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墟风景
我原以为天光墟只是广州的“专利”,谁知道,中山也有天光墟,而且就在我所住的小区附近,平时经常光顾的沙岗墟里面。可谓是“墟中墟”了。据了解,中山的天光墟历史不长,只有十多年历史,比起广州的天光墟几百年的历史,那真是“不足挂齿”。不过,中山的天光墟也有自己的特色,是“墟中墟”,赶完了天光墟,还可以赶白天的沙岗墟,这是广州天光墟所没有的。早几年中山的天光墟在逢源街,近几年“搬迁”到沙岗墟。原来我对天光墟是不屑一顾的,认为在黑灯瞎火的时候去买东西,是“盲公摸鞋找不着北”,但是经过几次的光顾,买到了一些自己喜欢的旧书和年画,使我改变了对天光墟的看法。
粤语“天光”即“天亮”之意,天光墟只在凌晨出现,天亮即散,也唤做“鬼市”。天光墟原是广州民间集市,发源于广州,后扩散至珠三角的部分城市。每天清晨或半夜开始运作,天亮即完结的特殊墟,故名为“天光墟”。亦因此“天光墟”此一名词只在粤语地区出现。以摆旧家具、器皿、故衣、什架等二手廉价货物及古董、字画、古籍、盆栽等为主。
中山的天光墟位于沙岗墟前面的广场和停车场,每逢农历三、六、九沙岗墟的双休日墟日开档。凌晨四点开始,早上七点收摊。平时我只是在沙岗墟的双休日墟日,去老邓的旧书摊淘旧书,并没有关注这个天光墟。日前,有一个书友告诉我,说他在天光墟淘到了不少的品相较好的旧书。对此,我心动了。一个周末的墟日,凌晨五点,我匆忙洗漱完毕之后,一路小跑去赶天光墟,担心去晚了那些“好东西”被会别人买走。
十多分钟之后,我到达了天光墟,此时已经是人声鼎沸。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与那些从旧音响设备里传出来的歌声交织在一起,组成了天光墟特有的买卖交响曲。天光墟全部是地摊,很多的摊位上,都是“大杂烩”。旧音响器材、老式收音机可以和还没刷干净的锅出现在同一个摊位,旧书刊杂志也可以和手机、随身听等电子产品以及生活用品出现在同个摊位。还有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杂志,能播放的黑胶唱片、旧音乐磁带,临近过期的洗发水沐浴露等等。来这里卖东西的人,很多都是白天收货,晚上卖货。也有不少商贩在这里卖些“古董”,但真假难辨,购买时还是要小心为上。在翻某些摊位的旧物时,神探还能闻到一些异味,有些商贩着装有点邋遢,给人一种感觉认为其的一些货品来自于垃圾堆。因此这里的货物林林总总,大部分价格低廉,五元或十元即可成交。不过,也有一些例外。如品相好的文革旧书,各种古籍、老报纸、老奖状等等,质量较高,所以价格也随之水涨船高。
我在一个古董商摊位上发现了一个清代中期的青花瓷瓶,去问了一下价格,古董商悄悄地跟我说:“这位先生,你是一位识货人,这个青花瓷瓶清代中期的官窑,好东西,两万元。如果是拿去拍卖的话,价格起码要翻几番。”“这么贵!有没有少一点?”“没有少的哪,我这人很实在,开出的是实价,我不会乱开价的。”天哪!天光墟的地摊货,居然有人敢开两万元的天价?我对青花瓷不太懂,但是细想一下,如果这件青花瓷瓶是真的话,那两万元还真是一个“漏”。我无法鉴定其真伪,只能看一下,便离开了这个古董摊位。天光墟是个极度自由的交易市场,货物一旦出售,人走钱清,商品好坏与卖主再无瓜葛。所以,如果是买到了赝品,那就得自认倒霉了。
天光墟里的人形形色色,有古董商人、古玩掮客,有闲阶层的附庸风雅人物、收藏家,更多的是文物爱好者。他们涉足其间,都渴望自己没有白来一趟。这里的很多买家都会自备手电筒来“淘宝”,这些买家大多是有点年纪的中老年人,也有部分年轻人,大多数人是熟门熟路地穿梭在各个摊档之间,选货或问价,不会有过多的讨价还价。有的人喜欢旧书,面对一些数千元,甚至上万元的清朝宣纸书也毫不手软,开心地怀抱而去。有的人喜欢玩玉,对着一堆玉石拿电筒照了又照,眼睛贴在石头上瞧了又瞧。有些行家里手常拿手电筒,身怀鉴定文物放大镜,徜徉其间观赏,希冀沙里淘金,猎取一二珍奇宝贝。更有一些盗墓者,撬开古墓棺椁,盗取陪葬的饰品不敢在正规市场交易,只能是在天光墟或者是私底下买卖。亦有破落世家,养尊处优的二世祖,当其家财耗光,便将家藏古董文物出卖以供挥霍。也有一些小偷扒手盗得古玩杂物出售,不过买小偷扒手盗得的东西,就得慎之又慎,弄不好就是鸡飞蛋打一场空。当然在天光墟里是很难分辨出哪些是赃物,哪些不是赃物,这就得看自己的运气了。
我在一个旧书摊发现了一套八卷本精装的上海文化出版社二0一六年出版的《郑君里全集》,这套书品相十分好,甚至连粘在书上的那张塑料薄膜都没有拆。我问书摊老板,书摊老板说“五元一斤。”呵呵!比老邓的旧书摊都便宜,老邓那里是八元一斤,好的书还按本卖。郑君里中国著名电影演员、导演,祖籍广东香山县(今中山市三乡镇平岚田堡村人)。自幼家境贫寒,进义学念书,读到初中二年级,中途辍学,考入南国艺术学院戏剧科学习,开始其艺术生涯。代表作《一江春水向东流》《林则徐》《乌鸦与麻雀》。长期以来,他还致力于电影、戏剧的翻译和著述。《论抗战戏剧运动》,在一九三九年曾以单行本出版。进入四十年代后,他即以开始《角色的诞生》的构思和撰稿。在他的艺术道路上,理论研究与艺术实践,两者相互促进、相得益彰。迄今以出版的论著有《角色的诞生》、《画外音》,译著有杰希.波里斯拉夫斯基的《演讲六技》、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演员自我修养》等。郑君里是一位擅长驾驭“重头戏”著称,以拍摄人物传记片见长的,集表演艺术和理论研究以及外文翻译于一身的电影艺术家。堪称中国第三代电影导演中学养最深者,其成就令后来者高山仰止。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叫老板过秤,加上另外两本书星云大师所著的《包容的智慧》、赵炜的《西花厅岁月》,一共十斤五十元。正当我要买单时,发现一个纸箱旁立着一幅用框装好了的旧宣传年画,我走近去一看,是一幅题为《走自己的路》的宣传年画,此年画由辽宁人民出版社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出版,画面是一群头戴安全帽的工人,他们在研究生产工艺,有的人手拿红宝书,有的人手持《人民日报》,画的背景是巨大的炼钢厂,上面悬挂着一幅标语“伟大的鞍钢宪法万岁”,这是在文革期间,我们的民族用自己的行动向世界证明我们自己能顽强地走下去的宣传画,极具时代特色。我问老板多少钱?老板开价六十,后经讲价,五十元成交,很划算。
第二次来天光墟,由于家里有事,来迟了。到达天光墟时,已是早上六点多钟了,离散墟的时间七点,还有半个多小时。我原本以为是淘不到什么好东西,但在上次买《郑君里全集》的那个旧书摊,花四十元买到了一套标价是一千二百八十元的,十年前出版的《广东大百科全书》,里面有很多的彩色图片。更让我惊奇的是,在一个几年未见的老书贩的书摊上,花五元钱,就买到了一本上世纪八十年代上海书店出版的竖版繁体字的《李太白全集》精装本。一位家有藏书上万册的书友,见我买走了这本书,唏嘘不已,埋怨自己迟来了一步,对我所买的这本《李太白全集》大声赞叹,“好书,好书,难道的好书。”那位老书贩也趁机开始“吹牛”了,他说:“我这里卖的都是好东西,我一年要卖几十万元的书。”他用手指着我说:“这位老板是个识货人,早几年从我这里买走了不少的好书,他所买走的那些书,现在的价值起码升了好几倍。”我的确是从他那里买了许多旧书,具体多少没有统计,至于价格是否翻了几倍,我不得而知。
天光墟里的东西良莠不齐,这里既有“真料”,也有“水货”。尽管大部分古董是“仿造品”,但也不妨有货真价实的古董,只有行家才能细细琢磨,万一挑一。但即便如此,无数淘古爱好者依旧趋之若鹜,即便是深夜也人头涌涌。在天光墟买东西,不问出处,只问价格,想要捡到漏,就要眼疾手快。一旦看到喜欢的东西,上下掂量的时候也要保持淡定,万一被店主看穿了心思,价格就低不了了。一切只靠买家一双火眼金睛,就像在无尽的深夜,手持手电,闯入一个充满陷阱的山谷,要层层识破诡计,躲避机关,才能找到宝藏。整个过程,就像一场华丽的冒险。有的人花几元钱就能淘到上千古董,有人则买了一屋子赝品。
天光墟,对于我们这些喜欢收藏的人来说,的确是一个好的去处,它给我们带来了“捡漏”的机会。对于那些拾荒者、古董商、书贩等人来说,这是他们谋生的一部分,也是他们在这座城市活下去的唯一方式。天光墟,这个因某种历史而延续下来的交易活动,随着时代的发展,已经变得越来越少。但是,它不会消失,有买就有卖,供需市场会一直存在,只是会变化着地方。我们也希望它不会消失,因为这也是人们乐意看到的,一个民间文化的亮丽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