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情别致的手牵手
那一年,珠江电影制片厂把我们江汉平原水乡的荆州花鼓戏《站花墙》拍成了戏曲电影,改名《花墙会》。在我们老家乡镇电影院放映时,引起了轰动,达到了万人空巷的程度。
那个时候还是集体时期,我还很小,只有十来岁,顶喜欢跟着大人们东南西北地跑夜场看电影。最远的跑过三十多里路,跑到场电影快要放完了,我的印象很深刻。
这回看《花墙会》,全部是集体包场,各村下发电影票。白天老人小孩看,夜里男女青年看。村里的一辆“襄阳50”拖拉机,日夜连轴转,运送人们到镇上的电影院去。
村里的会计看我已经是半大小子了,就给了我一张夜里的票。
半夜时分,我跟着一群大哥哥大姐姐上了“襄阳50”拖拉机。“襄阳50”是前四轮和后四轮的组合体,后面的车厢很大,只有前面有齐腰高的扶手。
由于人多坐不下来,只能由腿杆子有劲的男人站在中间,相互手牵着手以防跌倒。小媳妇大姑娘则每人捆扎好一个稻草把子,坐在车厢的坎沿边上。少数几个是夫妻的是兄妹的则相互牵着手;关系不突出的,则只能拽着别人的衣襟一一那个时期,青年男女之间还很纯情、很害羞,既便是对象关系,当着众人之面也不会轻易手牵手。
我的人个子小,站在外边,紧紧攥着海子哥的手。但土路上坑坑洼洼,实在是不好走,赶时间的拖拉机把人们颠得东倒西歪。
一个大颠簸,人们朝我这边压过来,我倾倒在旁边发英姐的怀里。黑暗中,一只手顺势撑到了发英姐的身上,从发英姐的胸前滑了下去。
发英姐受惊,大声叫嚷:“哎哎哎……”
而我才刚刚脱离了母亲的奶性气味,对女性的乳房还只是停留在吃奶的感觉上。也没有脸红发臊,发英姐也不好多加追究。
我从发英姐的怀里爬起来,继续站稳站好。
发英说:“小儿子,把你的手伸出来,抓紧我。”
我没有丝毫犹豫,把手伸给了发英姐。
我一手牵着海子哥,一手牵着发英姐,都拽得紧紧的,相互使力,稳定身体,为了不被拖拉机甩下去。
也许正因为是小儿子,心里干净得像一张纸。对海子哥和发英姐的手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只能感觉出一种紧拽的力道和一股人体的热量。
看完电影,依然是黑夜,头顶着微弱的星光。我们依然上拖拉机,原位站好。
我以为发英姐还需要我牵她的手呢?这时,海子哥发话了,对我说:“你的胳膊肘细了,怕把你拉脱臼了,还是我来拉住你发英姐吧?你拉着我的后衣襟。”
确实,我的小胳膊小手,在来的路上被发英姐拽痛了。
回来的路上,海子哥牵着发英姐的手。因为天黑,也看不到发英姐的脸上是什么表情。
在经过几个大坑洼时,车厢大幅度颠簸。海子哥的薄汗衫,穿得有点旧了,经不住我拽,“嘶啦”一声,横着破了一道大口子,变成了一条“大裤衩”,引起了满车人的哄堂大笑。
也许是与这一夜的看电影或者手牵手有关系,后来村里的青年人成就了好几对夫妻,包括海子哥和发英姐。
以后,这种日夜赶场看电影的事情,就再也没发生过了。但那种手牵手的印象和那种纯情别致的感觉,始终留在了我的脑海里;像盛开的一簇栀子花,纯净洁白,香气扑鼻。