了。
杨一把：不行，有些村的具体情况，还线路，他们都不了解，因为我一个人经常下到每个村子搞调研，还是我去吧，县长。我刚才吃了降血压药，也带了一点药，没事的。我经常下到村里来，有时在路上犯了老毛病，就随时把药带在身上，就顺便喝口山溪沟里的水，吃下药，就好了。他吩咐司机：开车吧，快去快回，还要赶回来吃午饭。
杨副县长：哎呀，你的精神好感动，今天是坐车上，又这么多人，万一要是出问题，咋办呢？
杨一把嘿嘿一笑，他也习惯这样嘿嘿一笑，让别人觉得他憨厚坦诚，尤其是在上级领导面前：不用，不用，这么多年，我经常下村里去，只要药品带在身上，就不用担心。县长，你第一次到咱们金牛镇检查工作，我还是趁坐车的时间，给你汇报我们金牛乡的基本情况，还有新农村建设工作吧。
杨副县长：好的，老兄这样乐观对待自己的病情，对工作这样认真负责，实在敬佩啊，我回去后，让你在县委机关报上，亮亮相。
杨一把马上阻止：这可不敢啊，县长，这可使不得啊，我这又不是什么大病，就是一大堆的小毛病啦，又没有生命危险啦，根本不值得宣传啦，又没有什么感人的事迹啊。
杨副县长：别谦虚，好典型，好事迹，不一定是惊天感地的大事，那怕是平凡的事迹也一定要宣传报道的，平凡中见伟大啊。你说说全镇的新农村建设情况吧。
杨一把：金牛山镇3万多人口，10个自然村，还有一个砖厂，一个茶园，橘园，还有养殖珍珠和中华鳖的专业户，而且还打算把赵庄村自办的淘金矿，办成乡镇企业……
他还没说完，杨副县长中间插话：这是好事。你们镇这么多乡镇企业，还有养殖珍珠和中华鳖的专业户，应该算得上富裕乡镇吧。
杨一把：杨县长，我们镇虽然名气大，还是革命老区，却肚子空，哪里算得上富裕啊？个个厂子都没有经济效益，除了砖厂有点经济效益，茶园的茶叶都是粗加工，在本地销售，价格低，柑橘园的橘子，一旦丰收，又卖不出去，大部分烂掉，尤其是养殖珍珠和中华鳖的，产品价格下滑，出现亏损，村民怨声载道……
杨副县长：你说的这些情况，全县大部分乡镇企业，都存在这些困难。所以，我这次下乡调研，就是想了解全县的这些情况，然后，制定一些解决办法，出台一些政策，加大资金扶持，今后要把这些乡镇企业做大做强，而且养殖珍珠和中华鳖产业规模要发展壮大。今后，金牛镇将建成省际高速公路，省际铁路，国家级高速铁路，以及国家重科机械有限公司分公司和配套产业园，这是金牛镇前所未有的发展机会。
杨一把：县长，你这是为老百姓做好事，我代表乡亲们感谢你。
杨副县长：怎么感谢我呢，应该感谢国家的好政策，也是政府对革命老区人民的关怀，有利于促进老区的经济发展。这里也是我爷爷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杨一把：您爷爷是当年金牛山游击队的？
杨副县长：是的，还是游击队队长。从小听父亲经常说起爷爷在金牛山革命斗争的故事。当年爷爷带领一名副队长和战友下山撤退英勇牺牲。金牛山游击队剩下的战士加入了红军队伍，踏上了二万五千里长征。我参加工作后，父亲还时常叮嘱，如果当了这个地方的领导，一定要到金牛山去拜谒爷爷和他的战友，一定要关心金牛山丘陵山区的经济发展，要为当地老区人民多做贡献，多关心当年金牛山游击队牺牲烈士家属和后代。现在正值清明时节，俗话说，前三后四，祭祖不迟。今天我想趁机会去给爷爷扫墓。
杨一把：哎呀，我代表金牛镇人民感谢您父亲还记得革命老区。可是，当年游击队烈士牺牲后没有立碑，七十多年过去了，今天无法找到你爷爷的墓啊？
杨副县长：我知道很难找到，爷爷曾经战斗的地方一定要去看看。
杨一把：好的，金牛山金矿，就是当年游击队居住过的山洞，就是你爷爷战斗过的地方，一定是他们牺牲的地方。解放后，金矿由县政府组织采矿，由于产量低下，出现亏损，就倒闭了。如今，村民们自发人工淘金，只能增加一点村民的微薄收入，谈不上经济效益。我们镇里想购买机械设备，通过机械挖掘，提高产量，这样才能提高效益。
杨副县长：这个想法是好的，但是有风险。因为，你们没有经过专业的地质勘探，不能估算地下的黄金产量，如果把入了大量的资金，到头来产量上不来，就会亏损。既然县里都办不下去了，这是有原因的。所以，你们要三思而后行。况且，这是革命先辈从事革命活动的红色遗址，应当加以保护，便于开展红色教育，教育后代，继承革命传统。所以，不能为了经济利益，破坏红色资源。
杨一把：好的，县长，我们会再三考虑，一定加以保护。
杨副县长：这就对了，不然，小心犯错误啊。现在就上山去看看。
杨一把向车窗外望了一眼：哎呀，刚才我们只顾说话了，这车子又开得太快，路过了好几个村子，离去金牛山越来越远了。
杨副县长也一脸的懊悔：啊，啊，要车子调头，一定要去看看。
杨一把：恐怕时间来不及了，县长，快吃午饭了，前面还有好几个路远偏僻的村子呢。不能让领导下乡来，饿着肚子吧。
杨副县长：饿肚子也要去，不仅要完成父亲的心愿，更是要接受革命传统教育，机会难得。
杨一把：好的，请司机调头，趁机会我也一起去接受红色教育，平时也没时间来。
杨副县长：哎，这就对了。
不一会儿，两人下了车，一起爬上了金牛山，正是清明时节，春暖花开，漫山遍野开满了映山红。
杨副县长感慨万千：这里的映山红开得真美啊，漫山遍野，满山红色，仿佛当年牺牲烈士洒下的鲜血啊。
杨一把：是啊是啊。我从小听老人们说，当年，金牛山满山遍野都洒下了英雄烈士的鲜血。
他们来到了游击队当年住过的山洞，当年修筑的战壕和战斗堡垒，如今长满了鲜艳的映山红。这时山洞里有村民正在淘金。
杨一把说：县长啊，如果要保护山洞，禁止开采，恐怕村民们一时想不通，如果不同意封洞怎么办？毕竟有的村民就靠淘金养家糊口啊。
杨副县长突然沉思起来：是啊，这是最实现的问题，不过，要尽力做好群众的思想工作，争取找到有效办法，比如，让劳动力转移，就地安排到高新产业园就业等等。
杨一把点头答应：好的，让村民到工厂打工，这是好事。
随后，他们又来到一块乱坟地，这里是埋葬游击队牺牲烈士坟地。一位老人正在一座坟前磕头。
杨副县长问：这位老人为烈士扫墓，应该是烈士后代吧。
杨一把发现是渡船老人：渡船爹，你这是给谁扫墓？
老人：给我爹扫墓。他当年就牺牲在这里。我爹是游击队副队长，还有一位队长，两人都合埋在这里。
杨副县长一脸惊讶：我终于找到爷爷了。我爷爷就是游击队队长。他立即下跪叩头。
老人问：你就是杨队长的孙子？
杨副县长：是的，老人家，你现在生活怎样？
老人低下头不说话了。
杨一把介绍：老人孤生一人，如今在河边摆渡船，他从来没说过自己是烈士后代，也从来没有向政府提过要求，请求照顾，真是好人啦。
杨副县长立即从口袋里拿出五百元钱塞给老人：烈士后代不给政府添麻烦，值得敬佩，感谢老人家为我爷爷扫墓。我们都是烈士后代啊。
杨一把也跟着拿出五百元钱，塞给老人。
老人全都拒绝收下。
杨副县长便将钱放在了坟上，轻轻说道：爷爷，还有所有的烈士们，请安息吧，向你们致敬！
杨一把也把钱放在了坟上，也跟着叩头。
在下山途中，杨副县长语重心长地说：你们当地领导，一定要多关心金牛山镇的烈士后代。我还要争取资金，在金牛山修建一座烈士陵园。
杨一把：感谢县长，你可为金牛山革命烈士做了件大好事。
两人上车后，杨副县长说：下次有机会，一定去看一看渡船老人。今天下乡收获不小啊。
杨一把看了看手表：哎呀，杨县长，下午两点多了，肚子饿了吧。
杨副县长：肚子还真是饿了，平时也有老胃病，早点吃得少。不过，这次下乡很满意，脑子里不饿啊。
于是，检查团的车队便回到了镇里吃午饭。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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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一把为了修高速公路的事，决定下乡到赵庄村开展调研。于是带领镇上其他几名副职，各自骑着自行车，走羊肠小道，翻过几道山坡，来到了山清水秀，风景秀丽的赵庄村。
赵庄村就在金牛山脚下。金牛山有一个美丽的传说，相传有个少年在山上放牛，走进了一个山洞，只见洞内一片砂石发光。少年发现是黄金，随手抓了几把，用衣服包裹，还没走出山洞，只见一头金牛站在那儿，自己的牛却不见了。不料自己也变成了一个金人，从此在洞内再也没有出来。听说少年和牛都变成了金子，村民就进洞淘金，人人都想发财。果然有人发了财，还建起了金矿，人人都当上了淘金工人。
金牛山具有光荣的革命传统。“马日事变”后，当村民为翻身得解放，纷纷加入共产党领导的工农自卫军，打土豪，分田地，走上革命道路，开展游击战，吃住在金矿山洞里。后来，游击队加入红军队伍，踏上了二万五千里长征。再后来，县政府接管金牛山黄金矿，采用机器淘金，由于开采量很少，最终无法经营，金矿也随之倒闭。
事过迁境，如今村民又开始自发组织人工淘金，虽然一天下来，只能挖到一点点金粉末子，日积月累，积少成多，一年到头也能给全村人带来一定经济收入，总比不开采要强十倍，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杨一把知道赵庄村村民上山淘金，比别村富裕，而且山美水美，女人更美，是远近闻名的美人窝。上午，在村长的带领下，杨一把首先来到山上的金矿参观考察，看见村民们汗流浃背地拼命挖沙淘金，个个被泥沙浸泡得像泥人。三五成群中，他们有的用锄头挖掘砂石，有的将砂石用箩筐背到淘金水沟里，用力端着盆子，一半浸在水里，一半露出水面，用力来回地抖动着淘金盆，不断地冲洗，将砂石一层层洗尽，剩下的便是零星发光的金粉末子，然后将金子装时小木桶里，又继续走到砂场里，就这样周而复始地辛勤劳作。
到了晌午，在赵庄村村长带领下，杨一把一行又直奔村妇女主任李秀敏家中，解决吃饭的问题。在李秀敏杀鸡宰鸭准备午饭的过程中，杨一把首先在宽敞的堂房里，主持召开了一个简单的会议，主要传达杨副县长下乡调研的指示精神，迅速传达关于省际高速公路金牛镇路段建设工程相关情况，以及从镇上通往县城和省城，途径赵庄村的公路建设情况。他还阐述了修建这条公路，对全镇人民和赵庄村的重大意义，特别是对全镇的经济发展，有着举足轻重的重要作用。同时，他还告诉这个村委会的干部们又一个好消息，省际铁路也将同时开工，而且经过金牛镇，还要修建火车站，就建在咱们的赵庄村，站名就叫金牛站。你们说，这是不是你们村，还有咱们金牛镇人民的福气啊？
众人：当然是咱们金牛镇老百姓的福气，感谢杨书记为群众出了力。
杨一把：这不能感谢我啊。我哪有这个能耐啊，这主要是咱们金牛镇地理条件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不仅有省际铁路，有省际高速公路，还有Ｇ319国道和Ｓ306省道都从我们金牛镇穿梭而过，而且国家重科机械有限公司分公司以及配套产业园都将落户口金牛镇，你们说，未来的金牛镇是不是变成了一座城市。
众人：啊，那当然变成了一座城市。
杨一把：我可以自豪地说，未来的金牛镇就是一个＂火车拖来的城市＂，你们说，是不是啊。
众人：啊，书记说得对，将来金牛镇就是一个＂火车拖来的城市＂。
随后，鉴于金牛镇今后交通建设的宏伟规划，杨一把还提出了要把村里的黄金矿产业做大做强的建议，并由镇政府出资重新购置机械设备，用机械开采黄金从而提高经济效益，而且能减轻村民们的体力负担，并由镇政府负责经营管理。
一开始，村长和其他人都没有表态发言。杨一把当然知道他们打心底不愿意将金矿交给镇政府经营管理。于是，他又提出了一个补充条件：当然，金矿主要由你们村里负责管理经营，镇政府只负责监管和财务监督，主要的权力都在你们这几位村委会负责人手中。平时，我不会干涉你的工作，到年底，我只负责向你们要结果，只要最后的结果，就只挂了一个镇政府的牌子，懂吗？这个你们还不放心吗？这样的开放式的，宽松条件，你们还不乐意吗？
这时，村长他们才放心了，终于同意这个方案，便异口同声回答：当然乐意，当然同意。
杨一把就放心了，便笑哈哈哈地又说起了修路的方案，他说：时下流行的口号，要致富，先修路嘛……杨一把在开会的时候，嘴里一边说，可眼睛却一边盯着李秀敏。她这么好的身材，脸蛋是鹅蛋型，古典美，白净的肌肤，真是山沟里飞出金凤凰。他说话作报告，有点走神，干脆不讲了，要吃饭了，想喝酒了……于是，杨一把最后三言两语结束了讲话，就开始吃饭了。他被安排在厅堂的正上方坐下，其他干部坐在他左右两边，村里的干部坐在下方，还有组长们添加座次后，拥挤在下方。杨一把是有名的“鸡书记”，言外之意，他的嗜好就是爱吃鸡，下乡专吃鸡，无论是鸡汤，还是鸡翅，鸡腿，还有鸡腚。今天看到李秀敏炖的鸡，更是喜爱有加。李秀敏作为村里的妇女主任，是村干部，自然要陪领导一起吃饭。本来她不愿意挤在一起，客人多，等客人吃完再上桌，这才是山里人的规矩。而今天，杨一把非要她陪喝酒不可。她觉得陪领导是应该的，于是就顺从地坐在了杨一把身边。杨一把几杯酒下肚，春风得意。他时儿有意无意地碰她一下。她不知所措，就先下了席。
杨一把：你们吃饭后就打牌，我头有点晕，想休息一会儿。
村长马上分咐李秀敏安排杨一把到房间休息。
李秀敏打开房门去整理床铺。
杨一把就跌跌撞撞跟着走进去。
李秀敏：杨书记，你就睡在这张床上，寒暄得很，将就一下。
杨一把笑眯眯地：哪里的话，这么好的床，还有这么好的人。
李秀敏：杨书记你过奖了。我去给您泡茶，泡浓茶，解酒醒酒的。
杨一把连连答应：好啊，你真会体贴人，你男人真有福气。你做的饭菜也好吃。
李秀敏端来一杯茶：杨书记，请喝茶。
杨一把笑眯眯地接过茶杯：他们在打牌吗？
李秀敏：打得正激烈呢。
杨一把：那就好。他们打牌，我们就聊天。他笑眯眯望着她。
李秀敏：你不是要休息吗？我不打扰你了。她正准备转身离开。
杨一把关上门：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别让他们听见了。
李秀敏：什么事？书记。
杨一把：我夫人让你当上了村妇女主任，还让你男人承包了公路。我还让你去当金矿的会计，你乐意不？
李秀敏：你们对我们的照顾太多了，还让我当会计，真不好意思。
杨一把：别不好意思，刚才我在会上说了，以后金矿由镇政府管理，我就需要一个贴心的人当会计，管理财务。这个人你最适合。
李秀敏：为什么？
杨一把：不为什么，我和夫人都对你们有种莫名的信任，这也许是人与人的缘分吧。
李秀敏：感谢你们的信任，一定做好你的贴心人。
杨一把：好的，这我就放心了。既然你答应了做我的贴心人，我就告诉其中的原因，还有当领导的秘诀。一个领导，或者一个老板，如果要领导好自己的团队，管理好自己的队伍，完成上级交给的工作任务，甚至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必须要有自己的贴心人，对自己忠诚的人，完全绝对服从自己命令的人，然后去执行自己的决定，他们必须完全为自己服务，这样才能达到自己和工作上的目标。懂吗？
李秀敏茫然地点点头：懂了，书记，一定支持你。
杨一把：好的，今天就只对你说这些，以后还有更多的话，更重要的事情对你说，还教你怎么做。
李秀敏有点紧张：书记，以后要我做什么重要的事情啊？不会是做坏事吧？听起来好像电视电影里的人，一个人指使另一个人去做坏事一样。我们可是善良的老百姓，不敢，也不会去做坏事的呀。
杨一把听后哈哈大笑：你真是善良美丽的大美人，忠厚淳朴的老百姓，我喜欢。让你做我的贴心人，我选对了。简单地告诉你吧，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教你如何做好财务账簿，这里面有很深的学识。你没做过财务会计，一定不会做财务账簿吧。
李秀敏：没做过会计，更不会做财务账簿。读书少，初中还没毕业呢。
杨一把：读书少，不要紧，漂亮女人大多数都不爱读书的，以后我负责教你。你就放心了吧，这不是做坏事吧，你不会害怕了吧，而且会让你发财的。
李秀敏：一定帮你，只要书记发财就行。
杨一把：有财咱们一起发，暂且不说了。以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说，那里安全，你去不去？
李秀敏：什么地方？
杨一把：去县城。他色迷迷的盯着她。
李秀敏被他盯得脸红了，低下头，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问：什么时候去？
杨一把：明天我去县里开会，顺便跟你说一件事。上午我在车站等你，坐客班车，秘密行动。
听外面传来“滴滴”小车喇叭声。她知道男人从镇上茶馆打牌回来，赶紧出门迎接。
男人从车后备箱里拿出一些东西。
李秀敏连帮他拿东西：你马上吃饭，现在都几点了，还没吃午饭。
男人王日金端起饭碗，一边狼吞虎咽地吃饭，一边观看客人打牌。
李秀敏也在一边观望，看到今天众人的这场牌，真可谓打得激烈紧张，拼得你死我活。她看到赢了钱的人红光满面豪气冲天，又看了看输了钱的人，脸红耳赤，眼冒金星。而她今天也像赢了钱的人，心儿像喝了蜜一样，甜滋滋的。
不一会儿，杨一把从内房里出来，向王日金打招呼：哎呀，你怎么才回来吃饭？他上前与王日金握手。王日金受宠若惊：哎呀，杨书记亲自到我们家里来，荣幸啦，对不起，我没陪您喝酒。杨一把若无其事地：有你的夫人陪也一样。他这一语双关的话，心里美滋滋地。王日金：晚上由我来陪你喝。
杨一把：多谢弟兄们了，大家牌也不打了吧，咱们都回家。
于是大家都下了桌子，散了牌，准备回家。王日金见书记要走：书记，下次来喝酒，我一定陪你。
杨一把一听，正合自己心意：下次一定来。他一边推着自行车慢慢走，一边回头望了望李秀敏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2
第二天早上，杨一把和李秀敏坐班车到达县城。杨一把上午参加会议时，李秀敏就在一家理发店烫头洗头等他。中午，杨一把开完会就和李秀敏一起吃饭，然后，为了找一家偏僻安静的旅馆住宿，他们就选择走幽静的小巷，避开人多热闹的大街，怕在人多的地方遇上熟人。当他们沿着护城河堤边的小巷子，来到一家简陋的旅馆，连牌匾都是用一块小木板竖挂在门框上，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河边旅社”。
杨一把见李秀敏还是小心翼翼地远远跟在身后：这里安全了，你还怕什么？老板，快去开门！
只见一个老头儿出来答应：好嘞。老头儿马上去开房间的门。
李秀敏看了看那斜挂的牌匾和上面歪曲的字体，笑着对他说：你是不是来过这里，好像对这么破旧地方很熟悉？
杨一把神秘地笑了：你千万别说漏了嘴呀，这是我和贴心人开小会的地方，别人都不知道。
杨一把和李秀敏跟在老板后面，走了很长一条阴暗过道。
二人走进了房间。
李秀敏坐在床边：这是约会的吧，名利上是开小会。
杨一把：你小声点说。这叫私人会所，我和你约会，和他们就开会，他们都是男人。
李秀敏：我是小声对你说的，你也别胆小如鼠啊，你在车上还信誓旦旦地说，饿死胆小的，胀死胆大的呢。
杨一把嘿嘿笑了：对对对。他色迷迷地盯着她。
李秀敏被他盯得脸红了，低下头，轻声问：你说吧，什么重要的事？
杨一把：就是让你和我都高兴的事。
李秀敏：什么高兴的事？
杨一把：就是想和你约会的事。现在告诉你，我走遍了全镇山山水水，见过全镇的妇女主任和无数女人，都没有一个比你长得漂亮。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她听得心儿在砰砰跳，羞涩地低下了头：哪里比得上你的夫人啦，她有权，又漂亮。她还不敢正视他，一直低着头回答。
杨一把恰恰就喜欢这种羞答答的，含蓄的，温柔的女人：她哪比得上你呀，你比她强十倍，百倍……
李秀敏：你又过奖了，你夫人有权力。
杨一把：女人要权力干什么，女人只要有青春和美貌就足够了。只有男人才需要权力，世上的女人，用美貌可以夺取男人的权力，男人就用权力夺到女人的美貌，你懂吗？
李秀敏红着脸说：你也小声点说，别让人听见了。
杨一把：来了这里，就不用怕了。告诉你，我俩的心儿要紧紧贴在一起，才算得上真正的贴心人，你懂吗？
她当然懂，她又不是没结过婚的女人。她懂得要知恩图报，别人给了她那么多好处，应该给别人好处，他要什么就给什么，反正不在自己家里……
杨一把见时机成熟：别怕，我们像小偷一样的，神不知，鬼不觉，别人是不知道的。
李秀敏：我俩还真像小偷一样呢。你这个堂堂的一把手，也当起了小偷。
他嘿嘿两声：像这种偷情的小偷，在这个世上，好多体面的人都想当，反正不要脸就行，又不犯法。我这个小小的一镇之长，比起他们，只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呜呜……他哭了。
她知道他内心深处有说不出的隐痛……
一会儿，杨一把平静了下来：我准备为金矿购买机器设备，这样才能提高效益，将来才能发大财。
李秀敏：希望书记发大财。
杨一把：也让你发大财。所以，我就是教你如何做帐薄，要做两本帐薄，一本明帐薄，另外一本暗帐薄，也就阴阳帐薄。今后，你千万记住，这个暗帐薄由你独立保管，经常向我报告情况，连同存放金子的保险柜，都一起放在你家里。
李秀敏：知道了。什么时候购买机器？
杨一把：要等待时机，现在镇财政没有计划，也没有专用资金……
到了深夜，突然从床底下窜出几只大老鼠，爬上墙壁，直奔屋顶的天花板里面，弄得悉悉索索地响动。
李秀敏被吓得直往外面跑：快跑，要是不被警察抓到，也会被老鼠吃掉……
杨一把本想住一夜，见她要走，就无奈地跟着她往外面走出，嘴里直嘀咕：你真是胆小鬼。
他们走到县城大街上，溜达了一会儿就天亮了，于是就直奔县城广兴商场。杨一把给李秀敏买了几件高档衣服，直到中午，才坐车离开县城，返回了镇上。
第四章
1
晚上。杨静和爸妈一起吃饭。妈妈只会工作不会生活，做的饭炒菜味道实在不行。
杨静吃得不耐烦：妈，你看鸡味儿都变了，比不上姨妈做的一半好吃。
孟九把在宝贝女儿面前只能认输了：我这手艺哪比得上你姨妈，她是开餐馆的，又是厨师。
杨一把当然要维护夫人的面子：我吃还可以啊，应该说，你妈的手艺有了很大的进步。
杨静可不高兴了：爸，你在外面吃多了好东西，偶尔只在家里吃一顿半顿的，差味儿当然是无所谓。还有妈妈也是一样。只有我吃不到外面的好味儿，你们怎么不顾我的感受，干脆把姨妈请来当厨师。
孟九把：你姨妈哪有时间给你做厨师，她的生意忙得很，昨天，镇上招待县里下来检查工作的领导，忙得团团转。
杨一把：是啊，后天，还有县检查团来，村里的干部也要到镇上来，陪着吃饭。我担心你姨妈会忙晕喽。
杨静：干脆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吃饭吧？
孟九把：可以，就在姨妈的房间里吃。
杨一把：这样是可以。
杨静高兴了：我就不讲面子了。
孟九把：你吃饭也要讲面子，那就饿肚子。
杨静：那些上面的领导，经常跑到乡下来吃老百姓的，不讲面子，我也不讲面子。
杨一把大怒：你……你放肆，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这是污蔑干群关系嘛，以后不准你乱说，吃里扒外，天真幼稚！
孟九把连忙打圆场：你跟孩子较什么真，她又不是外人，撒孩子气嘛，她懂什么是干群关系？
杨静理直气壮：我也老大不小了，我懂，我懂，我是开玩笑，只是在家里说说啊。
孟九把：是啊，女儿就是聪明。家里的话，肯定不会去外面说。
杨一把：她心直口快，我怕她万一说漏了嘴。
杨静：你们不相信就算了。她气冲冲地冲进了自己房间。
孟九把：你又喝多了，总是跟孩子较劲。
杨一把：我是在教育她，要她懂事，太直爽的人没出息，嘴巴是祸福之源，有些话不拐弯地从嘴里说去出，就会带来祸患的，有些话，只要说得好，就会带来福气的。
2
孟九把：你终于也学会了这个道理，当初是我教你的呀，女儿跟你一样的个性，没办法，别怪她。她笑了。
杨一把被夫人说得转怒为笑了：嘿嘿，谢谢你的栽培。他把嘴凑到她的脸上。
孟九把：稳重点，以后少喝点。
杨一把：家里听你的，单位上听我的。他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孟九把：有话到床上说，别让外人听见。
杨一把：夫人聪明，好话就到被窝里说，安全又浪漫。他只洗了脸和脚就钻进了被窝里。
孟九把清理完了厨房里的东西就上了床。这位能干的孟九把，在年轻的时候，也算是姿色魅力女人。那时，她还是镇政府广播站的广播员，虽然只是个临时工，更不是干部之类的人物，可她就是有受人尊宠的地方，就连其他干部都不敢得罪她。因为有“一把手”特意护着她。当“一把手”上调到县里，直到后来到省里的厅长宝座之后，便给她争取了镇妇联主任的位子。她又要求他把一位镇干部提拔成为“一把手”，并且做了自己的丈夫。这样就两全其美地巩固了自己的地位，建了一个幸福的家庭，从此，这个镇政府的权力，被她俩人牢牢撑控在手中。
夜深人静，人一旦躺在床上睡觉，就处于意志脆弱时刻。
杨一把担任金牛镇党政一把手多年，有时会生出莫名的担忧，尤其是在夜深人静，躺在床上睡觉时，今晚又是于此。
他：那天去打鱼老头那里算命，现在想起来，有点担惊受怕。
她：怕什么？我就不信，都说算命就是骗人的把戏。
他：信者有，不信者无。不过，这些年，我们收了那么多钱，可能对我们不利，要是有人举报，就麻烦了。
她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怕什么，你还是不成熟，胆小怕事，连一个打鱼老头随便说的话都信。我们的老上级经常说“饿死胆小的，胀死胆大的”。这个也怕，那个也怕，能干大事吗？能像我们的老上级那样步步高升吗？要是有人举报我们，县里的人敢动我们吗？市里的人敢动我们吗？他们不是不知道，我的靠山是省里的财神爷，得罪了我，就是得罪了财神爷，他们不要省里的财政拨款了吗？
他：夫人高明。他后悔不该说不吉利的话。
她：你还是不成熟，还是离不开我操心。如果你相信打鱼老头说的话，那就经常去镇上的庙里，烧香拜佛，求菩萨保佑啊。
他嬉皮笑脸地说：我还真去过几次，下次也带你一起去。
她：你去了就行，我怕别人笑话。
他：只要戴眼镜，口罩，帽子，就不认得是谁。
她：总有一天被人看见的。
他：看见了又怎么，谁敢笑话我们。
她：别人当然不敢，就是自己不好意思。
他：有什么不好意思，下次就一起去，要是真的被打鱼老头说中了，后悔都来不及。以后，钱都由你操心，我就放心。人事安排的事，明天在党委会上，你就得全力支持。
她迷迷糊糊地说：人事上的事，我不管，你说了算，现在，我只管钱算了。
他：那天在赵庄村开会，把修路的事情说了，还提出了镇政府接管赵庄村黄金矿的事。
她突然起了精神：怎么样？村委会的人都同意了吗？
他也大声回答：都同意了。
她：那就好，这件事，你干得好嘛。她便放心地去睡了。
他又说：我还安排赵庄村的妇女主任去当金矿的会计。
她又醒了：怎么还让她去当会计？我们对她的关照嫌少吗？
他说：这个计会，必须要最信任的人，你不是一直很信任她吗？而且还很信任她男人，我和你一样啊。你说呢。
她迟疑了片刻：会计当然是要选贴心的人才放心。我俩确实信任她俩，好像我们有前世的缘分。
他：是啊是啊，我也觉得有前世的缘分。就定了吧。
她：算了，定了，人归你管，钱归我管。她就睡了。
他也呼噜呼噜……睡着了。
第五章
1
后来，县里的唯一机关报《山城新风》，果真登出了杨一把的先进事迹，作者署名：杨业福。杨一把看完后，暗自庆幸，俗话说，同姓三分亲，也许他和杨副县长是家门，才有这样的好事落在身上。
夫人看了报道后，有点不服气：哎哟哟，你还真是学会了拍马屁，新上任的杨副县长只到我们这里来过一回，你就跟他粘糊上了，还把你当典型，还说你一身病，都坚持工作，无病说出有病来，你高明了啊，将来他把你提拔上去，可别忘了我啊。她揪住他的耳朵。
杨一把：哪里的话呀，我什么地方都不会去的，我就要待在这镇上，守在你身边，保护我的宝贝女儿，假如有升迁的可能。于是，他把报纸收藏起来，不让大家看见，防止传阅，以免造成负面影响。
一天，没想到被女儿杨静在家中衣柜抽屉搜索书籍时，看见了。杨静拿着报纸，给老爸看时，好奇地问：爸，你都上报纸啦，成了先进人物，将来会提拔到上面去啊，要是调到县城去就好了，免得都老是待在这老山沟里。杨一把发现女儿也看到了报纸，就慌乱地加以掩盖：我的小祖宗，你是怎么看到的，你别又拿到外面去了，别让外人知道了。
杨静：这又不是丑事，是好事，让外人知道怕什么？就是要让好事传千里，坏事不出门嘛。她格格地笑了。
杨一把：你又在胡说，我们家哪有坏事在家门啦，况且这好事，我也不让在外传啦，万一，要把我调到上面去，我又不想去，这不让上级领导为难吗？
杨静：爸，你这叫太谦虚了，能得到提拔，是别人求之不得的呀。
杨一把：你是小孩，懂什么？
这时，孟九把刚从外面进屋，听到父女二人的话，便胸有成竹的说：哼，你爸还真以为会提拔他，要得到提拔那么容易？你不给他们“意思意思”，行吗？这都不懂。
杨一把：这“意思”的权力，还不在于你。总之，我要得到提拔，权力在于你，关键在于你，一切都在于你，我的宝贝夫人。
孟九把听后，心里高兴：你是成熟了，杨副县长要把你树典型，就是提醒你，看你懂不懂“意思”？反正，这么多年，我们好不容易积累一点东西，我是舍不得送给别人的，我们要培养宝贝女儿用的。
杨一把：我还真不想往上面爬呢。当一个坐山虎，做一个地头蛇，谁敢惹，谁敢碰，我谁都不怕，位子就稳重如泰山，你说是不是？
2
孟九把：是啊，是啊，你越来越成熟了，快成狐狸精了。其实，上面也复杂得很，你能稳坐在这里的宝座，就是万福了。虽然这是小山沟里的书记兼镇长，党政大权一手抓，全镇上下你一个人说了算啦，权力大呀。别人都说你是土皇帝啊，更何况省里有靠山。说不定，杨副县长就是看在咱们有靠山的份上，才树你为典型的。
杨一把一脸高兴：有可能，夫人万岁啊！你就是皇帝啊，我应该叫你万岁啊。
这时，杨静不高兴了，插话：你们说的“意思”，我听不懂，怎么不想往上面爬呀。
孟九把：你现在不需要懂，将来你自然就懂了，明白了，这对你有好处，现在你只管把书读好，做功课去吧，马上就要毕业了，平时的考试成绩又很不理想，真让我操心啦！
杨静无奈地，又走到房间里去做功课了。可是，她坐在书桌旁，总是静不下心来，一想到总是与爸妈他们达不成沟通，就不想待在家里了，也许是自己年龄大了，懂的事多了，而大人们又不让自己过问他们的事，他们只顾忙他们的事，却很少关心孩子的事，于是，自己和他们之间，好像有了一层无形的隔膜，说不清的隔膜，讨厌的隔膜。她觉得现在没有小时候那样，无忧无忧，天真快乐了。在很多方面都受到大人们的管制与约束了，什么，一个人不要在外面乱逛街了，不要随便交接朋友了，不要看不三不四的书籍了，只管一个人在房间里做功课就是最好的，最安全的。她觉得自己像一只笼中的小鸟，憋闷得慌。于是，她跟爸妈打了个招呼，说要去同学江歌和依凡家中一起做功课，便拿了两本书和作业本，就出了门。
第六章
1
晚上，杨一把和夫人，还有女儿杨静都坐在客厅聊天。
听到渡船老人突然因病离世的消息，就没有人摆渡船。杨一把背靠在沙发上，又像是闭目养神，又像是思考问题。他半闭着眼睛说话：好不容易把公路修好，又出了一个过江渡船的问题，这又是个伤脑筋的问题。
夫人说：这个摆渡船不像修公路，要投资花钱，这要操什么心呢？目前不是临时有打鱼的人用自家的渔船渡江吗？
杨一把：这你就不懂了，打鱼人家的船，不像渡船老人天天时时守在江边，他们只是抽空，或在赶集日摆渡船，大部分时间要到江的上下游去打打鱼的，他们是靠打打鱼卖鱼吃饭的，况且全镇的人，天天要靠他们打鱼才有鱼吃呢。关键是要有像渡船老人那样，专门摆渡的，天天，时时，连晚上都守在江边上，这样才方便啊。更何况，像这专门摆渡船的，一般人能摆渡船吗？摆得好吗？摆得安全吗？如今的人，还有能像渡船老人那样，吃得苦吗？还愿意天天风吹雨淋，头顶烈日晒吗？要是随便请人撑船，弄不好，要出人命的。那江宽水深，山高滩险的。
杨静：哎，要是渡船老人，能活一百岁，或者不死就好了。
夫人：我的宝贝女儿，你犯幼稚病了，要是一个人能活一百岁，最终还是要后人来摆渡啊。何况哪个人不死的呢。
杨静：我知道人是不可能不死的。我的意思是说，渡船老人的精神不死，我们全镇上下，都应该醒悟，渡船老人为全镇的老百姓做出了伟大贡献。这几十年风风雨雨的，就全凭他一人把全镇的人，从江这边渡到那边，又从那边渡到这边。他就是一座桥，一座生命的桥。全镇的百姓都是在他身子上踏了几十年啦。所以啊，老爸你应该号召全镇百姓，为渡船老人召开个追悼会，还要为他树一快墓碑，以作纪念才对。他安葬的那天，我也要去参加他的葬礼。
杨一把听到女儿这样大力赞扬渡船老人的精神，突然想起渡船老人是革命烈士后代，不仅他为全镇人民作了贡献，而且他的爹也为革命事业流血牺牲，献出了宝贵生命，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他决定为渡船老人开个追悼会，不但要悼念他，而且要缅怀所有金牛山游击队革命先烈。
夫人突然站起来，把杨静搂抱在怀里，亲了又亲：还是我们的宝贝女儿比我们聪明，有灵感，有正气，比你爸爸这个木头脑袋，将来有出息。
杨静这下又乐了：当然啦，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还有，江山代有佳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哈哈……
杨一把一下傻了眼，自己好不容易树起来的威风，又一下扫地了。夫人的提醒和女儿的灵感，让他又转怒为笑：嘿嘿，女儿聪明，是跟你转的，将来比我和你都有出息。我也就放心了，我要向上面报告了，嘿嘿……全家人都乐成了一团。
第二天，杨一把主持召开了渡船老人追悼会暨缅怀金牛山游击队革命烈士纪念大会，全镇上下领导，还有各村干部，村民代表都参加了大会。会后，下午又在镇政府召开了关于金牛河修桥计划研讨会，一致通过决议，向上级反映修桥的要求，理由是金牛山丘陵山区是革命老区，对国家有贡献，有扶持政策。后来，上级领导批示：暂不具备修桥的条件，金牛镇虽然是革命老区，但是不具备显要的经济战略位置，投资大，不合算，时机还不成熟，而且上级要求，镇上就地解决渡江问题。于是，镇上又召集了全镇上下包括村里的干部和群众代表，天天讨论推荐人工渡船能手，结果研究了一个多月，仍没有合适的人选，能够胜任摆渡船这份特殊的工作的人，太少了。理由也是不愿意渡船，辛苦，危险，而且都没有原来渡船老人那技术，江中险滩多，浪高水深，怕出人命，得不偿失。历史上金牛镇曾经发生过几次重大沉船事故，死亡的人数触目惊心，决不让历史的悲剧重演。
晚上，杨一把和夫人，一个看电视，一个看书，都想着各自的心事。
这段时间，杨一把急晕了头，由于江的上游解禁开捕，打鱼船队去那儿捞大钱了，全镇上下无一人能渡船，江两岸的人相互往来，只能坐汽车绕遥远的山路来镇上。因此，这段时间，来往镇上的人员稀少，失去了往日车水马龙的景象，这味意着这个古镇与外界失去了经济交往，对全镇经济是个致命的打击，这古镇简直成了一座孤岛。现在，杨一把终于明白了女儿杨静的话，过去那渡船老人确实为全镇上下，作出了几十年的贡献，应该是经济贡献。因为，上级领导已派遣部队工程兵来镇上，准备把江中的险滩，暗礁，用炮弹炸毁，以确保以后用机动船渡江。今后，不仅人人可乘坐机动船过江，而且可以搭载汽车过江，既安全又快捷，更方便。从此，过江来往镇上的人就会越来越多，无论做生意的小商小贩，还是做大买卖的大商人，就会越来越多。从此，镇上老百姓种的茶叶，蔬菜，柑橘，还有渔民们打的鱼儿等土特产品，都会统统用大货车运到外地去卖，而且卖个好价钱。从此，咱们金牛镇的老百姓的钱袋子就会鼓起来。
他想啊，用炮弹炸暗礁，就是用＂钱＂炸的啊，经济成本大呀。看来，每个人都是有他的社会价值，尤其是他爹为革命流血牺牲，为国家作出重大贡献。如今，渡船老人已成千古，而我们作为后人，一定继承前人的光荣传统，担起我们的责任。这正如女儿杨静所说的，长江后浪推前浪，也是时代的进步嘛。于是，杨一把决定，由镇政府出资，用机动船摆渡，并且开船师傅的工资由镇政府支付。也就是说，如今这个渡船的人，就是镇政府的人，像我们领导干部一样，吃皇粮，拿工资。这可是咱们大山里的老百姓，做梦想吃的肥肉啊。这就不愁没人干，而且会争着干，抢着干，甚至来找后门关照要干。于是，想开后门的人，又会蜂拥而至地挤破咱家的门。杨一把想到这个好方案时，眼前一亮，便要告诉自己的夫人。可是，他突然又有了新的想法，这个方案应该由自己掌控主动权，千万不能被夫人夺走，如果被她掌控了，那些上门来找关系的人，送的礼物，就被她统管了。自己一份便宜也沾不到了。
于是，他又想到李秀敏这个大美人，自从她成了自己的贴心人，总是掂着她。虽然让她当上了金矿的会计，暂时没有用上机器，靠工人们两手挖掘，每天就只掏出一点点金粉末子，除去管理人员和工人们的工资，还有食堂的伙食费， 每月剩下的一点点收入，根本谈不上福利，就别痴心妄想发财。为了鼓励大伙的极积性，今后还是要购买机器设备，才能提高产量，让才李秀敏心甘情愿地跟着自己干。虽然那条公路还是归他男人承包修建，但他男人又送来了一包东西，谁愿意赔了夫人又折兵呢。如今，又出了新机遇，那就是，一定要安排李秀敏的父亲，到镇上来开船渡江，她一定会露出漂亮迷人的笑容。
思来想去，他最后还是觉得要跟自己夫人商量，放下手中的书，对夫人说：这个……摆渡的方案，我已经想好了，由镇里出资买机动船，由镇上指定的人开船，由镇上付工资，这个我定了……他一口气把这个长长的方案，从头到尾说完，免得她插话进来，说出她的方案和人选，把自己的人选否定，那就麻烦了。可是，夫人惊讶得半晌没有回出话来。杨一把又补充道：怎么样？……就这么定了。夫人又惊讶了，才挤出几个字：这次，这么大的决定，你怎么这样武断？怎么不跟我商量了？杨一把嘿嘿了几声：我也应该成熟了嘛，在这个问题上，我应该有自己的主见了。他笑着安慰她。
夫人有点生气地说：你拿主见是件好事，可是……你想明白了么？这次又是一个机遇，而且是难得的，别人求我们办事的机遇。怎能轻易地让这个机遇溜掉？
杨一把心里清楚得很，你和我都为自己打算盘。这次我是为自己打定了。于是，他沉默着没回应。他要用沉默来表示自己的坚决态度。夫人见他没回应，以为他没听懂她的意思，补充道：我们不先定某一个人，首先放话出去，让外人听到后，就自动有登门拜访者，肯定会络绎不绝，然后就选合心合意的人，岂不让你我也合意？
他为了反击她，帮她搓背揉肩：我是觉得……这个……我们前次收了别人的东西，而且那个金矿暂没有盈利，人家都没有极积性了。
他终于说到了在理的话，让她没理由反驳了。
她无奈地说：好啊，你说得对，你聪明了，就依了你，你决定的事，算数了……
第七章
1
第二天，杨一把想去下乡给李秀敏去报喜，又觉得一个人去不妥，如果带几个部下去，又不方便，终最又决定带几个贴心人去。理由是在赵庄村召开讨论渡船民主推荐会。他带的几个人下到了李秀敏家后，一字不提开会的事，坐在她家桌子上就招呼大家打牌。
杨一把嘴里自言自语：今天，我们先打牌，再喝酒，又打牌，怎么样？
下手们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声附和道：好，好，今天书记高兴，我们也就高兴。
杨一把笑眯眯望着李秀敏：怎么样，愿意吗？
李秀敏见书记这样高兴，从那眼神里，断定有喜事：愿意，愿意，你们都打牌，我去做饭。她又把村委会的几个人都叫来，陪着书记一起打牌。
趁着男人正在金矿办事，李秀敏又悄悄跑到自己房间里，对着大镜子，梳妆打扮起来。她换上了上次和杨一把在县城里开会时买的一件漂亮紧身羊毛衫。她对着镜子望了望，满意地走出了房间。
她站在杨一把身边。
杨一把抬头望了望她：你……做菜去，我喜……喜欢吃你的菜，还有酒，我今天要多喝你的酒。
李秀敏：好呢，今天让你喝个够。
她今天拿出了最好的手艺，做出了最好的味道，还有男人自己舍不得喝的“特供酒”，也要拿出来。这是俩人结婚多年一直没生孩子，男人怕自己有问题，特意从外地买来的名贵中药泡的“特供酒”。
等到李秀敏做好了饭菜，杨一把他们也没打牌了。大伙狼吞虎咽地开始吃饭喝酒。杨一把自然坐在桌子上方，兴致勃勃地，一边喝着专给他的“特供酒”，一边海阔天空吹牛夸海口。说的是，自从江边没有了渡船的人之后，自己是如何如何，跑县里，跑市里，又跑省城，找领导，说人情，才派遣部队到镇上来，用大炮炸掉了江中自古以来，令人头痛的暗礁险滩，才保证了镇上今后用机械船渡江的安全。
众人也随声附和道：是啊，书记为我们全镇的老百姓做了件大好事啊。
杨一把被李秀敏的“特供酒”，醉得眉飞色舞起来：那省里的领导，还表示，以后，还可以考虑为我们修一座斜拉式的大桥。斜拉式，你们懂么？
众人摇头。
杨一把解释：就是国内外都有的，用一根绳子拉着的桥。
众人惊呼：一根绳子？
杨一把解释：那当然是钢筋。
李秀敏走到他身边，温柔地说：这还差不多，省里领导，什么时候给我们镇上修桥啊。
杨一把被她问得一时语塞。实际上，省里他从来没去过，那省里的领导，从来也没见过。只是自己的夫人与省财政厅长，有老旧的特殊关系，只有她才偶尔去省里见他。自己是从她嘴里听到的零星碎片的枕边消息。他今天是在李秀敏面前狐假虎威地显示自己，让自己的权力来催她的情。他停顿了片刻才回答：暂时还没有，还很遥远，也许还只是我们金牛镇上下老百姓的梦想。
众人又惊呼。
李秀敏扑哧一笑：原来你在说酒话。
众人都用责怪的眼光望了望她，认为她不该破书记的脸面。
而李秀敏心中得意，怕什么，你们当然不敢，我敢。
杨一把确实毫不介意她破他的面子，心中反而觉得与她心有灵犀，是她故意在众人面前和自己说话随便，表示亲近。
他嘿嘿两声：我今天是喝多了点，你的酒太好喝了，我……我真的想睡觉了。你……你们继续打牌，我去休息了。说着，他就起身径直往李秀敏的房间走出。
李秀敏扶杨一把去房间。
他们又开始打牌。
李秀敏扶他进了房间。
他一点也不醉了。
李秀敏：他们还在打牌呢。
杨一把：我急着要告诉你一件好事，把你父亲安排到镇上，开机械船，摆渡船，还吃皇粮呢。他能开机器船吗？
李秀敏会心地笑了：我爹是开拖拉机的，曾经也划船打鱼，后来在金矿是开挖金淘金机器的，相信也能开机器船的。谢谢你。
听到外面打牌的人争吵起来，她走出去一看，原来，是打牌的人在争论输赢。
随后，他们都扫兴地回家了。
第八章
1
一天，杨静跟着老爸和老妈，来到江边渡口码头，参加机器渡船开通剪彩仪式。
此时，全镇上下近万人汇聚在清江两岸，共同见证金牛镇有史以来的大事。让全镇的老百姓，从此坐上了机动船，结束了过去人工渡船过江的历史。而且汽车也可以乘船过江了，从此不再绕道遥远的山路。
杨静站在爸妈的旁边，参加简单的开船仪式。杨一把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这篇讲话稿还有杨静的一份功劳呢。早在几天前，镇办公室李秘书就写好了发言草稿，之后，老爸觉得需要修改。由于李秘书又赶到县党校参加学习，还要考试，暂时不能赶回镇上。由于明天急着要稿子，于是老爸就要杨静修改稿子。他相信女儿作为一个高中学生，应该有这样的写作水平。而杨静觉得，这是老爸太高看女儿了，高中学生的写作水平再好，那也只有写学生水平的文章，至于写领导的讲话，就属于外行。但是，她为不在老爸面前丢面子，而且感谢老爸对自己的信任，一定不让他失望，况且，也是替他解燃眉之急，便灵机一动，突然灵感来了。杨静知道，如今网上的领导讲话、什么学术论文、工作经验总结，学习材料，学习心得体会等官样文章的样版，随处可搜索，只有复制粘贴，稍微修改就行，反正天下文章一大抄。于是，她在网上下载了一篇领导讲话稿子模版，然后修改了几次就好了。
今天，她一来是看热闹，二来是听爸爸发言的效果。当爸爸讲话完毕，获得了在场的一片掌声之后，杨静才满意地松了一口气。她对自己的写作水平（其实是网络文章），充满了信心。当然，她清楚地知道，那片掌声里主要是百姓对杨一把的尊重，对政府的感谢，至于讲话稿的水平，百姓们可能没有用心去评判。他们只觉得听得顺耳，没有引起他们哄堂大笑的毛病。杨静就觉得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参与写领导讲话的稿子，而且是代替镇政府的李秘书写的，在老爸老妈面前真是赚够了面子。当然，自己在学校读书时的作文水平，也受到过老师和同学们的赞扬，这就是促使她对自己的写作天赋，充满了肯定。仪式结束后，杨静和妈妈一起回家了。
杨一把还兴致勃勃地登上了机动船，要亲自体验一下，这机动船与工人船不同的滋味。当他走进船舱时，眼前一亮，只见李秀敏坐在船舱一个角落里，冲他神秘一笑。他惊呆了：你么，你也在船上。她又温柔一笑：村里的班子成员，还有金矿的那些领导，都要我来找你商量一件大事的。他们知道你今天一定会参加镇上的机器渡船开通仪式。所以，就要我来找你。没想到你主动上了船。
这时，李秀敏的爹爹，从驾驶室走出来向他们打招呼：哟，杨书记，你也来坐船啦。
杨一把：是啊，我来参观一下，你去开船吧。于是，杨师傅去驾驶室，发动机器，驾船驶向江中。而杨一把和李秀敏走进船舱的休息室，把门关上，拉下窗帘，二人亲热地坐在一起聊天。他们不时拉掀起窗帘，向外观望，一边欣赏波浪翻滚的江水和两岸秀丽山峰，一边开心的说话。
扬一把：你快告诉我，找我商量什么事？
李秀敏：就是金矿的事。他们都想购买机器设备淘金。现在工人挖金实在太辛苦，而且赚不到钱，再这样下去，可能会亏本，大家都没信心干了。还有就是告诉你的一个好消息，前几天，那些工人在另外一个小山洞里，发现了含金成分比较高的砂土，如果用机器挖掘，可能有钱赚。
杨一把：是吗？太好了，正好，我们现在趁着购买机器船多余的资金，可以用来购买淘金挖金的机器设备了。本来采购计划表是购买四条机动船，以便两岸各自用两条船往返过渡，这样就方便快捷。而其实，我指示手下只购买了两条船，就让两岸各自用一条船往返过渡，虽然没有那样方便，但，咱们老百姓还是乐意的。毕竟比过去渡船老人的人工渡船，好了百倍千倍。其实，我就是为了咱们的金矿作了考虑的。你问你男人，需要购买哪些淘金挖金的机器？
李秀敏：书记真是考虑周全。现在机会终于来了。至于购买哪些机器，这方面，我也懂。过去，我爹就在金矿开机器，后来，我男人也在金矿开机器。经常听他说，什么跳汰机，溜槽，摇床等。跳汰机对于金的回收具有很大的优势，尤其对粗粒金，其回收率高达95%，并且具有高效，节能，环保等选矿优势，是固定式选金厂和大型采金船的首选淘沙金设备。
杨一把：原来你也懂这些淘金的活儿？那就好，到底需要多少资金？
李秀敏：可以说，我是从小跟着我爹在金矿里长大的。那时候，我们是金矿的子弟，是吃公粮的，可惜后来，金矿倒闭了，矿上的人都回家种地去了。至于购买那些机器，需要多少资金，可能现在不比那个年代，一定比原来的机器要贵很多啦。
杨一把：今天，我就带你去县城买机器，行吧？
李秀敏：好的。可是，我又有一点担心，金矿早就关停多年，如今，你想重新启用，又没有经过上级批准，是不是违反上面的政策？
杨一把：怕什么，实话告诉你，上次杨副县长来镇上检查工作，就明确指示，今后不许开采金矿，这是红色资源，要加以保护。但是，我和你们的孟主任仔细想了又想，杨副县长的指示，村民们一定会反对的，这是端了群众的饭碗啊。我们是村民的衣食父母官啦，要尊重村民的意见啊，要保护群众的饭碗啦，也是为了群众的生计啊，不能意味地只听领导指示，而损害群众的利益啊。当然，按照上面的政策，我们这样大规模集体开采黄金是不符合上面政策的，属于私自开采行为，是违法的。但是，我们如果开采或者不开采，上面也不知道，反正是一个遗弃的报废矿。但是，如果要重新启用开采，必须经过上面批准同意的。如果，我们向上面报告重新开采，上面也不一定会批准同意的。因为，报废矿就不值得开采，既没有经济价值，根本不能带来经济效益。但是，上面有政策，下面就得有对策，否则的话，下面的工作就无法正常开展。人们常说，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要学会变通，经过多年的实际经验，的确如此。你想想，上面不了解下面的实际情况，上面制定的政策就与下面的实际情况不能对号入座。而下面的执行者，不能因为与政策不对号，就不开展工作啊。否则的话，就不作为啊。上面说你下面的工作没好干好啊。你为官一任，就没有政绩啊。为了群众致富奔小康，为了村民增加收入，也为了我们自己有好处，反正是一个被遗弃的报废矿，我们就冒险重新开采，大胆地干，不干白不干，反正搁在那儿，也是一种浪费。所以，我今天说这话的意思，也是教你如何做好金矿财务会计，对你有帮助，将来对我和你都有好处，尽量保证无风险，才能降低风险。因为，想做任何事业，都是存在风险的。不能因为在风险就不敢去做，这个社会能得到进步吗？
他在夫人面前显得那么胆小，却在李秀敏面前显得胆子越来越大了。他觉得这爱情的力量真是神奇，能改变一个人的弱点，可惜自己年轻的时候，真的没有这种感觉。世上每个人的弱点，只要获得了真正的爱情，就会被改变，就会成为强者，就会变得自信，就会取得成功。难怪世上许多成功的人，都是因为有爱情的支撑。他觉得这场迟来的爱情，将会改变自己今后的人生。但，又可能，会让自己失去一些东西，也会得到一些东西，他又有些惘然了。
李秀敏觉得他说出这些话，让自己的心与他的心贴得更近了。她感谢他又教了自己许多在书本上都学不到的知识。也就是别人说的社会知识，或者叫官场秘诀。
当船靠近岸边时，李秀敏到驾驶室跟爹爹打了个招呼，就和杨一把下了船，上岸直奔汽车站，坐上了去县城的客班车。二人来到县城一家挖掘机器设备经营商店，订购了一台跳汰机，一台溜槽机，一台摇床等全套挖掘和淘金的机器设备，并谈好了价格，准备过几天安排镇上的财务和一名副镇长，还有几名工作人员，一起用货车拉到赵庄村的金矿，然后组织人员安装，就立马投入使用。随后，二人又返回了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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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三天，由一名副镇长带领赵庄村村干部，有李秀敏等几名金矿负责人，一齐坐上镇政府的公务小车来到县城，当即租用三辆货车就把全套淘金设备拉到了赵庄村金牛山上的金矿。经过三天机器安装，两天电线安装，一天电灯照明安装，就让那些跳汰机，溜槽机，摇床等设备就开始运转起来。从此，经过十多年的停产，倒闭，废弃的金牛山金矿，又重新运转起来，山上从早到晚，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于是，李秀敏也跟着工人们，天天早去晚归，到金矿上班下班。她觉得，这个财务会计，虽然比在家当个平时闲着没事干的村妇女主任要忙碌，要辛苦，却有十倍的价值，百倍的收获。由于这是岩金矿，需要经过破碎机、球磨机、螺旋分级机，摇床、浮选机等设备，进行破碎，研磨，精选等几道程序，最终才到得到一点一点依稀可见的金粉末子。然后由李秀敏用一个小布袋收集起来，拿到一个独立的房间里，经过天平秤称出重量，先记入暗账簿，然后又记入明账簿。最后下班，由李秀敏连同小布袋和两本账簿一起带回自己家里，统一存放在她和杨一把两人专用的保密柜。每当深夜，趁着男人王日金还在外面打牌赌博还没回来，李秀敏就用天平秤称把每天收集来的金粉末子，重新称了一次，又称一次，把两本明暗账簿记了一次，又一次，把数据画了又画，改了又改。而且又把每天的收入和开支，算了一次又一次，生怕出了差错。最后算出的结果，让她兴奋无比，一天下来，能得到差不多1克左右的纯金子。自从机器挖掘金矿以来，研磨出来的金粉末子，一天比一天多，比原来工人挖掘的金粉末子多出两三倍。她发誓一定要当好这个会计，否则就对不起杨一把的关心和信任。由于自己读书少，连数学基础知识都缺乏，让她干财务会计，真是有点难为她了。幸亏如今的会计算数都用上了电子计算器，加减乘除，只需照着键盘上的数字按几下就算出了结果。要是像老一辈的会计需要打算盘，而且有的是左右开弓，双手打算盘，简直不敢想，况且连珠算口诀也背不下来，更不用说背得滚瓜烂熟，还要运用自如。
她觉得自己笨头笨脑，感谢杨一把的信任，一定要当好这个会计，一定做好他的贴心人。尤其是不能让自己男人知道暗账簿的秘密，一定不能让他知道保险箱的密码，还有钥匙。由于男人赚了一些钱，如今他越来越迷上打牌赌博，赌瘾越来越大，而且赌资也层层加码。她担心他输了大钱，就会打这个保险柜的坏主意，那就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从今以后，她的心一定要向着杨一把，而不是自己男人王日金。甚至要把自己男人当外人，把杨一把当内人。这样才能守好黄金宝箱，对得起杨一把。杨一把曾经交代过她，要三至五天就把金子存放到银行里保管，这样才安全。而她认为存放在自己家里比银行更安全，她相信俗话说的好，越是安全的越危险，越是危险的越安全。银行里有人抢，放在家里也有人偷。但是，她相信，村子里的人都是乡里乡亲的，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别人也不敢去她家里偷。虽然俗话说的，家贼难防，她相信能防备她自己的男人。而且，她每天看到金灿灿的黄金存在自己家里，就越发喜欢，她认为家有黄金，不仅能驱邪避害，而且还能带来福气，运气和财气。所以，一直舍不得存放到银行里去。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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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杨一把和孟九把的宝贝女儿考上了大学，那天全镇的官员都来了，简直就是群贤毕至。大到镇人大主席，中到镇政府机关各部门的干部，如镇财政所，信用社，中小学校，医疗合作社，邮政所，农机站，林管站，植保站，种子站，畜牧兽医站，文化站，工商税务所，派出所等部门的负责人，以及小到各村的村长和各组长，还有其他有利益牵连的地方有头有面的“人物”，什么采金矿，砖厂，桔园，五金加工厂，榨油坊，酿酒坊，家禽牲畜养殖场等企业的老板们。他们汇聚在本镇上最好的“酒店”，大肆地挥霍了一场。
也许是乐极生悲，刚送女儿去上大学，却发生了放在李秀敏家那个保险柜被盗的事。
杨一把正在家里和夫人秘密商讨此事。
夫人问他：你猜猜看，这件事，到底是谁干的。
杨一把：难道是李秀敏男人自己干的？然后，谎报假案。
夫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们太相信他们了。尤其是你，一个老色鬼，见到李秀敏就神魂颠倒。怪不得别人起了歹心。
杨一把一脸尴尬，哑口无言，看见夫人一脸的不愉快，厚着脸皮，缓解气氛：我……我没想到她男人王日金后来变成了一个大赌徒，不仅把家底输得精光，而动了金库保险柜的主意。其实，李秀敏一开始是向着我的，没想到后来，她经不起男人的逼迫，毕竟是夫妻。不过，事情还没有查出真相之前，也不能随便怀疑他们，千万别冤枉好人。
夫人：我当然不会冤枉他们。但是，必须肯定，他们早就起了歹心，只不过他们的阴谋没有得逞。所以嘛，我就提前作了防范，来了一个将计就计。那天，幸亏我安排的那个工人，深夜里去了李秀敏家的后院去偷听，果然发现他们正在策划一起盗窃金库保险柜的阴谋，然后就向派出所民警报假案，企图上演一起金库保险柜被盗案的假象。那个工人立即打电话通知我，问我怎么办？我说，你等他们一伙人离开后，就连夜抢先一步，潜入李秀敏家里，将金库保险柜撬开，把那里面的一个小木箱子，拿到我家里来。
杨一把：夫人真是高明。难怪李秀敏和男人发现金库保险柜被别人盗了，就慌了手脚，一边向派出所报案，一边给我汇报，还说一定是他们内部的那伙人干的。我马上安慰他们，别慌，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最后，我也给派出所打过电话，去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就让这事不了了之。我也没有追究他们。他们也知道吃了哑巴亏，有苦说不出。其实，案发当天，我跟你说起这事，看你淡定从容的样子，我就明白，我俩当然是心有灵犀的，我早就想跟你商量，迟早要这么干的，没想到你提前行动了，来个顺水推舟，这是好事。
夫人：我幸亏留了个心眼，发现及时，否则，咱们就白忙活了一场。我就知道李秀敏迟早会变坏的，她和男人一定会打金库保险柜的主意。为什么她一直不想把金子存放到银行里保管，所以，我就起了怀疑。
杨一把：其实，每个人都见钱眼开，更何况他们天天与黄金打交道，天天望着那金光闪闪的金子，谁不想占有它。我没想到他们变化那么快。真是越相信的人，越容易背叛你。
夫人：你该长记性了吧。
杨一把：我要镇政府发通知了，金矿停产休息，全体工人放假，反正眼下又是农忙季节了，村民们都要下田去干活了，有的要忙着割稻，有的要着忙插秧。每年的春播，夏插，秋收，都要停产放假的，金矿一年到头也只能开工五至六个月。今年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就提前放假。等到这个季节的农事忙完，就安排两个人当会计，让一个人监督李秀敏，再安排两个人日夜值班，看守保险柜。你看怎样？
夫人：那个保险柜，还放在李秀敏家吗？
杨一把：当然还放在她家里，这样便于我们出入方便。如果放在别人家里，我还是不放心的。李秀敏应该心里明白了，一旦发生过盗窃的事，人人都会盯着她了，她也会更加小心了，所以，应该是更安全了。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
夫人：我不同意，你还是为自己着想，方便去找她。
杨一把被夫人打了脸，立马脑子来了个急转弯：这样吧，反正没有相信可靠人的，本来重启金牛山金矿就是个赔本买卖。金矿最终要破产倒闭的。不可能让他们胡乱地开采下去。镇政府又没有专人负责管理，迟早要出大事的，这个本来是个废弃报废的矿，上面是不允许开采的，我们本来是违法开采的。所以，不管赢不赢利，亏不亏本，迟早要关停，否则，后患无穷。
夫人：要不，还不如又来顺水推舟，从此不再开工了，永久关停。不就从此高枕无忧了。
杨一把：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该得的得了。反正那些机器不是我们掏的腰包。就这么定了。
第十章
1
时间一晃，女儿杨静就大学毕业了。她是偏远地区一所大学毕业，虽然参加了本县行政机关招录公务员考试，结果不尽人意，让她自己和爹妈都大失所望。
夫人最终决定去省城找过去的老领导托关系，一定要把女儿送进体制内的行政机关部门工作，端铁饭碗，让她将来像爹妈一样，有权有势。
杨一把一脸高兴：行啦，她怎么进得去？
夫人：打女儿从小，我就朝这个目标培养的。所以嘛，就得去找老领导。
杨一把一脸惊讶：这……这么多年了还行吗？况且，女儿的成绩又没上线。
夫人：怎么不行，只要我想做的，没有做不到的。经过这么多年的蓄积，该要发挥作用了，而且，我就不相信没有作用。
杨一把点点头：好，又让你操心了，反正钱都是你管的，该用得用，该花得花，不都是为了女儿吗。
夫人见他得意，便抱怨地说：这些年，不是我胆量大，能有底气去找老领导吗？如果依靠你，尽帮倒忙，差点把钱装进了别人的口袋。你相信的李秀敏，我相信的她男人，全都不是好货色，一个风流，一个好赌，把金矿的重要权力全都交给了他们，要不是我让矿上的一名工人监督她，还给派出所的人打招呼，否则，那个金库保险柜，早就被他夫妻俩提前合伙盗窃了。
杨一把：还是你做事谨慎，稳妥，不愧是女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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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孟九把找到了位于省政府机关大院的财政厅。她在宽敞明亮的厅长办公室，见到了多年不见的老上级。她坐在已是厅长大人的面前，显得拘谨畏缩，虽然在出门之前，在家里的大镜子面前，精心打扮了一番，但还是没有底气了。虽然眼前的老上级已经苍老了许多，而且还白发稀疏，而她还是比他年轻。但是，主要是地位悬率。他那居高临下的权威气势，让她不敢久久地注视他。
张厅长坐在办公桌前，点燃了一点名牌香烟，慢腾腾地，跟她聊天。他知道她又来找他办事的：你还是那样年轻，孩子多大了？
孟九把听到他赞美的话，一下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便放松地笑着回答：哪里话呀，岁月不饶人，谢谢您的关心，日子都过得很舒心，孩子都长成大人了，我正在为她的事操心。
张厅长：听下面的一些人说，你的工作做得不错啊，幸亏我当年的眼力好。
她听到他提“当年”二字，便低下头，将手臂靠在沙发上，支撑着自己的头，努力掩饰内心的不安。
张厅长看到了她对“当年”二字的敏感，便转移了话题：孩子在干什么呢？
她见他主动说起孩子，暗自高兴：孩子大学毕业了，正在找工作呢。
张厅长：哦，大学毕业了，真快呀。她想找什么工作？
孟九把：像我们这样的，找个体制内的工作，端个铁饭碗。
张厅长：当公务员，是好事嘛。
孟九把：可是，她参加县里的公务员考试没录取。正在为她着急哩。
张厅长：原来这样啊。公务员也是不容易考上。比高考要难。
孟九把：是啊，孩子当年考大学很顺利，没想到考这个就犯难了。
张厅长：毕竟公务员的指标有限，竞争激烈。
孟九把：是啊，请问领导有没有办法？
张厅长停顿了片刻：这个难度大。当年，我的孩子高考成绩也不理想，就把孩子送到了国外学习，让他镀点金。可他就是有点不听话，有点漂浮，也让我操心。
孟九把：去国留学好啊，孩子将来前途无量啊。
张厅长：这个也要看他的造化。
二人突然沉默不语……
孟九把趁机将提包里的，用报纸包裹的礼物拿出来，放在了茶几上：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平常也没时间来看你，请收下吧。
张厅长看到她的礼物，语气生硬地说：你这样就见外了，那就破坏了我们的情义，快放进去，在办公室被人看见了，影响不好。
她进退两难，谁知道他是说的客套话呢？就像自己接受别人送来的礼物时，同样要说客气话呀？可是，如果不放进去，又怕他真的生气。特别是在办公室影响了他，就会弄巧成拙。
她毕竟在下面基层官场混迹多年，懂得迂回战术取胜的理道。于是，她便迅速把礼物放进了包里，想到了约他去招待所叙叙旧，然后再送给他，他也乐意，而且安全。如果他不去，说明他真的不要礼物。但又怕他办不成自己的事，又让自己心中没个底儿。就像自己收了别人的礼物，无论如何都要帮别人的，想方设法也要办成的。如今不是当年用青春美貌吸引他的权力了。最后，她大胆而热情地邀请他晚上去自己住的招待所叙旧：好吧厅长，如果你晚上有空，请到我住的招待所叙叙旧，聊聊天吧，过去，你的一些老部下，还经常惦记您呢。
张厅长听到她发出的邀请，苍老的眼眶里，放出了异样兴奋的光芒。他暗自庆幸她的聪明和机敏，而且圆滑。尤其是自己过去的眼光确有准确的判断力，知道她是个聪明能干的女人。
晚上，张厅长如约而至，准时来到了她住下的招待所。她告诉他，如今，镇里又把金牛山的金矿又开采起来了。村民们的日子过得顺心了。他称赞她有能力，能把那个废弃报废的金矿又重新开采，不简单。当年的金矿就是在他的领导下，由兴到衰，最终倒闭报废的。现在又重启，值得肯定。
她趁他高兴，又拿出了女儿的照片给他看。
他仔细看了看：长得真漂亮，就像当年的你。
她：是吗？我觉得也像你，尤其是鼻子，和你一模一样，高高的，直直的。她一点也不像她爸那样的，扁平的，没有气质，平平庸庸。
他惊叹不已：不会真是我的吧？
她的脸色刷地红了：要是真是你的就好了，我也不用操心了。
他：如果真是我女儿，我会用尽全力培养她，让她过上上层社会的生活。
她：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不行吗？
他：哪个当爹的，谁不想有个贴心小棉袄，尤其是我这把年纪了。
她：对啊，让你白白得了个女儿，还不好吗？
他：当然好。那就做我的干女儿吧。能不能让我见见她？
她：好啊，成了你的干女儿，以后就能见到了。
他高兴极了：好啊，有了干女儿，真是太幸福了。以后她想要什么，我一定想办法。
她也高兴不已：让您白白得到了一个女儿，高兴吧？
他激动得热泪盈眶：当然高兴。
孟九把激动得忘乎所以，再也不用担心那个窝囊丈夫，培养不好女儿。
深夜，张厅长再三推辞一番，却还是带上她的礼物，便离开了招待所。
孟九把独自一人彻夜未眠，浮想联翩，想到了女儿的未来前途……只要张厅长带走了礼物，而且又是他干女儿，女儿的前途就不用担心了，从此就高人一等了。
孟九把又作了进一步大胆地设想，要是女儿与他真有点血缘关系，那就继承了他的优良基因，一定能够出人头地。他一定会给女儿安排一个好工作，进入一个好单位，从乡镇，到县城，再到地市，也许将来能进入省城的政府机关，而且要当上领导，像科长、处长什么的，说不定将来当上局长、市长、厅长，甚至省级领导，一切皆有可能。人只要有梦想，就等于成功了一半。
第二天一大清早，孟九把带着满满的收获，高兴地回家了。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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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九把回到家里很晚，边吃边说：这次去省城，见到了老厅长，他不仅要把杨静弄成公务员，还要她做干女儿，你们说是不是双喜事。
杨静：太好了，有了当厅长的干爸，我真是幸福啊，我不但有个当小官的亲爸，还有当大官的干爸。一夜之间就成了高干子弟，今后我就是高傲的公主。
孟九把看到女儿高兴的样子，满心欢喜，随声附和：是啊，你真是有福气，哪家的女儿，谁有你这么有福啊。
当杨一把听到女儿的双喜事，心里很是高兴，当听到要做老厅长的干女儿，心就凉了。他沉默了片刻，不好意思当场反对，就用质疑的口吻问：女儿能成为公务员，真是件大好事，可是，为啥非得要做他的干女儿呢？无缘无故的。
孟九把听到丈夫的质疑声音，脸色沉了下来：你不懂，这对女儿将来的前程有多大好处，你能估量吗？从乡镇基层，到县城，再到地市，最后到省城，这是权力大小决定的。亏你还是官场上混的人，这都不懂。
杨一把无可奈地说：我懂我懂，有你的指点，我当然才能完全懂。你已经答应他，女儿认他做干爹了。
孟九把：当然是满口答应，这还用考虑才能决定吗？又不是决定政府的政策，再者，就是咱们大人心里不愿意，我也不能当着厅长的面，不答应啦。他会说我不识抬举，不通人情。
杨一把又问：他是不是没有子女，所以就想认领别人的子女？
孟九把：哪里话，他有个儿子就在国外留学呢。
杨一把听到老厅长有儿子，还在国外留学，心里慰藉了许多。
杨静听到爸妈一正一反的问答，开始让自己心中有点疑惑不解。她不解妈妈赞同，而爸爸却反对。要认别人做干爹，自己心里也很复杂，要喊一个不认识的人叫“爸”，真是需要勇气。她非常理解爸爸的反对声。因为，哪个父亲让自己的女儿叫别人爸爸呢，岂不把自己的父爱让给了别人？在感情上是多大的割舍啊？可是，她又理解妈妈的赞同。因为，哪个母亲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将来有更大的前程和出息？她觉得爸爸是感情型的感性之人，妈妈是利益型的理性之人。谁对谁错，一时说不清。当听到妈妈说，老厅长有个儿子在国外留学，她又增添了一份新奇和憧憬。于是，杨静怀着信心对妈说：妈，这是我人生重大的转折点，我同意。她又对杨一把说：爸，请你相信，在我认做别人干女儿的同时，你依然是我可亲可爱的爸爸，我不会丝毫减少对你的爱。
杨一把听到女儿的这番话，眼睛湿润了：谢谢你，想不到我的女儿受过高等教育，就是不一样了。即使你将来做了别人的女儿，我也放心，骨肉情是永远割舍不掉的。
杨静走到他身边，为他擦眼泪：是啊，爸，你应该高兴才太呀，今后我有了好的工作，又多了个爸爸培训我，您也就少操了一份心。
杨一把的眼泪更加止不住的往下流。
孟九把淡定得很：好了，好了，你爸别婆婆妈妈了，多愁善感，没出息。这本是高兴的事，今后，约一个时间，我们一家人与老厅长见见面，就这样，我要睡觉了，累死我了。
她走进了卧室睡觉去了。
杨一把和女儿杨静促膝长谈了一夜……
第十二章
1
自从女儿要认老厅长这个“干爹”，杨一把内心从此没有往日的单纯，经过一番考验，最终以公务繁忙为由，让母女二人去省城与老厅长见面，然后自己去了赵庄村查看金矿的情况。那天，杨一把还召集村委会的人举行座谈，同共商讨金矿停产关闭之后，对所有设备如何处置进行了安排部署。没想到在座谈会上，李秀敏居然第一个站起来提出意见，要求所有机器设备暂时不要处理，金矿由她和男人负责承包，每年给村里和镇政府上交一定的利润，实行自负盈亏。杨一把当场不同意，说是镇政府作出了决定，发布了关闭停产公告，不能出尔反尔，否则违反规定。到了晚上吃饭，李秀敏亲自陪杨一把喝酒，她的一番甜言蜜语，又唤起了往日的旧情，杨一把终于同意重开金矿，让她和男人承包。李秀敏还在杨一把耳边悄悄许诺，一定给他利润分成。酒醉饭饱之后，杨一把满心欢喜回到家里，却对夫人隐瞒了此事。
过了两天，杨静跟着妈妈，第一次走出大山来到了省城。杨静看到眼前这位苍老的长者，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的，也许越是提前作过准备，越到关键时刻越容易发慌，反正一时语塞了，又像是有什么异物卡在喉咙里，喊不出声来，最后，硬是在妈妈又一次催促下，轻轻地，羞答答地，发出微弱的声音，喊了一声：张伯伯，您好。然后脸色刷的一下红了。
张厅长走到她们母女面前，连连招呼：哎哎哎，快请坐，快请坐。于是，孟九把拉着女儿坐在了他对面的双人沙发上。张厅长亲自给她们倒茶水，并一一给她们递上来，然后坐在对面沙发上，亲切地与孟九把拉家常。
谈话中，张厅长一边与孟九把聊天，一边不时地把目光投向杨静这边。他惊异地发现，坐在眼前的这位将要认自己做干爹的女孩，其身上还真有自己的模样儿，白净的皮肤，修长的身材，高高的鼻梁……虽然带着山里女孩子的羞涩与野性，却潜藏了城市女孩的气质。这哪里是什么干女儿啊，分明就是自己的女儿啊。他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差点当场就要喊出声来。毕竟他是有理智的人，毕竟无凭无证，毕竟世上相貌相似的人确实存在，毕竟自己的老婆确实没有给自己生女儿，而且正因为只有儿子，才会认别人的女儿做干女儿啊。
一个多小时的初次见面之后，张厅长便邀请她们母女俩，来到省城最高档的酒店，共进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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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省城最好的酒店，张厅长用最好的佳肴盛情款待她们母女俩。杨静第一次尝到了从未尝到过的人间美味，从前只在书本上，电视上，看到过的，什么海鲜，野味，水果拼盘之类的……让她大开眼界，大开胃口。
张厅长一边介绍每道菜的名称，一边为母女俩不停的夹菜。
杨静被他的热情感染，原本还一直显得拘谨的她，在吃饭的席间，渐渐放松自然，轻松大方了。她不时地回应他的热情：谢谢张伯伯……不麻烦您，我自己来。
妈妈看见女儿渐渐消除了对张厅长的戒备，让她脸上堆起了笑容，心中开出了怒花。她抓住时机，要女儿大胆地喊叫“张爸爸”。可杨静就是喊不出口，听到妈妈这么一说，她的脸色起了红晕，她只顾低头用筷子往嘴里扒饭，就是不好意思喊出“张爸爸”二字。妈妈在她身边不停地轻轻碰她，催促她，鼓励她，启发她。
可张厅长非常善解人意地为她打圆场，一边责怪她妈，又一边做出谦虚的姿态：你别性急，咱们是初次见面，你的宝贝女儿还对我很生疏呢。她一定是觉得我太老了，比起她的爸，不好叫“爸爸”，是吧？他一边说，一边用温和慈祥的目光善意地投向杨静，看她有何反应。可她妈妈也在为她打圆场：我的宝贝女儿哪里是这个意思呀。想当年，你在我们大山里当领导的时候，多年轻潇洒帅气呀，不也是与我和她爸，一起工作过的同事吗？您只不过是过度劳累，拼命工作，催老了身体，才换得了厅长大人的宝座。而我和她爸至今还在大山里当那个小小的乡镇领导呢。
聪明的杨静听到妈妈的话，顺着她的思路，沉默了片刻没吭声，她真敬佩妈妈是在官场上混过来的女强人，突然让自己找到了说话的灵感，就连连随声附和道：是啊，是啊，为了革命工作，为了人民工作，一定是张伯伯太劳累了，其实一点也不显老啊。
张厅长听到杨静说的这番话，心里顿时热乎乎，暖洋洋，痒酥酥了。他被她一开始的冷漠态度，瞬间融化了，连连夸她：是吗？杨静真懂事，真会说话，不愧是孟主任的女儿，干部家庭出生的女儿，一定是遗传，将来一定比你妈妈更有出息。
孟九把觉得女儿在这个时候到了火候：我的宝贝女儿，当然将来比我更有出息，这不仅仅是我的遗传，更是有你张爸爸作后台啊。
张厅长更高兴了，心花怒放了：只要是杨静成了我的干女儿，保她将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呼风唤雨。你们的县委书记杨业富，就是我当年一手提拔起来的，从村干部，到乡镇干部，到副县长，直到现在的县委书记，没有我的亲自关照，他能有今天吗？所以啊，明天只要我说一声，我的干女儿立马就会成一名公务员，将来前途无量啊。
听到张厅长的这番话，孟九把觉得女儿到了喊“张爸爸”的火候：是啊，宝贝女儿，我和你爸，将来也要跟着享你的福啊，将来就是爸妈的保护伞啦。你怎么还不喊“张爸爸”啊？
聪明的杨静知道到了这个时刻，再也不能迟疑不决了，她也顺着妈妈的话，说了一句顺理成章的话：我的将来，当然要靠“张爸爸”啊。感谢“张爸爸”。
张厅长听后，开怀大笑：哈哈，好好好，今后只要我的女儿说一声，我这当干爹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啊。我今晚就给你们的县委书记杨业福打电话。如果这小子不听我的，我要揍他。他又是哈哈的，乐得合不拢嘴了，就连刚夹到嘴里的一快红烧肉，也掉在了桌上。弄得他尴尬的样子，连声说：对不起，失礼了，太高兴了……
孟九把高兴得有点得意忘形，说一了句意外之话：是吗？那您就超过了她亲爸呀。哈哈。杨静听妈妈这么一说，心里有点不高兴了。依照她的个性，今天要是在自己家里，就会当场反驳。
饭后，张厅长特意安排孟九把母女俩住宿在省城最豪华宾馆套房。这让杨静更加难忘这次认识“干爸”之旅。也更让她死心踏地认了这个“干爸”。
第二天，张厅长又用专车亲自送母女二人到了汽车站，并依依不舍地送她们坐上了回家的客运班车……
第十三章
1
孟九把和女儿杨静回到镇上没过几天，就急于去找县委书记杨业福。在去县城之前，她还作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和物质准备，毕竟为了女儿的光明前程，将来像自己和她爸一样，成为有权有势，受人尊重的公务人员，这是一件人生大事。她这一辈子的努力，就是朝这个目标奋斗的，千万不能因为一点有疏忽，而出了差错，否则就前功尽弃。天下的父母不都是这样吗？可是，她还是犹豫不决，总觉得底气不足。人们都说，杨业福从乡镇干部，到副县长，又到如今的县委书记。这些年来，他清政廉价，两袖清风，勤政为民，给人们留下了深刻印象，在全县上下，无论是领导，还是群众，都是有口皆碑的。她还听说，一位副镇长想争夺丈夫杨一把的位子，就找过杨业福书记，想拉关系，玩套路，要干掉杨一把的位子，结果都被他拒绝，而且还把那位副镇长调走外乡。人们说，那是杨业福书记看在省城财神爷张厅长的面子，特意关照杨一把才这么做的。后来，她和杨一把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又有人说，如果杨业福书记要真想贪财的话，可以不必得罪张厅长，只要干掉其他乡镇的一把手，然后让那位副镇长填补这个位子，不就两全其美了吗？可是，杨业福书记就是没这么做。正因为他是红色后代，爷爷为革命事业流血牺牲，父亲是省城高级大法官。因而，他的骨髓里，血液里，继承了祖父红色基因的光荣传统，也秉承了父亲的优良作风。因此，他成为老百姓心中的一名好官，一名清官。他办事清政廉价，两袖清风，秉公执法，连镇上街头巷尾的老百姓都是这么评价的。
所以，孟九把作好了两手准备，一手是物质上的硬准备，一手是思想上的软准备，争取软硬兼施，双管齐下。 为什么要有物质上的硬准备？她明明知道杨业福书记清政廉价，不来这一套，但她想到了自己和丈夫，还有老领导张厅长，不都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如果只凭张厅长打招呼，就能搞定这样的人生大事，未免想法太幼稚。所以，物质的准备是必须的。为什么要有思想上的软准备？虽然杨业福书记也是自己的直接领导，经常开会听他作报告，作指示，表面上都不是外人。但毕竟没有私人交情，也没有和张厅长那种特殊关系，即使有了张厅长的特别关照，还要加上物质上的感情联络，岂不是双重保险吗？当然，按照杨业福书记的性格秉性，办事风格，也不一定会买账。因而，她也作好了坏的准备。
果不其然，那天，当孟九把来到县委办公室，负责接待的一位秘书告诉她：杨业福书记已调到外地市担任副市长，他要我把这一封信交给你。孟九把接过那封信，客气地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县委办公室。
孟九把坐在回镇的车上，急忙拆开了信。杨业福书记在信中首先客气地写道：孟主任，无论我和你们夫妇俩，还是我和张厅长，以及你们和张厅长，都是老上级和老下级的老朋友关系了，个人感情就不用说了，而且你女儿还是他的干女儿，我也不用多说了。前几天张厅长给我打电话时，我们俩聊了好长时间。他说到你女儿的事，我就跟他说了关于你们夫妇俩工作上的事。这几年来，你们自己心里也应该明白，曾经有好几位乡镇干部都告你们的状，目的就是想争夺你们杨一把兄弟的位子，还说他党政权力一把抓，长期一人独揽大权，还有你们夫妇俩牢牢把控金牛镇政府的权力，全镇上下一手遮天，还说你们杨一把兄弟生活作风方面的问题等等，他们都被我一个一个挡了回去。我还严厉批评过他们，乱说无凭无据的事，就是造谣毁谤，这是犯法的。于是，有的干部还被我调走到其他乡镇，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你们的权威，保护你们夫妇俩的位子，支持你们的工作，维护你们党委班子的团结。
杨业福书记继续在信中写道：我也不是无原则的关照了你们，也不完全是为了给张厅的面子。一方面主要是他们说的某些事情也确实无证据。二方面你们俩在工作上确实做得很出色，你们夫妇俩有力配合，相互支持，狠抓新农村建设，大力发展乡镇企业，促进农村经济发展，带领群众致富奔小康，努力解决群众渡船过江的难题等民生问题，无论是上级领导，还是当地群众，都有目共睹，有口皆碑。从来，我一贯是看一个人的主流成绩，而不是只看次要的问题。我也是本着爱护和保护领导干部，这个你们夫妇俩请放心。
杨业福书记继续在信中写道：但是，我还要说一句实话了，关于你们女儿工作的事，这是涉及到犯错误的事，我是坚决不会给张厅长这个面子，我也不会滥用自己手中的权力。请你们夫妇俩，还有张厅长，都要理解。所以，在调任之前，我也没有给相关部门打招呼了，而且，今后我也无能为力关照你们夫妇俩的位子了。今后要靠自己保重了。
杨业福书记继续在信中写道：我还告诫你们，如今的年轻人，不要娇惯了她，要她自己好好努力，别怕吃苦，要敢于作难事，争取自己考试，一次不行来二次，二次不行来三次，争取考上，只要不放弃，一定能考上。我的女儿，从考上北大，到考上研究生，再到考上省政法委干部，完全都是靠她自己努力的结果，北京我没关系，省里我更不会去找关系。因为，她自己有这个能力，她的自觉性强，根本不用我们操心。所以，以我的性格和本性，决定了不会违反组织原则。所以，我奉劝你们夫妇俩，一定要女儿自己发奋努力，好好复习，下次再考，我相信她一定能考上公务员。好的，我明天奔赴新的工作岗位，顺祝你们安好。
你就回去和杨一把兄弟好好商量商量，请你们做好女儿的思想工作。理解我无能为力，请你们谅解。
2
孟九把回到家里，一脸沮丧的表情，让丈夫杨一把和女儿杨静爷儿俩感到大事不妙。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就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然后将杨业福书记的信让女儿杨静自己看看。
女儿杨静一口气就看完了信，也低着头，默默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了。她想到了同学们没有像自己一样，攀上一个省城里的大官，认干爹就有了光明前途。他们不是在靠自己的努力在奋斗吗？更何况自己认了干爹，一点作用都没有，还不如从此不认干爹，更何况对自己的亲爸，是一种爱的割让，那天不是看见爸爸流下了眼泪吗？我对不起爸爸。考虑了一会儿，杨静说：还是决定不再依靠干爸，也从此不认这个干爸，今后完全靠自己努力，发誓重新复习功课，准备再次迎考，而且参加公考培训班学习。
孟九把听到女儿的这番发自内心的表白，终于憋不住说话了：杨业福书记也是这么对我说的，要我们的女儿自己发奋努力，自己考试，一次不行来二次，二次不行来三次，相信自己最终能考上。他的女儿也是从北大，到研究生，再到省政法委的干部，都是靠自己努力，一步一步爬上去的。所以，你能够自己发奋努力，我和你爸都非常高兴和欣慰。
当她听到女儿说，从此不再认干爹了，心都凉了半截。她的用心良苦得不到女儿的理解，令她很沮丧，却又不甘心。她劝告女儿：如今，杨业福书记调走了，县里的靠山没了，就必须依靠省里的靠山了，包括我和你爸，否则，后果严重。你也看到了，杨业福书记在信中提醒我和你爸，今后要靠自己保重了。所以，你必须要认下这个干爹，必须服从妈妈的安排，也决不会让你放弃这个别人永远无法拥有的优势。你靠自己能考上了公务员是好事，但是，将来你的前途还需要干爹给你作后盾。难道你不想成为这省城里的人，和这城里人有一样的高贵气质，坐在高楼林立的写字楼办公，喝牛奶，喝咖啡，吹空调，坐电梯，开私家车上下班，双休日逛商场，公休日外去旅游，穿五花八门的时尚服装，用高档化装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吗……你失去这个机会，就意味着只是一名普通公务员。当你进入了体制内的圈子里，你就会明白里面的潜规则。她无法把自己内心的真话，全部告诉不能理解自己的女儿。她想到了自己的经历，正因为是自己当年牢牢抓住了上天赐予的机遇，才使自己一个大山里的贫丫头，变成了统领一方的，有权有势的女强人，才过上了山里人的“上等”生活，成为了山里的“上等人”。如果也让女儿也像自己一样，摆脱平民身份，让上等人的身份，一代又一代地，薪火相传下去，就像皇室贵族的世袭制一样。想到这里，孟九把更加坚定了要女儿认干爹的决心。她见女儿也变得哑口无言了，便首先推了一下女儿的背，连哄带求地，嘴里还说了一句富有哲理的话：幸福离痛苦只有一步之遥，只要你迈出了这痛苦的一步，幸福就降临在了你身上。
女儿杨静：我不是不向往幸福，我亲爱的老妈，可是，我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自己的奋斗，难道我的那些同学，他们也要认一个当大官的干爹，才能有前途吗？
听到女儿的反驳，更让她失望：你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这是别人无法与你比较的优势，也是你的将来与他们的将来，存在的天壤之别的差距，无法超越的优势。
杨一把听到母女俩的一番思想交锋，终于发表了自己的观点：我完全赞同闺女的观点，一切依靠自己努力，你明天就去公考培训班学习，等到明年，老爸一定能听到你的好消息。关于我和你妈的位子，只要你考上了，你就能保护你的爸妈了。
杨静一听，就高兴了：我相信自己这次一定成功，也相信将来一定能保护自己的爸妈。第二天，杨静立马就动身去了公考培训班。一开始，作为复考生，杨静觉得没有面子。她来到县城重点公考补习班不久，发现培训班的同学大多是参加过几届公考的“老校长”。听说，有一位“老校长”，经历九九八十一回磨难，最终考上了省级公务员，从此坐在省政府办公室的写字楼，过上了省城人的生活。
杨静由于语文成绩名列前茅，不仅文笔流畅，文采飞扬，思如泉涌，而且思想睿智，观点独特，这让老师和同学惊讶不已。其实，杨静从小就有写作天赋，从小学到中学，作文成绩总是轻轻松松的拿高分，而且读高三那年，还代替镇政府办公室秘书，帮助老爸写过一篇金牛镇渡船开通仪式讲话稿，受到了老爸老妈的称赞。虽然数理化等课程跟在班上的后面，却有了语文课的优势，也让杨静不再感到迷茫。她坚持早5点起床，晚上深夜睡觉，每天只给自己5小时休息，星期六和星期日也是如此，全部时间都浸泡在学习中。她无论是吃饭，散步，蹲茅房，手里都拿着一本书，嘴里还念念有词。她坚持上课专心听老师讲课，下课和放学做作业，就做练习题，做模拟考试题，早晨一起床就朗读背诵历史等需要死记硬背的课程。功夫不负有心人，杨静在这二年全县公务员考试中，终于榜上有名，而且成为一名县中学教师。
3
又是一个清明时节。杨静和县一中的全体师生参加了金牛山革命烈士陵园落成仪式暨隆重纪念金牛山革命烈士大会。杨静代表全体师生在大会上发言：同学们，当年金牛山老百姓上山闹革命，打游击，过着艰苦朴素的生活。如今，我们年轻一代要永远怀念他们，永远纪念他们，继承他们的光荣传统。金牛山具有光荣的革命传统，这里的人民勤劳朴实，有革命精神。我们作为新时代的金牛人，要敢担当，有作为……
随后，杨静带领师生上山参观了游击队当年住过的山洞，当年修筑的战壕和战斗堡垒……在下山的路上，杨静陷入沉思，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想到自己父母，她心里仿佛压着一块巨大石头，让她喘不过气来。从小得到爹妈的万般宠爱，自己却又是那样的＂叛逆”，那时虽然属于青春期的叛逆，却是骨髓里，血液里，流淌的叛逆精神。而这种叛逆精神又往往会铸就成为自己的叛逆性格。而性格就会左右自己的叛逆行为。她发现，自己无论从思想到性格，到人生的＂三观＂，完全脱离了爹妈的束缚。她发现，无论历史人物，还是自己现实身边的人群，从小与爹妈“叛逆”的，长大了也同样会与爹妈“叛逆”。但，不代表并不孝顺。她也属于这类人。她又想到，爹妈原本想女儿能保护他们，而他们没想到，女儿保护了他们，女儿能保护自己吗？如果女儿保护了父母，就会往万丈深渊里面跳。她又想到，父母属于他们的时代，而子女属于自己的时代。时代不同，人的“三观”不同。
三年以后，金牛镇发生了三件令人意想不到的大事，让镇上的百姓在街头巷尾传得沸沸扬扬。
第一件事。一天晚上，有一对男女去找打鱼老人算命。镇上的人都说他算得准，晚上来找他的人很多。那天，一对男女都戴着墨光眼镜、口罩和帽子，显得神神秘秘。老人看不清他们的脸面，只听他们说了生辰八字，就掐指一算，然后说：你们俩人前半生官运亨通，财运很旺，前途不可估量，后半生小心有劫难。他们问：如何消灾避难？老人说：退财免灾，戒色节欲。这对男女再也没说话了，丢下一把钱就走了。他们刚走，又来一对男女，问老人：刚才来的两人，你认识吗？老人：没看清楚？男人问：他们应该是好命吧？老人说：他们前半生是好命，但，后半生有劫难，富贵不会长久。女人惊讶地说：不会吧，好像是镇上的杨书记和孟主任，他们摘下了口罩，被我认出来了。老人：我说的是真话，对事不对人。随后，老人给他俩算了又算，说：财运亨通，犯桃花劫，要小心行事，否则，必有灾祸。这对男女二话没说，给了钱就走了。老人自言自语：历代王朝，都是一朝衰落，一朝兴起。一个家族的富庶荣华，一个人的富贵仕途，从来都是一代兴起，一代衰败。芸芸众生，皆在轮回中，厚德载物，德福匹配，人人都要遵循这个规律。
第二件事。李秀敏和王日金夫妇被关进了县看守所里，后来被判刑，最后刑满释放回家。在家里，他们突然想起打鱼老人曾经给他们算命，还遇上杨一把和孟九把也去算过命。老人说过，他们都有劫难，富贵不会长久。李秀敏说：老人真是神机妙算，后悔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王日金说：其实，要不是金矿坍塌，出了人命，我们都没有事。李秀敏说：你不该贪赌。王日金说：你不该和杨一把鬼混，就没有后来这些事。李秀敏说：不都是为了钱吗，你不该举报他。王日金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也不该举报他夫人。
第三件事。杨一把和孟九把夫妇因犯贪污罪蹲进了大牢，后来刑满释放。
一天，杨静下班回到家里看到憔悴衰老的父母，沉默无语，深感愧疚。父亲便伤心大哭：闺女，你要我们去自首，没有错，都是我们的错。我和你妈这是老天的惩罚，该遭到报应……呜呜……他突然精神失常往外跑。
杨静赶紧跟在后面追赶，好在没跑多远就把他拉回了家里。
母亲：幸亏你把他拉回来了，要不，他又在外面出洋相了。自从家里出了这件事，我们很少出门，人言真会压死人啦。
夜幕降临，虽然杨静心情沉重，但心中压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下来了。
第二天正好是周末，杨静为了让父母出去散心，一大清早就带一家人去金牛山爬山，观日出，看风景，在开满映山红的鲜花丛中，在郁郁葱葱的树林里，呼吸清晰空气，吐故纳新，陶冶情操。
站在山顶上，杨静眺望金牛镇全貌和远处的风景。一列火车正停靠在金牛山南站接纳旅客。一辆辆汽车在省际高速公路上奔驰。319国道和205省道从金牛镇穿梭而过，路上车水马龙，镇上人流熙攘。架在田野上的高速公路立交桥上，一列复兴号动车驶入金牛山北站，又向往通向五湖四海的远方奔驰。坐落在金牛山国家高新区产业园内的国家重科机械有限公司金牛分公司的一栋栋厂房，宛如棋盘，星罗棋布，工人们一派忙碌的景象。她惊讶地发现，眼前的金牛镇已经变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火车拖来＂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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